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社團
王安石當初設置保甲法,一個是想節約軍費,蓄兵於民;另一個當然是為了維護統治的需要,除盜護民。經是好經,可是在實施的過程中卻出現了大量問題,而這些問題又沒有很好的解決,反而成了擾民,最終演變成了個不倫不類的東西。
上番,特別是教閱,給保丁們帶來非常深重的苦難,不僅嚴重影響家庭的農業生產,而且還受盡保正、保長、巡檢、巡檢部屬的指使,提舉保甲司的指使、勾當公事等等的欺凌和勒索。有些保丁不惜自毀肢體,以求免於教閱,逃亡的事件更是層出不窮。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到了宋神宗末年,諸路盜賊蜂起,而這些盜賊就是接受過軍事訓練的保丁,鄉兵們,這也成了以後朝中大佬們詆毀新法的有利武器,就是現在蔡京這個極力倡導新法的先鋒也對此也是含糊其詞,不敢較真,怕擾民太盛,引起民變。
趙檉也瞭解這些弊端,這些事情也考慮過,如果還想從前那樣,集訓的時候每丁一天只給兩升米,十文錢的菜金,肯定還會走老路,這點東西,只夠一個人的吃喝,家裡的其他沒有勞動能力的老人孩子就得挨餓,人家當然不會滿意。
他的計劃是對自己莊子的壯丁都要進行軍事訓練,然後從中選出一批精壯,弓馬嫻熟的作為常備力量,完全脫離生產,由府裡養起來,其功能類似於現代的建設兵團中的值班連隊,應付自己地盤上出現的突發事件,他們相當於趙府防衛力量的第一梯隊。
第二梯隊當然要選擇身強力壯的,而且他們可以不完全脫離生產,這部分人可以從府中各個工坊中選拔。現在自己的幾個工坊經過兩次擴建,工人已經達到了近兩千人,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壯年漢子,而且有固定的收入,訓練時工資照發,他們的反對意見應該不大。這些人都有在工廠中工作的經歷,受到各種紀律的約束,服從性比較高,訓練起來也相對容易,將來自己一旦『起事』這些人還可以作為隨軍工匠參與行動。
第三梯隊就是租種土地的佃客,他們這些人可以利用農閒的時候進行訓練,其間給予適當的補貼或是減免地租,而且不脫離本土,他們應該容易接受,這些人可以輪流承擔各個村莊的巡視警戒任務,一旦發生什麼大事情,就能迅速動員起來,畢竟參加過訓練的要比沒有接受過訓練的人要強。
趙檉覺得自己已經考慮完善,決定和黃經臣商量一下,畢竟人家在朝中混過,站的高,有些事情比自己看的透徹。當他急匆匆的找到黃經臣,將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時,卻惹得黃經臣一陣大笑。
「黃伯,你笑什麼,我說的是正事!」趙檉看著老頭不滿地說道。
「呵呵,我知道王爺說的是正事!」老頭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說,「王爺雖然考慮的周全,卻沒有經歷過當年之事,神宗末年的保丁作亂,朝廷震驚,國家動盪,雖然被很快撲滅,但是朝中的歷任執政對此都是防範甚重,誰也不再重提此事。聖上登基後,也曾想恢復校閱,但是京畿保甲紛紛投牒請免,最後也是不了了之。王爺你現在又把保甲搞起來,定會各方引來猜忌,難免傳到聖上耳中,必定鄉兵也是兵啊!」
「這畢竟沒有觸犯大宋律法,也有章可循,沒有那麼嚴重吧?」趙檉咂了咂牙花子有些疑惑的說道。
「王爺聽我說完,這只是其一,當年王相公推行保甲之法,也是抱著富國強兵的理想,卻也有將我朝的募兵制改為徵兵制,以節約軍費,事情牽扯太廣,終是難以實施,以致對教閱保甲費盡心血,結果卻並未對增強軍力起多少作用,無異於畫餅充飢。」黃經臣又說道,「另外保甲擾民太重,鄉中保丁武藝精熟著,一旦成為保丁,終身難以擺脫,所以主客無不避之不及。」
「黃伯的意思是恢復保甲難度太大,而且得不償失了?」趙檉這回聽明白了,現在不論是朝中,還是民間對此都很反感,實施起來困難重重,看來自己是閉門造車,學了王相公的理所當然啦!
