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檉率領大隊人馬在營州登陸的同時,其它兩路宋軍也按照約定向各自目標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西部戰線上,兀朮在『擊退』定州路宋軍後立刻移師居庸關,此次他集中了平州、檀州、順州、景州和薊州五州兵馬並居庸關守軍八個萬人隊,總兵力近十萬之眾,號稱二十萬集結到居庸關沿線。但是他也沒有對燕京方面放鬆警惕,對於宋軍慣用的兩路並擊戰術,他命完顏宗輔帶領所部回師燕京,沿界河佈置防線,以防宋軍的進攻。
面對氣勢洶洶而來的金軍,西部宋軍前敵總指揮趙恥根據當前形勢由進攻轉為防守,在石門關設防與金軍展開激戰。兀朮揮兵晝夜不停攻打了三天三夜,宋軍據險拚死防守,金軍傷亡甚重,他見強攻不下,便遣一支奇兵出檀州向宋軍背後迂迴到可汗州。
接到偵騎報告,趙恥大驚,如果金軍得逞那麼大同軍和獅翼軍將被包圍在儒州的三角地帶,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於是他令兩軍交替掩護退出戰場,向西轉移,在金軍完成合圍之前撤出了戰場,退到奉聖州重新建立防線。
兀朮雖然未能將宋軍包了餃子,但是成功收復儒州和石門關還是讓他高興,而他同時也發現宋軍在重新整編後,戰鬥力似乎下降很多,遠不及當年的『西京軍』,這讓他產生了一個新的設想,不若趁宋軍戰力恢復之機西進,轉為全面進攻。即便不能收復失地,也能趁機發筆橫財,緩解下日漸困難的財政危機。
戰事發展果如兀朮所料,在金軍大舉越過長城後難以招架。節節後退,失了歸化州後,將兵力集中於奉聖州準備死守,而幾次得而復失的大同城已經在望。兀朮豈能放過這個大好時機,集中兵力開始猛攻奉聖州永興城,打開繼續西進的通路…
「都統,我們已經向西退了三百餘里,再退便要進入大同府了!」耶律余睹在堂上皺著眉頭說道,如今他們的行動已經偏離了預定的吸引金軍主力作戰計劃,他不得不再次提醒趙恥。
「耶律大人不要著急。皇帝已經在營州順利登陸。奪取了平州。向燕京方向進攻!」面對金軍氣勢洶洶的攻勢,趙恥卻顯得很淡然,他將最新的情報遞給耶律余睹說道。
「陛下既然已經成功進入營州。我們就應按照計劃在居庸關發動不間斷的進攻以拖住金軍主力,為陛下在敵後方站穩腳跟爭取時間,而不是一退再退,讓金軍深入腹地!」耶律余睹看罷鬆了口氣道,他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皇帝所給,朝中依然有人對他們這些『蠻夷』心存芥蒂,一旦失去皇帝的支持,他的處境將會變得十分艱難,所以起初並不同意皇帝涉險深入敵後,但是他拗不過皇帝。只能極力配合行動,可趙恥的行為已經偏離計劃。
「耶律大人慢慢聽我解釋!」趙恥十分理解耶律余睹的心情,同樣十分擔心皇帝的安危,他倒了杯茶給耶律余睹說道。
「都統大人,現在你正需要給我們大家一個解釋,否則我將上奏朝廷,參你違旨擅自行動,貽誤戰機!」耶律余睹看看茶水語氣雖然緩和,但是明顯仍然不滿。
「不錯,都統你這次擅自修改既定的作戰計劃,丟失了兩個州,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到時誰也幫不了你!」坐在一邊的龍翼軍統領徐彪說道,他從西安趕到此一仗未打,光跟著部隊後撤了,心裡也憋悶。
