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宣洩
趙檉過去什麼時候都是保持著良好的軍人形象,衣服筆挺,皮鞋珵亮,今天卻是被追打的盔歪甲斜,全無往日的派頭。
「隊長,不准急眼,你犯規啦!」惜福尖著嗓子喊道。
「你們犯規在先,還不准我說說啊!」趙檉隨手撈起把雪攥了個雪球投了過去,不偏不倚砸了惜福個滿臉花。
「隊長犯規,就要接受處罰,大家接著打啊!」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隊長的暴行激起了眾怒,少年們嗷嗷叫著又撲了上去,趙檉只覺得眼前的雪球跟天上的雪花似的數也數不清,饒是他『輕功蓋世』,化身千手觀音也接不下躲不過如此之多的雪球,更別提什麼還手之力,能做的就剩下逃了!
趙檉現在是一會兒鷹翻,一會兒豚逃,利用地形樹木左躲右閃,其中還夾雜著變速跑,變線跑,在人群中左突右衝,把前世學的單兵戰術發揮的淋漓盡致。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少年們仗著人多,分兵幾路迂迴,包抄,堵截把王爺當成了兔子,一次次的將他圍住,又被他衝出去,他們沒想到王爺這麼能跑,把他們累的一個個氣喘吁吁。
不斷的奔跑,突圍,趙檉也不記得被圍住了幾次,自己又衝出來幾次,帽子早就跑丟了,髮簪也不知道掉在哪裡了,靴子中也灌了半下子雪水,跑起來『吧嗒吧嗒』之響,衣服更是污濁不堪,無比的狼狽。
「圍住,不要讓隊長再跑出去!」趙檉一口氣還沒喘勻,甲伙和乙伙的人從左側,丙伙和丁伙從右側分成兩路又圍了上來,他看看前後左右都是人,自己已經沒了力氣,這次是無論如何也衝不出去了,可他還是做了最後的努力,拚命向兩隊人的結合部飛蛾撲火般的撞了上去。
結果不用想也知道什麼樣,困獸猶斗的王爺很快被掀翻在地,少年們將手裡的雪球一股腦的砸向了趴在地上的趙檉,看著像烏龜一樣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的王爺他忽然覺得呼吸順暢了,壓在肚子中多日的悶氣終於吐了出來!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怎麼能對王爺這樣,他哪裡虧待過你們啦?」正當一幫人準備再次痛打落水狗時,趙信突然分開人群,撲到趙檉身上衝著眾人喊道。
「趙信,你閃開,我們是和隊長做遊戲呢!」李磊上前拉住趙信的胳膊說道。
「胡說,你們這麼多人追打他一個人,那是做遊戲嗎,分明是趁機報復王爺教訓你們!」趙信甩開他,依然擋在那裡說道。
「他過去整天想著法整治咱們,稍微犯點錯就打軍棍,上次你只不過傳錯了命令就挨了兩鞭子,都忘了嗎?」徐彪湊過來小聲挑撥離間道。
「犯了錯,難道不該受到處罰嗎,你肯定也因為這個挨過爹娘的打吧,難道你也要找回來?」趙信不為所動地說道。
「趙信你對我們好,我們不想對你動粗!」徐彪虎著臉威脅道。
「滾開,你們這幫沒良心的傢伙,算我過去幫錯了人!」趙信像老母雞似的護著王爺吼道,「你們也不看看這個人是誰,他是當今聖上和皇后的二皇子,朝中一品親王,要是跟你們計較,想想你們的腦袋還在嗎?」
『忽』少年們都往後退了一步,狂熱的腦子一下清醒了許多,他們剛剛追打的可是王爺啊,自己只是他的家僕,雖說這是遊戲,可要是追究起來誰也好受不了。
「你們也不想想,我們每天訓練的東西,王爺哪樣比我們做的差,練的少啦,他可是我們之中歲數最小的,今年才十二歲,可卻是我們中最辛苦的,你們難道眼睛都瞎了嗎?」趙信數落著眾人,「吹過熄燈哨,你們可以上床睡覺了,可王爺呢?他要等你們都睡著了,才會睡覺,半夜還要起兩次床查鋪,查哨,給你們蓋被子,給地龍加炭,你們那時候可能還在做夢呢!你們抱怨天天起床早,可你們沒看到王爺是我們中起的最早的一個。」
