高麗的西京平壤是其陪都,其政治建制與松岳幾乎無異,長官擁有很大的權力,他只需要對國王本人負責,其部下官員的任免完全由長官自己決定,形成了一股政治勢力、常常與松岳貴族針鋒相對,以致每當松岳貴族氣焰高漲之際,高麗王室總是試圖將重心轉移到西京平壤、以消弭松岳貴族政治的影響,因此對於高麗政權的穩定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國主王楷接受了金富軾聯宋抗金的建議,遣使向宋求援,另一方面金富軾受命之後立刻領一萬人的援軍趕到西京,加強城防,囤積糧草,安撫四散逃避的百姓,疏散老幼,募集義勇,準備迎戰金軍,同時派人出連浦聯絡身彌島的宋軍引以為援,共同抗金。
幾日後,兀朮領大軍趕到,面度北山阻水、易守難攻的西京,他分兵五路環城列營包圍西京,中軍屯川德部、左軍屯興福寺、右軍屯重興寺、後軍屯守大同江、前軍屯重興寺東,遣使勸降的同時修造攻城器械,一旦和談不成便揮兵攻城。果然女真人的勸降遭到金富軾斷然拒絕。
九月六日清晨,兀朮下令攻城。雙方在城下展開激戰,金軍萬騎並進,填壕架橋猛攻,城中高麗守軍以弓弩、石砲反擊,金軍墜騎落壕者不計其數,城下死者山積,一時無法破城。但金軍攻擊依然前仆後繼不停,戰至傍晚攻到城下,架梯登上城牆,城池危矣!眼看城牆失守。金富軾親自督戰領援軍上城,高麗軍士氣大振。長槍短兵彼此相搏,勢如風火。登城的金軍措手不及被趕下城牆。
接連三日金軍不急死傷日夜攻打,雲梯戰車無所不用其極,但城中高麗軍民也拚死抵抗,連稚童婦女都上城擲磚投瓦相抗,一次次打退金軍的進攻。兀朮見久攻不下,便命人至大同江乘舟順流而下協助攻打。大同江在西京穿城而過,把整個城池分成兩部分,也是防禦的重要一環,一旦被攻入則全城防線崩潰。
但是金軍又犯了個低級錯誤。後軍輕敵冒進,因為不熟悉當地的潮水變化,因潮退水淺而使戰艦擱淺,高麗守軍抓住機會順流放下十餘艘裝滿木柴和油的小船,又於江岸以火箭點燃,『火船』衝入金軍進退不得的金軍船隊將其引燃,無數金軍在烈火中得到了永生。
當夜,金富軾又於夜間秘密調派三千精兵出城襲擊在白日慘敗的金軍後軍,還在舔傷的金軍未料到高麗軍敢於出城野戰。因而毫無防備,結果自然可想而知,若不是兀朮派兵來援,對西京的封鎖就可能被打破。這次勝利不僅斬獲甚多。也使高麗軍心大振,而城中也開始風傳宋朝水軍在身彌島大敗金水軍,援軍不日即可到達西京。這更加堅定了高麗軍民死守城池的決心……
「太師,我們大軍連陷高麗十數城。已經達到懲罰高麗的目的,是不是該退軍了?」連續打了近十天。西京城巋然不動,但是當初議定的目標初步完成,撒離喝向兀朮建議撤軍。
「監軍,我們此次出動十數萬大軍攻打高麗,可其卻一直不肯稱降,反而一力抵擋,顯然並未臣服,所以我們必攻下西京,陷其都城,擒拿其國主才能逼其降服,再不敢反叛,挑戰我大金國威!」兀朮搖搖頭說道,既定的目的雖然達到,但是他離他的目標還相去甚遠,果斷拒絕了撒離喝的建議。
「太師,我看西京天設險固,未易攻破,況且城中兵多而守備甚嚴,城中守將金富軾在高麗素有威望,且極善用兵,又得國主倚重,全城上下皆從其令,我軍每遣死兵先登,僅至城下,未有人能踏上城堞者。如果使軍強攻,再不出數日驍將銳士,盡斃於矢石,而宋軍所佔身彌島亦是久攻不下,若宋水師大舉來援登陸定州,則斷了我們的歸路啊!」撒離喝見被拒絕不無憂慮地說道。
「監軍多心了,宋和高麗只憑海路溝通,一則傳遞消息不暢,往來間已過旬日;二則大軍調動豈是朝夕可定之事,輜重籌備、兵員調遣皆需時日,而宋軍主力皆聚於燕京、大定、臨潢一線,都不是短日可成,趙二當年遣兵登陸營州,足足準備了半年之久;三則此季正是信風交替,颶風頻臨的時節,即便其能派出水軍也要觀海待風,不是說想來就能來的!」兀朮笑笑說道,「因此監軍儘管寬心,西京一時難以攻下,我們只需鎖城月旬,待城中糧草耗盡,我們必能兵不血刃入城!」
