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趙檉大口喘著粗氣登上了山頂,山上積雪並不太多,但是山風卻把積雪都搬到了山谷之中。他顧不得休息,舉目四望,只見十多里之間,山巔平展如原,而數百米高的懸崖又把山原切割得峻險無比,看不到人煙。對面的山崖一眼看不到底,山谷的深度竟是無法猜測。回望來此的道路,一隊隊中興軍士兵踏著積雪艱難的在山路間行進,隊伍掩映在群山之間時斷時續,望不到盡頭!
「距離黑石嶺堡還有多遠?」趙檉詢問跟在身邊的蔣飛道。
「稟王爺,斥候回報不到十里!」蔣飛指著群山中的一處回稟道,「飛狐道過山的地方,就是黑石嶺堡所在,也是飛狐道必須逾越的地方,山谷看起來平緩而且並不迂深,而且恰恰是整個這一帶山地南北最薄的地方。」
「嗯,令各部尋找背風之處宿營,前出三里派出警戒哨,控制路口制高點,任何人進入警戒區一律抓捕,不得洩露消息!」趙檉點頭道,「蔣飛你派出斥候抵近黑石嶺堡,尋找有沒有小路可以繞過去!」
「是,王爺!」蔣飛說道。
「王爺,起風了,咱們下山吧!」天剛暗下來,山風驟起,旺福背著風頭站立為王爺遮擋著呼嘯的北風,人被吹的搖搖晃晃像枝頭的落葉。
「好…」趙檉一個字剛出口,嘴裡就被風灌滿了,此刻山風大作。山谷間的積雪飛揚起來,在道路前方形成一團又一團激烈飛舞的雪霧。猶如無數妖魔在其中作怪,大家急忙相互拉扯著向山下挪去,在風雪中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一個不小心掉進山谷中就更慘了…
趙檉得知金軍攻破汴京後,迅速對韃靼人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進攻,將其入侵奉聖州的大軍擊潰,韃靼人四散逃入大漠。這一仗雖然沒有將其全殲,但是也給了韃靼人重創。可現在形勢緊急,趙檉還是決定停止了追擊,取消了乘勝攻入漠北的作戰計劃,令獵騎旅繼續清剿殘餘,留下耶律余睹暫時主持奉聖州的善後事宜,他引軍歸京,籌劃援宋!
經過這些年一系列的事件。趙檉已經體會到大宋現在是已經病入膏肓,積重難返,皇上無道,士人麻木不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即使沒有外族的入侵。也要毀於內亂。可要改變上層建築腐朽,地基不牢的情況只靠修修補補已經難以解決大宋的問題,而是需要動『大手術』了,否則就只有倒塌了。
西京經過趙檉幾年的努力已經煥發了新的生命力,不但取得了軍事上的勝利。內政也趨於穩定,雖然其中也發生了梁王耶律定出走的事情。可並沒有給西京帶來什麼影響,就像水塘中被風吹皺的水面,風一過去又馬上恢復了平靜,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趙檉是想明白了,體制內的問題無法解決,那就有靠體制外來解決了。外族的入侵雖然打破了大宋的百年平靜,給一個民族帶來苦難,但同樣會將一潭死水重新激活,喚醒人們的良知,帶來一場變革,大浪淘沙剩下的將是金子,打爛了一個舊世界,才能建立一個新世界!