「他還打我們,不給我們飯吃了呢!」徐彪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你們不犯錯,王爺打過你們嗎?你們每次挨打,王爺哪次沒給你們送傷藥…」
「趙信,那藥不是你給我們送的嗎?」徐彪詫異地問道,其他人也是一臉的問號。
「你們豬腦子啊,那傷藥都是大內御藥房秘製傷藥,是我一個小家丁能隨便拿出來的嗎?」趙信瞪了他一眼說,「那是王爺讓我給你們送去的,那藥來的不易,他平時都捨不得用!」
「啊?!」這下大家都明白了,自己被罰不能吃飯時,趙信能偷著給自己留飯,肯定也是王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結果,否則以他的精明勁兒,不會發現不了,再想想王爺比自己小好幾歲,可每天不但和自己一起訓練,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操心,自己卻…越想越愧,看著還怕在地上的王爺都覺得自己剛才做的太過分了。
「哎呦,你們不打了,那我起來啦!」正當一幫人反思自己行為的時候,趙檉鬆開抱著抱著腦袋的手,抬頭說道,臉上卻沒有一絲怒氣。
「小的們該死,不該以下犯上!」徐彪突然跪下磕了個頭說道,其他人一看也連忙跪倒請罪。
「快起來吧,我說過這只是遊戲,不會為此懲罰任何人的,你們這這是做什麼!」趙檉在趙信的攙扶下站起身『假惺惺』地說道。
「謝王爺,小的以後誓死追隨王爺,絕不再犯!」徐彪卻有磕了個頭說道。
「得了,快起來吧,大男人跪著趴著的像什麼樣子!」趙檉拍拍身上的雪點著他們,「嗨,我的帽子呢,你們誰看到我的帽子啦?」他左右找了一圈大聲嚷嚷道。
「王爺,你的帽子在這呢!」大家看王爺真沒生氣,訕訕地站起來,趕緊給他找回帽子,摔打摔打上面的雪遞給他。
「好了,咱們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趕緊回去換衣服,不要感冒嘍,今天上午就不訓練了,今天可把我累死啦,以後不帶這麼玩兒的!」趙檉戴上帽子,苦著臉說道,剛才幾個帶頭鬧的歡的,都低下腦袋嘿嘿地傻笑,更覺得不好意思。
看看這幫部下,趙檉舒了口氣,自己算是又過了一關。他作為一個老兵深深知道,如果給新兵的壓力太大,又不給他們宣洩的出口,那就可能會出大事。過去部隊中,新兵有『自殺』的,逃跑的,極端的還會在實彈射擊時向教官開槍,甚至把手榴彈扔進連長的辦公室。我們部隊中的指導員,外軍的隨軍牧師都肩負著給士兵減壓的作用,防止意外事故的發生,可現在這卻什麼都沒有。
而趙檉是另有想法,他認為最好的減壓辦法就是捉弄領導。特種部隊訓練更是嚴酷,時時都面臨著被淘汰的結果,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他們這些人有時就會將晚上查哨的教官套到麻袋裡扔到水溝中;把隊長的衣服都偷走,讓他早晨光著屁股出操;鬧得最厲害的一回把政委家養的雞給偷偷殺了吃了,至於訓練中搞點小動作更是常有的事情。可是教官們很少追究他們的胡鬧,他們卻以為自己沾了『大便宜』,能樂上好長時間,等他成了教官的時候,自然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按照訓練計劃,趙檉開始安排新兵們進行武技訓練,這個卻是他的短板,他身邊的兩大貼身保鏢潘龍和薛豹就派上了用場,他們兩個都擅長相撲之術,而潘龍的鐵布衫,薛豹的鐵砂掌都已經練的爐火純青,正好可以作為訓練的內容。他們兩個在這個院子裡已經陪了趙檉兩個多月了,除了有時客串下打手外,整天無所事事,這次終於有了活兒,倆人還挺高興,興致勃勃地走馬上任了。這回新兵們卻開始念叨王爺的好來了,他們的新教頭下手更狠,讓他們揍一回,得在床上趴好幾天。
