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檉對於蔡京孫子以為大米是從蒲包中長出來的故事笑了很長時間,現在輪到自己當爹了也明白了當年蔡京的無奈和酸楚。世界上沒有幾個人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皇親貴胄們有自己這樣長於鄉間的『奇遇』,他們除在花苑中走走,認識那些奇葩外恐怕還真難以到鄉野田間走一走。
現在趙檉子嗣不多,兩兒兩女而已,更加成了眾人的寶貝,兩個大些的孩子還從未踏出過宮城半步,看到的只有宮中的奢華,吃得是精緻的佳餚,哪裡知道這世界上還有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窮人。而他們中間可能就會出現一位大宋的繼承人,如果把天下交給這樣的人治理,趙檉用腳丫子也能想出將會是什麼模樣,於是他以『返鄉』看看襄邑舊府為名把孩子們帶出來走一走,看看外邊真實的世界……
朱淑真看著兩個孩子滿身的泥土,一臉的污漬,跟著同樣衣冠不整的皇帝忙前跑後,幾個皇妃也加入其間跟著起哄,大的小的簡直都不成體統,她說得嘴都干了,可這些人一出宮都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中了,嘻嘻哈哈的該做什麼做什麼,她只能坐在一邊乾生氣。
其實朱淑真也想加入其中,但是她卻有些抹不開臉兒。因為她雖然不是出身於名門豪族,但是也長在官宦之家,從小受到禮教的約束,一舉一動都有講究,這種有失體統的事情從未做過。而當了皇后之後,身為一國之母更的事事為表,即便想做。可多年的慣性使然也會讓她放棄。
日漸正午,朱淑真也不免飢腸轆轆。她卻突然發現自己離開宮中,到了這鄉野之中根本無法獨自解決一餐所食。可其他人卻不同。皇帝不必說了,他此刻就是野餐的總指揮,吃什麼、怎麼吃都成竹在胸;趙信和折美鸞都曾隨軍征戰,風餐露宿就是平常事,解決一頓飯根本不成問題;前遼公主餘裡衍和西夏郡主李瀟瀟出身高貴,但是她們都出身遊牧民族,野外射獵是最為平常的遊戲,吃飯也是小事一樁。這讓身為皇后的朱淑真不免慚愧和不安!
「嗯,是這個味道!」架在火上的玉米棒漸漸被烤熟。散發出陣陣香氣,趙檉拿起一個咬了一口興奮地說道,他又再次開創了歷史,成為中國第一個吃玉米的人。
「哦,好香啊!」
「我也要……」
「真好吃!」……
「母后,您也嘗嘗!」正當朱淑真不斷嚥口水的時候,趙謙用衣襟兜著一個玉米棒走過來說道。
「謙兒真孝順,你也餓了,先吃吧!」朱淑真心頭一酸。還是自己的兒子親,想著自己呢,摸摸他的頭說道。
「父皇說『為人子者,以孝為先。有了吃的當讓長者先食』,父皇還說還有花生,蕃薯。等一會兒就好,兒臣等些時候給母后送來!」趙謙細聲細氣地說道。
「父皇教導的是。謙兒應該謹記在心!」朱淑真說道,她明白了皇帝並沒有縱容孩子們。而是在用實際的行動教育他們。
趙檉將玉米給眾人分食後,將花生和蕃薯放進火中,然後不等燒焦便用土將火撲滅,捂得嚴嚴實實,利用灰燼的餘溫將其悶熟,兩個孩子也學到了一手沒有鍋灶一樣能將食物做熟。時間不長,烤花生和紅薯『出鍋』了,眾人對味道是讚不絕口,趙檉卻只是笑笑,這些東西在後世都是最為平常的食物,可在這個時候還無人能知曉它們的價值和來之不易。
當幾年前,趙檉派出探尋美洲的遠洋船隊,他們歷盡艱辛整整花了近一年的時間才到達那裡,嚴酷的環境,無情的風浪和凶狠的海盜及疾病,讓他們損失了十艘艦船,三百多人葬身大海,屍骨無回。由於語言不通和當地的土著還大戰一場才得以登陸上岸,又憑著手中的新鮮玩意與土著們建立聯繫,靠著手勢和圖畫進行溝通,才換得了皇帝尋找的東西。
歸途一樣充滿風險和艱辛,在興國八年才回到了大宋,趙檉重賞了眾人後,將他們尋獲的種子栽進艮岳的藥寮試種,取得成功並得到了大量的種子後,他又將寶貴的種子送到襄邑皇莊大面積栽培,以其獲得更多的良種和種植經驗,,以便在全國推廣,現在他們能吃到嘴中,就標誌著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成功。