現在西京軍重創了黑韃靼諸部,北部的威脅暫時消失;西夏雖然接受了金國的條件,但是這次表現的出奇的冷靜,不但事先通知了西京方面並表示絕不會再上女真人的當;東部的女真人是他們最大的敵人,可現在女真人大舉南下侵宋,對西京方面採取守勢,無力對他們用兵;而南邊的大宋已是處於風雨飄搖之中,自顧不暇。
西京眾人經過一番討論後,認為借出援大宋入主中原正是時候,這正合趙檉的意思,於是他決定仍以公主餘裡衍暫代國事,現在不比從前,西京各部臣服,沒有人敢在挑戰她的權威。再以趙禮總理西京軍事,執掌軍權。獅將屯駐西京以南,虎將屯駐西京以北以防事變,中興軍餘部出兵援宋。
趙檉十分清楚中原自古是中國戰爭史上的兵家必爭之地,從地圖上看,中原就如同整個國家的腰部,誰控制了中原,就等於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這一地帶包括了河北全境、河南部分州縣,山西南部、西北地區及太行山地區。現在女真人實際控制了這一地區,且大宋已經答應割讓黃河以北地區,可很多州城並不奉詔,依然堅守,正是整個戰場的空白地區,卻也是權力真空地帶。
現在援宋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借路河東至洛陽,這條路多是大路,也為平原,適合騎兵馳騁,但是金軍為防止大宋河東、陝西兩地出援汴京,已經在沿途重兵設防,再就是不知道河東方面對西京的態度如何;另一條路便是經蔚州走飛狐至中山,這條路多為山地,不利騎兵行動,而且蔚州還在女真人手中,沿途必有戰鬥,但是可以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女真人的後方,控制真定、中山兩座河北重鎮,截斷女真人的歸路。
經過審慎的考慮後,趙檉決定兵分兩路援宋,以趙勇為南路行軍總管,以趙義為副總管,許宏為監軍,統領中興軍軍部諸部,龍將和虎將四、五、六三個旅,加強輜重一旅、炮一旅自朔州出發,取道河東南下洛陽,發揮騎兵的優勢,快速南下;另一路以趙恥為北路總管,趙廉為副總管,王瑾為監軍統領虎將一、二、三三個旅及狼將除沙漠二旅外的五個旅,加強輜重二旅和炮二旅自應州出兵,攻取靈丘,取道飛狐;王爺趙檉隨北路行動,近衛師一部隨行護衛,餘部警衛王城…
命令下達後,一直在應州駐紮訓練的狼將山地旅以演習為名大搖大擺的擺開了陣勢,而蔚州的女真人早已習以為常。並沒有提高戒備,結果被他們在虎將的配合下搞了個突然襲擊。一旅迅速攻破了靈丘,佔領了出發陣地。然後一旅馬不停蹄佔領了飛狐陘的北口,並封鎖了所有路口,防止走漏消息,北路軍迅速通過打開的通路開進。
太行山山脈和燕山、恆山山脈之間,自然衍生出一條道路,便是飛狐陘,這條道路有著「天下險」之稱。飛狐峪的北頭是北口村。村名的由來不言而喻,出了北口村,便是壺流河盆地,這裡山勢轉平,無險可守。所以歷朝歷代都只在北口設立關卡,並無重兵把守。
再向北便是古人所說的「飛狐谷水」,也就是飛狐峪、四十里峪。這四十里間。山谷急速沉降,而兩側的山峰卻峭直挺拔,狹窄而不見間斷,用「一線天」來形容,絕不為過。壁立陡峭的山峰,基本在三十丈以上。山谷的寬度,卻在六丈至二十丈米之間。越下山,河谷越寬,而兩山仍然高聳入雲,身處其間。大感震撼。