「現在金軍過了長城後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他們的目標是大同,如果我們在放棄奉聖州,後邊無城可守,不能再退了!」獅翼軍統制竇俊也提醒趙恥道。
「嗯,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是皇帝發動此次戰役的目的想必大家也很清楚!」趙恥坐下喝了口茶點頭說道,「一是收復幽雲地區藉以改善中原地區的防禦態勢;二是消滅金國的有生力量,削弱他們的軍事實力。現在宗翰的西路軍已經名存實亡,東路軍的兀朮部是金國最為重要的一支武裝力量,他們也是對大宋威脅最大的軍隊,如果將其重創必使金國實力大損!」
「可現在是我們在不斷後退,更談不上重創兀朮部了!」耶律余睹呲笑著說道,這些事情大家都瞭解,老調重彈不能解釋後退的原因。
「呵呵!」看著幾個人的表情,趙恥就知道大家在等他進一步的解釋,「居庸關易守難攻,即使傾力攻下關關隘,但是城關兩旁,山勢雄奇,至南口中間有長達四十里的溪谷,以現在金軍的兵力必會層層設防,我軍若想打通此路付出巨大的代價不說,金軍主力也可從容逃脫,無法達到重創敵軍的計劃,而且陛下在敵後登陸的事情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兀朮得知,他必會領兵回援,從而給陛下一路帶來極大的壓力!」
「那都統的意思是詐敗將金軍引出關口,然後以奉聖州為戰場將敵人聚殲於此!」耶律余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趙恥的計劃,但還是覺得不妥,「此戰關係重大,一旦失誤便會引狼入室,而且陛下能否同意呢?」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現在遠在營州請示已經來不及,且臨行前陛下業已授予我機斷之權,而戰機稍縱即逝,我們不能放過!」趙恥決然地說道,顯然他已經下定決心。
「這穩賺不賠的買賣我打賭陛下肯定會同意的,我干了,出了事情算我一個!」徐彪是個痛快人,立刻表示贊同。
「誘敵深入,聚而殲之,我以為可以實施,奉聖州這一帶我們地形熟悉,又背靠大同。補給便捷,比之強攻居庸關不但可以減少傷亡,同樣也可以達到調遣敵軍的目的,而且能殲滅金軍!」竇俊也點頭道。
「耶律大人的意思呢?」趙恥看向耶律余睹問道。這裡是耶律余睹的地盤,雖說自己是一面總指揮,但是沒有其配合也是件麻煩事兒,所以還是希望取得他的支持。
「嗯…事已如此,還能如何,出了事情一併承擔便是!」耶律余睹沉吟片刻笑笑說道,他曾是一方大將深知戰機的重要,而其趙廉的計策並無不妥,且皇帝也不是糊塗人,不會為此苛責他們的。
「好。那咱們就詳議下一步的行動!」趙恥舒了口氣道。畢竟此戰也要冒著風險的。如果他們不聽將令,堅持要等聖旨,自己也毫無辦法。好在老兄弟們都很給面子…
下來,趙恥開始調整部署,他命對奉聖州各州縣百姓向大同府方向撤退,帶走一切物資,無法帶走的一律破壞掉,放火燒燬牧場,不給金軍留下可用之物,以此增加金軍的後勤壓力。與此同時,卻命雲中府州軍在永興城中囤積物資,擺出在此堅守的姿態。其中卻暗伏龍翼軍兩個步兵旅於城中。
趙恥接著調動各部軍馬,以獵騎旅為餌打著獅翼軍的旗號向西佯裝敗退,做出向大同撤退欲建立二道防線的樣子,吸引金軍繼續西進;其實獅將三個騎兵旅並河中軍所部已經偃旗息鼓向東機動,迂迴到金軍的右翼;而已經暗進到蔚州的龍翼軍則出松子口向敵後穿插,截斷敵軍的後路;河東軍伏於桑干河上游待機,陝西州軍負責押運糧草,守衛交通線。一張大網暗中張開,引著兀朮一步步向前!
