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低垂的殘月散發著清冷的光芒,枝頭的枯葉承載不了夜露的重量簌簌飄落,淒婉的歌聲在這寂寥的夜晚讓人倍覺淒涼,亭中纖弱的身影人見猶憐,讓人有種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誰?」餘裡衍猛然回頭輕喝道。
「公主勿驚,是我!」趙檉將自己貂皮大氅輕輕披在公主肩上。
「二公子!」餘裡衍身體本能的閃了一下,待看清了來人的容貌訝然道。
「更深露重,在下並無惡意!」趙檉笑笑說道。
「多謝公子了!」餘裡衍說不清自己此時的感覺,身上不再寒冷,心也不再冰冷,任由他將大氅披上,繫上衣帶。
「明日還要遠行,公主為何不早些休息?」趙檉後退了兩步問道。
「那公子為何也未就寢?」餘裡衍沒有回答反問道,宴散後,想起席間耶律余睹所為讓她苦悶,想想自己親人離散,逃難時的艱辛,母兄的慘死,被俘的屈辱,卻無處訴說,只能獨咽酸楚,如何能入眠,看到園中花木繁盛不再更覺悲慼,不禁悲上心頭,唱起母親這首舊作。
「長夜難眠啊!」趙檉歎了口氣道,如今強敵環伺,內外交困,他如何睡得著。
「公子也有心事?」餘裡衍見眼前的人面帶憂色問道。
「正是,心中糾結,一時難以決斷!」趙檉苦笑著說道。
「公子可否與我說說?」餘裡衍小心地問道,她很好奇,這個日間談笑風生。陽光燦爛的少年也會有心事。
「公主想聽?」趙檉訝然問道。
「嗯!」餘裡衍點點頭。
「好吧,那我就給公主講個故事!」趙檉想了想說道。「有個少年出身顯赫,但是他的父親並不寵愛他。反而認為他是妖孽,便將他送到了一處荒蕪之地,任其自生自滅,而這個少年卻不甘寂寞……」他講得正是自己的奮鬥史,只是掩去了其中自己真實的身份和不能說的細節。
「他真不容易,六歲便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中,處於陰謀當中!」餘裡衍很快迷失在趙檉的故事中,對那少年的處境深表同情。
「少年在陰謀中漸漸長大了,他也積累了大量的錢財。而他的父親深處險境卻不自知,還沉浸在家族日益壯大的虛幻表象下,少年不想家族就此沉淪,他想改變這一切,於是他……」趙檉似乎忘記了眼前的人是一個只相識不過半日的異國公主,他只想將自己心中的心酸、委屈和艱難說出來,而這些煩惱趙檉從未在他人面前吐露絲毫,出現在人們面前的永遠是那個打不死、難不到、戰無不勝的『小強』。
「少年的能力慢慢得到了父親的認可,寵愛重新回到他身上。這時疼愛和一直暗中保護的母親為他定下了一門親事,而少年喜歡的卻是一直與他同甘共苦的一個婢女,他們商定在大婚的前夜私奔,可那個婢女卻悄悄的獨自走了。少年盛怒之下依約砍下了自己的手指,命令自己的衛隊追殺他,當他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時。才知那個婢女是他家族世仇失散的女兒!」
「真是一對可憐人,那婢女肯定也還深愛著少年。她一定是為了少年的前途才出走的;那少年也是個情種,婢女有這麼個深愛她的人即便死也該滿足了!」餘裡衍感歎地說道。她被這童話故事般愛情打動了,「後來他們怎麼樣了?」
「當少年準備問罪之時,卻發現那婢女的家族陷入了危機,時刻可能被滅族,而婢女的處境也十分艱難,她的一切被哥哥奪走了,自己面臨危難卻無能為力,那個少年陷入了兩難的地步,不知道是該殺了她,還是去救她!」
「當然是去救她,那女孩此刻是最無助的時刻,心裡一定會盼著少年的出現;那少年糾結也正因為他還愛著婢女,不想真的失去她…」餘裡衍入戲了,搶著說道。
「多謝公主,他應該知道怎麼做了!」趙檉笑笑說道。
「哦,願他們終成眷屬!」餘裡衍低聲說道,心中苦澀更覺自己可憐,可對這個趙二公子卻多了幾分好感。
「呵呵,怕辜負了公主美意,他們是有緣無分,修不成正果的!」趙檉苦笑著仰天看著殘月說道。
餘裡衍想到那少女雖無法與心愛的人相聚,但卻有人一直對她念念不忘,不惜性命去救她,而自己卻像包袱一樣被至親之人拋棄,父皇可能連一絲歉疚都不會有,不免悲從中來,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怎麼?被我講的故事感動了,還哭啦!」趙檉聽到抽泣聲扭臉看去發現餘裡衍已是淚流滿面,有些好笑地說道。
「沒有,只是覺得他們可憐罷了!」餘裡衍飛快的擦去淚水,低頭喃喃地說道,小女孩的羞態盡顯。
「呵呵,人不能靠別人可憐活著,要靠自己的奮鬥比任何人活的都好!」趙檉憑欄仰望浩瀚的星空大聲說道。
「公子就是故事中的少年!」餘裡衍猛然想到了什麼,她有些慌亂地抓起趙檉的手,赫然發現二公子缺了一根手指,原來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捧著趙檉殘缺的手,她無來由一陣心痛,「公子不覺這世上很苦嗎?」
「不論你苦還是樂,太陽依舊升起落下,月亮終有圓缺,難過的時候想想開心時候的事情,一切便都過去了。」趙檉給餘裡衍緊了緊衣帶將大氅裹緊說道,「剛才我聽你的唱詞是你母親文妃所作吧,她一定也是個好母親,我是久仰其詩名,卻再無緣一見了!」
「嗯,母妃自幼聰慧嫻雅,攻文墨,善作詩,她見女真強兵壓境,國事日危,便以這首《詠史》勸諫父皇,卻惹怒了父皇,從此便與母妃形同陌路,可一段時間卻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母妃每日陪伴在我們身邊,一心想把哥哥培養成一個仁明英武堪當大用的棟樑…」餘裡衍滿臉幸福地追憶著往事,暫時忘記了煩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