黑石嶺在飛狐峪,漢時稱之為「常山關」。又稱「飛狐岌」。此嶺高峻陡峭,古時的戰爭中守住了黑石嶺,就等於守住了飛狐口這條大通道,想進飛狐,不過黑石嶺是不行的。而大同通中原有二門,居庸關當其後,紫荊關置其前;走居庸關者必經雞鳴山,走紫荊者必經黑石嶺——守住黑石嶺就等於守住了飛狐陘,兩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現在正隆冬時節,飛狐峪冰冷異常,常有人、牲畜凍死山中,晚上一定要注意保暖,哨兵要勤換崗,人要多活動,千萬不可長時間不動。」這句話趙檉一路下來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可他還是不耐其煩的叮囑遇到的每一個軍官,他鑽進一間以雪牆修起的屯兵洞說道。
「王爺,放心吧,我們都經過這方面的訓練,身上的衣服保暖又好,不會出問題!」狼將一旅長常超笑著說道,他們一路做先鋒,搶關奪寨走在前邊,而攻取黑石嶺還要看他們的。
「把你的毛巾拿出來,我看看放在了哪裡?」趙檉隨意指著一個士兵說道,這些士兵們出發前都配發了一套新的冬裝,他們不但有保暖內衣,鴨絨防寒服,還有頭罩、手套、防雪綁腿和趕製的雪鞋這些小玩意兒。
「王爺,這…」那個士兵臉一紅,可看到王爺嚴肅的表情,不好意思的從褲襠中掏出了自己的毛巾。
「呵呵,不錯,這沒什麼不好意思,如果凍得你小便失禁濕了褲子,輕者斷子絕孫,重則要了你的小命!」趙檉拍拍那個士兵的肩膀滿意的說道。
「常超,吩咐火軍多做些肉食,熱飯,燒些開水,不要吃冷的,要保存好體力!」趙檉走出雪屋說道。
「王爺,我們只帶了十日的糧草,現在還不知道前邊的情形如何,還是節約些吧!」常超說道。
「嗯,不必到了前邊會好些的!」趙檉想了想說道。
他們此次出兵走的是山路,又趕上今年大雪不停,行路艱難可見一般。而這次是遠離根據地作戰,趙檉命令輜重旅全部準備的馱馬運輸,但攜帶的也多是彈藥和藥品,糧草只有五日應急食品,各旅輜重隊的運輸能力也只能保證十日的糧食供應。
可是進入飛狐陘之後,山路狹窄難行不說,而且整個山峪就像一根巨大的通風管,呼嘯的寒風從中吹過,趙檉估計按現代的標準得有零下三十度左右,一些從雲貴引進的山地矮馬經受不住嚴寒而被凍死,還有一些馬在冰雪上失足墜入山谷。所以物資運輸也十分困難,而前邊還有一大半的路要走,要解決糧食的問題只能盡快走出這段山路,而眼前就要盡快攻下了黑石嶺堡,打通前進的道路…
第二天,由於情況不明,趙檉沒有發起貿然的攻擊,他擔心一戰不下,敵軍增兵再打可就要費時費力了,所以他決定親自抵近偵察一番,現在好在是冬天,大雪封山人跡罕至,而這只有一條路可通,他又事先封鎖了沿途的驛鋪,成功的防止他們出兵的消息走漏。
天剛亮,山上籠罩著層薄霧。趙檉便悄悄的領著趙恥和一隊近衛向前摸進,為了防止被敵軍發現。他們都披上了白色的披風,背囊、頭盔也都套上了白色的蒙布,除了這些。趙檉還要求槍支、子彈盒、水壺,甚至手槍套、參謀的圖囊都弄成了白色,趴在雪地中除了漏在外邊的眼珠是黑色的,其餘都和環境融為一體。
為了便於觀察這條古道的全貌,他們攀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越往上走。風越大,人像一根稻草一樣被吹得搖晃不穩,而頭上的雲彷彿卻很低,透著詭異的藍光,眺望群山,恆山高聳,遠山明媚。山上白雪映日,氣象十分豪邁,頓覺胸懷壯闊,太行山中綺麗與雄偉的景色,往往並存。
當他們登上山頂,這裡視野良好。積雪不淺,向下俯瞰一條白線自西向東逶迤蜿蜒,山路盤旋往復,沒有起點,也看不到盡頭。望遠鏡的鏡頭中黑石嶺彷彿近在眼前。實為邊陲要隘,山勢險峻。且道路崎嶇,堡寨建其上,一來利於防禦,二來易於瞭望。東漢劉秀稱帝以後,第一時間便讓手下大將杜茂、王霸扼守飛狐口並在黑石嶺修築亭障和烽火台。也就是自那時起,黑石嶺成了歷朝歷代重兵把守之地。