………
宗澤接到皇帝已經在明州登船的消息後,便自汴京出發快馬加鞭趕往前線,這次他是以三軍都帥的身份統領宋軍收復燕京。雖然他十分明白自己這個總指揮是虛的,躲在幕後的皇帝才是真正主兒,他的職責作為一個監軍和協調者才更為合適。
但並沒影響宗澤的情緒,人老了,活的不僅是身體,更是心情。宗澤在困境中掙扎、抗爭了多年,曾面對過皇帝對自己的冷漠,同僚對自己的排擠和嘲弄,他的報國熱情變成了憂國傷痛。如果是常人必是懷著滿腔的憂憤或是退隱,或是消沉,成為一個常人。可惜的是,宗澤永遠不會這麼做,他的力量來源於內心的操守,而這操守,就代表著絕對忠誠於他的君主。
先是金軍滅宋,投靠大元帥府,接著便是在排擠中獨自抗爭,欲進開封城恢復兩河,這些不僅是勞累,更讓宗澤心情動盪、震驚、激憤、各種尖銳的情緒紛至沓來無止無休,卻徒勞無功。有幸的是他碰到了趙檉,對宗澤信任有加,委以重任,他的心可謂之前有多麼的冷,這時就有多麼的熱。
皇帝制定收復燕京之策時,考慮到宗澤人老體衰讓他留守京師,協調各軍,以趙仁為都帥指揮三軍比較合適,但是他毫不領情,聲言『率軍北伐,收復燕雲,迎回蒙塵先帝是吾所願,雖死也無憾!』宗澤說得到,做得到,數次上奏皇帝表明心跡,最後皇帝不得已同意其所求…
宗澤行了五日便到了真定,這時從南方趕來的信使將『討金檄文』送交其手上,這標誌著北伐之戰正是拉開了帷幕。他接旨後立刻前往雄州約見金使銀術可,同時依命將副使秦檜囚禁,斷絕他與外界的一切聯繫。
按照約定,皇帝將於十月十六日晚登陸營州,宗澤掐著點於十六日會見了金使銀術可,按照趙檉的想法,打就打了,只要打得勝,管他什麼不宣而戰,還是小人行徑呢!可他的想法立刻遭到了李綱和宗澤的嚴厲批評,說大宋是禮儀之邦,豈能行鬼祟之事,必須要師出有名,興正義之師,絕不能偷偷摸摸地開戰。因此趙檉不得不妥協,加上『宣戰』這個程序,而宗澤就承擔了此項重任。可其實大軍以動,至於趕上趕不上就要看天意了!
兩軍這時已經交鋒數次,可沒有正式宣戰,也只能說是衝突,依然能夠談判解決。銀術可以為現在金軍剛剛擊退過境的宋軍,在軍事上取得了勝利,按照過去的慣例,挨了打的南朝接下來就會服軟,因此對這次會見心理毫無壓力。可兩邊一見面,銀術可發現來的卻是南朝樞密院使宗澤,馬擴成了跟班,副使秦檜壓根就沒露面,這讓他心頭一緊。
果然,雙方剛一坐定,宗澤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一直從聯金伐遼開始直至現在,痛斥金國種種違背誓約的行為,聲討其擅起邊釁,擄掠中原,屠殺百姓的惡性,要求其立刻歸還燕京,送還被虜的百姓,交還遼王。
銀術可開始被宗澤一頓聲色俱厲的狠批弄得有些懵了,暗想這南朝的樞密院使是老糊塗了,還是吃錯藥了,怎麼這麼大脾氣,明明這次是他們先過了界河犯境,怎麼倒成了自己這邊的錯,己方打了勝仗怎麼他們比自己還橫呢!他想插嘴,可老頭兒人老嘴皮子挺厲害,滔滔不絕根本不容他插話!
好不容易聽老頭說完了,銀術可舔舔嘴唇剛想發言,沒想到老頭回身請出一道詔書,展卷一讀,這是討金檄文送給他們的戰書,他徹底懵了,怪不得這老頭今日如此蠻橫,原來南朝這次是玩兒真的,趙二要起兵北伐,此時終於露出了獠牙!
到了這個地步,銀術可知道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也無心在和宗澤鬥嘴,只撂下了幾句『走著瞧』『等著看』『早晚會後悔』的狠話匆匆離去。他現在要做的最緊要的事情就是馬上將消息傳回國去,以便早做應對。而他的心中恨死了秦檜,早將他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這小子哪裡是大金的內應,分明是南朝的臥底,檄文都到了,他還說趙二沒過長江呢,這怎麼可能啊!
宗澤待讀完檄文,驅逐了金使,即可擂鼓聚將,宣讀了討金北伐的聖旨,然後排兵布將,分遣諸軍。次日凌晨,宋軍便在炮火的掩護下渡過白溝河,發起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