……
過了臘八,黃經臣就開始催王爺回府準備過年,有些事情還得他親自來做,再一個明年的事情還需要他做出安排。趙檉磨蹭到了臘月二十二,明天就是祭灶的日子了,他這個主人再不能缺席了,趙檉覺得自己設計的軍裝現在穿出去太扎眼,經過慎重考慮還是不顧大家的反對讓他們換上便裝,這才打道回府,在北府中憋了快三個月的人們頭一次邁出了大門。
雖然他們已經夠低調的了,但是整齊的隊伍,一致的步調,那種說不出的氣質還是讓他們一露面就吸引住了路人的眼球,要不是迎接王爺的護院們沿途維持秩序,非得造成交通堵塞不可。這幫人聽著大家的點評,看到同齡人羨慕的目光,少女們射到臉上迷離的眼神,心裡這個美啊,覺得自己這段日子的苦真沒白受!相識的夥伴們更是問長問短,打探他們這段日子的經歷,可是誰都是笑而不語,一個字也不肯說,更讓人覺得他們神秘無比。
回到府裡,趙檉就將他們扔給趙仁和幾個伙長管理,他一頭又扎進了議事堂,聽取各個工坊,作坊,商隊掌櫃的工作匯報,安排人查賬,發放獎金,想著給皇宮中的老爹老娘送什麼禮,忙的不亦樂乎,腳不沾地,他覺得比每天比訓練那些新兵們還累!
一連忙了三天,這些事情才算告一段落,趙檉才能睡了個安穩覺,坐下來歇歇,「見喜,這陣子京裡沒發生什麼大事情吧?」趙檉懶洋洋地靠在榻問道。
「有幾件大事,皇上得了夏代的鎮國之寶——虞舜所賜元圭,在大慶殿舉行了受圭大典,大赦天下,設置知客省、引進、四方館、東西上閣門事。蔡京進封魯國公,以何執中為少傅、太宰兼門下侍郎,執政皆進秩。十二月行給地牧馬法。以鄭居中為特進,以武信軍節度使童貫為太尉。定命婦名為九等,宮中傳出消息說王爺和大皇子和三皇子被受了太保,正月就要擇吉日受封,我先給二爺道喜啦。」見喜笑著說道。
「嗨,這算什麼喜事,多給不了幾個錢!」趙檉冷哼一聲說道,一幫子禍國殃民的傢伙都升了官,幫著他爹搜刮民財,「剛才你說的那個什麼牧馬法是什麼意思?」
「二爺,是行給地牧馬法,國中馬匹不足,要重新推行以民養馬的新法!」見喜說道。
「詳細說說!」
「這……這小的也說不清,邸報上說的明白,我給您拿去!」見喜沒想到王爺會對這個感興趣,沒有準備。
趙檉回想了下,馬的問題困擾了宋朝已經幾十年了,自從喪失了燕雲十六州後,基本上就沒了牧馬的地方,為了保持軍馬供應,設馬監養馬,可是並不成功,佔地不少,投資不少,但是卻收益很少,馬匹的質量也不行,算下來是個賠本買賣。於是就有人提出過廢牧馬監養馬於民的建議,他們算了一筆賬,農民養馬的成本是每匹花費十三貫左右,牧馬監每馬耗資五百貫,和向西北少數民族購買需要二十五貫。
巨大的成本反差,催生王安石的保馬法,至於民間農戶養馬的素質如何,能否保障帝國的騎兵們馳騁沙場,這時倒不是最重要了,因為牧馬監產出的馬素質同樣低下,而且農戶養馬在存活率肯定遠勝國有馬(馬命就是農戶的命,小心冀冀是理所當然)。而靠民間養節省下的錢足夠帝國向西北少數民族購馬了。另外國家將原來國有牧馬監佔有的良田都租給農民,這些廣闊的良田成了帝國新的一筆經濟收入,變成了新的印鈔機。可是等神宗一死,新舊兩黨一斗幾十年,一會兒國有,一會兒私營,沒完沒了的折騰,如此反覆最後的結果是國有民間養馬兩樣都不靠譜了。現在皇上一查帳,各路給出他一張各地牧監牧馬數據,竟然為可憐的一千八百匹,其中河北西路就占一千四百匹,其他諸路數量都很微小,而堂堂一個河東路僅區區九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