堡寨似乎就是為了防禦北方的敵人,只開了東、西、南三個寨門,沒有北門,城牆有三丈五六那麼高,周長約有二百四十步,堡寨下邊便是道路,曲折蜿蜒,寬處不過兩三丈,狹窄處僅容兩車交錯。而堡寨上堆滿了滾木礌石,敵人來攻,只要將石頭一股腦的砸下來便可。
堡寨內修有幾排青瓦石砌的房屋,靠南有一片空地,應該就是校場。現在靈丘失守的消息應該沒有傳到這裡,寨牆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哨兵茫然的看著遠方的道路,可能因為天寒,寨中沒有幾個人活動,不過趙檉根據營房的數目分析,守軍不會少於千人。以千餘人守護這麼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隘,可以說是兵力雄厚了。
趙檉看罷,輕歎口氣,這裡地勢狹窄,兵力難以展開,即使有火器在手想攻下此堡不付出點代價是不大可能的,且短時間內也恐怕難以攻破。他順著堡牆向東看去,一條巨大的沖溝出現在眼前,沖溝下切的地方陡峭峻拔,東西山脊上有一道片石砌的城牆,顯然這是黑石嶺堡防衛工程的一部分。當然,也可能是為了阻斷南口,使商旅專行黑石嶺堡。
而引起趙檉興趣的是沖溝靠近他們另一側的一個小小的山塬,露出雪面的長草枯黃,幾乎和黑石嶺等高,正是一個很好的制高點,如果在上面架設火炮,整個堡寨就在炮火的覆蓋之下,而從南口突入便可從後邊攻擊堡寨,那邊山勢平緩,四野開闊,便於發揚火力,寨牆雖然是石砌的,但多為片石,難以抵擋火炮實心彈的轟擊。
「田彬,你能不能將火炮弄到那個高地上?」趙檉指了指沖溝邊上的山塬問道。
「王爺,那裡山勢較陡,馬恐怕拉不上去,但是可以將火炮分解,用人力應該可以扛上去!」田彬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說道。
「如果我要求你們是在夜晚,而又不能被堡寨中的守軍發現的情況下,能不能做到?」趙檉又問道。
「王爺,現在山上都是積雪,白日運送都十分困難,而要在夜晚又不舉火的情況下恐怕不行,弄不好就是炮毀人亡啊!」田彬搖搖頭為難地說道。
「哼,如果你能將炮彈從北面打進城堡內可以不做,但要是做不到,不管你想什麼辦法今晚必須將炮拉到山塬上,否則軍法從事!」趙檉板起臉面無表情地說道,其實他是想再裝得猙獰點,可是臉現在都被凍僵了,實在是弄不出來啦!
「王爺,這…」田彬看王爺不再看他,又轉向趙恥,「總管,你看這能行嗎?」
「王爺的命令,誰敢違抗,我說了也不算啊,你還是自己想想辦法吧,明天我也希望能聽到山頭上的炮響!」趙恥攤開手也無奈地說道,田彬聽罷只怨自己命苦,這炮怎麼才能弄上去呢,他盯著山頭發起了呆。
「咱們撤吧,等太陽照過來就藏不住了!」趙檉看參謀已經將各處的地形標在了地圖上,輕聲說道,再趴下去大家也得凍出好歹了…
次日,當黑石嶺堡中的女真人發現山道上出現大批的西京軍時也嚇了一跳,急忙上寨防守,可他們並不驚慌,敵人雖多,但他們佔據地利,想從這裡過去,沒有那麼容易!
『轟、轟、轟』當南口的金軍剛剛衝上寨牆,就見對面的山塬上發出三聲巨響,火光閃過,杯口大的鐵球呼嘯而至,在只是堆砌的寨牆上撞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紛飛的石屑化作了鋒利的子彈,將幾個躲閃不及的金軍士兵打的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