「嗯,太師言之有理,但是宋朝水軍能在朝夕之間運送數萬軍士登陸,從登州到達高麗不過三日的航程,他們只需趁其中短暫風平浪靜之時即可到達,我們不能不防啊!」撒離喝還是不大放心地說道。
「監軍憂心過重了!」兀朮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搭檔,撒離喝居然頻頻質疑自己的英明決定,他不悅地說道,「現在戰事已經開始十餘日,宋朝方面毫無反應,說明他們對這裡發生之事還不知曉。即便如你所擔心他們可以派水師迅速調兵,可當日其是趁我們無備,水軍弱小才得逞,如今我們有戰船數百艘,軍將數萬游弋海上,豈能容其再輕易渡海登陸!」
「唉,宋軍仍然盤踞在身彌島,而水軍卻仍無法攻佔全島,我仍擔心屆時成為宋朝援軍的立足點,此地離高麗本土太近,只要他們登陸定州便可截斷我們的歸路,西京若在久攻不下,我們腹背受敵,恐怕要重演燕京之役時的慘劇!」撒離喝歎了口氣說道,他知道這是兀朮的痛處也不願觸及,但是現在國內精兵盡出攻打高麗,若是再有失,金國再無與宋對抗的本錢了,因此硬著頭皮勸諫,希望兀朮能警醒些。
「哦!?」兀朮聽了一愣神,燕京之敗是他從軍以來最大的恥辱,最不願他人碰觸,但撒離喝此刻提起雖然讓他感到不快,可也不否認其所說是實,「監軍說得是,是我少慮了!現在已入九月,再有一個月海水便會冰凍,宋朝水軍也只能望洋生歎,可也不能不防天氣有變給宋人留下機會,監軍你便書信一封告之斜卯阿里要其不可大意,一定要小心防備宋水軍東來!」
「好,在下即可便遣人告之!」撒離喝看兀朮面色稍緩鬆了口氣答道,他雖然沒有達到勸其快打快撤的目的,但是總好過毫無準備的強。
「等一等!」兀朮突然讓準備離開的撒離喝坐下,沉吟片刻說道,「監軍,你命人明日便將這幾日所得財物、糧食和人口送回遼東,免得日久生變。再者你派人前往開京告知王楷,如要和好相處,速派使者來,我願聽之,只要其答應三個條件我們即可撤兵,一者割讓清川江以西土地;二者與宋斷絕來往,繳納歲貢;三者借兵一萬,待明春助伐南朝!如若不聽,我大軍將先破西京,再伐開京,屆時將滅國亡族!」
「是,在下馬上去辦!」對於兀朮的態度再次改變,撒離喝略感驚訝地答道,急忙下去辦理。
兀朮的態度三變其實也不難理解,俗話說一朝挨蛇咬十年怕井繩,燕京之敗給他心中留下的陰影太大了。他本身也不是莽撞之人,否則早年也不會在翰離不手下做一個聽吆喝的萬夫長多年,也不會容忍把持朝政的宗翰跋扈,更不會為了除掉完顏希尹在執掌兵權多年後依然等待時機。
出兵的時機兀朮也是經過熟慮的,他對宋水軍的規模,反應速度和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能派出多少人馬都經過了研究,同時考慮到季節和氣候對戰爭的影響,可謂是面面俱到。
經過推演後,兀朮確認八月底是出兵的最好時機,屆時自己水路兩軍兵進,迅速突破高麗的防線深入其腹地,待宋朝得到消息已晚,即便救援毫無準備的他們也只能就近派出登州水師前來,勢單力孤,再能打也不會是己方全軍盡出的水軍的對手,等宋朝調集好糧秣,整頓好兵馬已經是月餘之後了,那時自己已經橫掃高麗全境。而嚴冬的到來也會阻止宋軍的渡海,等到來年春暖冰融,高麗已經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而現在兀朮又之所以聽從撒離喝的勸諫,還是因為西京打的不如意料中的順利,他同意遣使議和,既可以麻痺西京守軍,又可以借國主王楷和朝中眾臣的膽怯實現對金富軾的牽制,給自己盡快攻下西京創造機會。
另外就是失敗陰影一直沒有消退,他擔心出現意外,像當年一樣忙乎半天自己顆粒無收反而讓趙二撿了便宜,還有就是擔心趙二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玩兒出新花樣,不顧一切的遣兵出援,所以他決定還是穩妥為上,落袋為安,給自己留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