「不許動,你們竟然敢到這裡偷盜!」正當趙檉等人正享受著一道道『大餐』時,突然從莊稼地中鑽出來十多個人將他們圍住。
「不得無禮,快把火槍放下,是自己人!」見喜等人迅速上前將皇帝一家擋在身後,大聲喝道,心中暗自慚愧光顧著吃了,這下把鬼給招來了。
「胡說,我們莊子上從來就沒有賊,誰跟你們是自己人!」為首的厲聲呵斥道,可能看他們是一幫子老弱婦孺沒有什麼殺傷力,還是揮手讓手下將槍口抬高。
「幾位大郎,我們不是偷,可以算錢給你們!」見喜看看來人的打扮是莊子上鄉勇們的服裝,只是都面生的很,想著皇帝被當賊抓了,面子上肯定不好看,便沒有說明身份,而是想用錢解決。
「哼,你們有多少錢,能賠得起嗎?這些東西都是皇帝從萬里之外的異域尋來試種的,我們都不敢嘗一粒,你們卻吃了這麼許多,等著我們總管發落吧!」為首者冷哼一聲說道。
「你這少年怎麼如此不通情理,我們吃了東西算還給你還不行,你們總管也得講道理,何必那皇帝壓人!」見喜在『自己家』被自己人給抓了,本來就十分窩火,不由的來了氣。
「我們莊子雖是皇莊,卻從不借聖上之名壓人,去了自有公斷!」為首者十分生氣,卻沒有發火,皺著眉說道,「將他們押到府中,請總管處置!」
「你們敢……」見喜惱了,對著逼上來的人厲聲喝道,不過也犯傻了,他那身子骨怎麼能擋住年輕力壯的鄉勇們。
「妹妹不怕,有哥哥在!」看著面色不善圍上來的人,趙玉珊嚇得癟嘴要哭,趙謙雖然也緊張萬分卻拉住她的手護住妹妹說道。
「大郎,不要動粗,我們與你們去便是,只是我們中儘是婦孺就不要綁了,而且我和你們總管有舊,大家不要傷了和氣,如何?」趙檉笑笑走到前邊拱拱手說道。
「嗯,也好,只要你們不跑,我們不會無禮的!」為首的青年打量了他們一番,覺得沒有什麼危險說道。
「前邊到莊子還有數里,珊兒父親背你,謙兒走得動嗎?」趙檉蹲下招手說道。
「父親,謙兒能行!」趙謙牽著妹妹的手送到趙檉身前道。
「嘻嘻,姐姐,我們都是第一次來,路上還要你照顧!」李瀟瀟拉著趙信的手嬉笑道。
「調皮,快走吧!」趙信無奈地笑笑說,皇帝不想說破,她當然也不好說話,和折美鸞扶著鐵青著臉的皇后深一腳淺一腳的跟上隊伍。
「珊兒,看到那片花田了嗎?你用的香水就是用那些花做的!」
「謙兒,你不是想看看牛是如何拉車的嗎?那便是了!」……
鑽出青紗帳後,趙檉背著女兒,拉著兒子,走在前邊根本不用人引領,更沒有當『俘虜』的覺悟,邊走邊跟兩孩子聊天,講解著這裡沒一處的故事,見喜亦步亦趨的跟著左右看著,他很鬱悶,怎麼就碰不到一個熟人解圍啊。鬱悶的還有那些鄉勇們,這些人似乎真的十分熟悉這裡,他們不像是在押送犯人,倒像是跟班。
「這些人不會害了咱們吧?」朱淑真有些後悔沒有勸皇帝不要下船,這要是出了事情豈不百死莫恕,她小聲地問趙信道。
「姐姐放心,你不知道那位在這裡的威望,可以說莊子中的人每個都願意為他去死,怎麼會害他呢,他不說破是在搞鬼呢!」趙信笑笑說道。
「真得嗎?」朱淑真有些不相信地說道,那些自詡忠義的大臣們,在城破後為了保命都紛紛倒向女真人出賣皇家,而這些鄉野村夫能做到嗎?
「姐姐看著便知!」趙信也不解釋,噓聲道。
過了哨卡進了莊子,大路兩邊綠樹如蔭,心中不由感歎歲月如梭,轉眼三十年過去了,當年栽下的小樹都成才了,自己來時這裡還是一片破敗,他也不過是個朝不保夕的失寵皇子,現在卻已經登上了權力的頂峰,君臨天下。
「大勇,這些是什麼人?」進了村,有人上前詢問道。
「爹,他們偷吃田里的玉米,被我們抓走了,準備送到府中聽總管發落!」為首的青年答道。
「哦,這些人穿金戴銀怎麼會偷東西呢,你…你不是……」那人轉身打量著這群奇怪的人,突然指著趙檉結結巴巴地說道。
「大狗,一向還好?」
「二爺,是二爺來啦!」那人激動地手足無措地喊道,轉身給為首的鄉勇一個大耳刮子,「混賬東西,你誰都敢抓啊,這是二爺!」
「啊?!」大勇傻了,他知道在莊子中再牛的人都不敢稱二爺,因為這個稱呼只屬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