「朝中對護軍之事久拖不決,王爺是不是也有些心急了?」黃經臣點點頭,笑笑說道。
「唉!」趙檉有些『幽怨』的看看黃經臣,自己這些年不顧一切的摟錢,擴大地盤,整飭地方,最終目的不就是想建立一支武裝嗎,現在錢有了,武器也造出來了,剛剛想出個自以為是的辦法,就被他一席話給滅了,現在自己如同大冬天喝了杯冰水,從裡到外哇涼哇涼的,現在想先跑到南邊當寓公的念頭都有了。
「王爺,不要難過,京中的事咱們可以緩緩圖之,現在王爺可以先結社!」黃經臣有點受不了趙檉的眼神了,趕緊出了個主意。
「結社?」趙檉懵了,這老頭難道是想讓自己學習黑社會,招點地痞流氓當打手啊,還是想讓自己學著鄉里每年搞得春社、秋社這些類似於趕大集,逛廟會的東西!
「是結社!」黃經臣一看王爺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趕緊解釋,「王爺可曾聽說過京中的齊雲社,角社?」
「齊雲社沒聽說過,倒是聽潘龍他們提過角社,這與咱們有什麼關係嗎?」趙檉更糊塗了,角社不過是幫相撲愛好者們組織的俱樂部,大家沒事在一塊樂呵樂呵,搞些活動的小團體,似乎和自己成立武裝沒有什麼聯繫。
「嗯,王爺聽說過就好,京中有寫詩的發起的律華社、武士發起的射弓蹋弩社、相撲的角社、蹴鞠的齊雲社、演雜劇的緋綠社,還有淨土宗的蓮社和淨業會、道教的靈寶會和真武會,甚至還有勾欄發起的翠錦社。這些都與咱們今天說的沒什麼關係,王爺回京後有時間倒是可以看看!」黃經臣一氣說出了二十多個『社』,覆蓋到各行各業,趙檉都懷疑他們這幫『沒**』的內侍們是不是也成立了個什麼社,聽到最後他明白了,剛才說了半天都是廢話。
「我朝在景德年間,自澶淵講和以來,北方邊界上的百姓自相團結曾成立弓箭社。弓箭社的正式成員均為主戶,一定區域範圍內的主戶們結為一社,不論家業高下,戶出一人,自相推舉家資豐厚、武藝高強的人擔任社的頭領,稱之為社頭、社副、錄事。規定其成員帶弓而鋤,佩劍而樵,所立賞罰,嚴於官府,同時「分番巡邏,鋪屋相望,若透漏北賊及本土強盜不獲,其當番人皆有重罰,平日裡器甲鞍馬都是裝備停當,隨時準備迎擊遼寇的侵襲,這樣方可做到遇其警急,擊鼓,頃刻可致千人。」
黃經臣來了個大調角,話鋒一轉又說到一百年前去了,不過趙檉卻聽明白了,這些組織就相當於抗日戰爭時期淪陷區鄉間成立的『自衛團』,與那些紅槍會,大刀會相類似,是民間的自發成立保護自我的組織。
「黃伯,民間持有刀槍難道朝廷不禁嗎?」趙檉知道自秦朝以後,歷朝對民間持有兵器都是嚴格限制的,這種弓箭社就是名目張膽的持刀帶槍了,而且他記得金庸大大的『射鵰』中曾經對宋朝民間禁兵有過一段精彩的描寫。
「事非絕對,我朝所禁兵器並不包括弓、箭、刀、槍、短矛這些普通兵器,士庶之家所藏兵器不得使用非編敕所許,凡製造的弓箭,橫刀及鞍具要依官樣,刻上造者姓名,以便查驗,違者要處以杖刑或徒刑。至於禁兵之地都是民風凶悍,盜賊橫行之地,不得不為之!」
「哦,那民間武裝結社州縣不禁嗎?」趙檉明白了,但是不禁武器,不表明不禁武裝啊,畢竟一群有組織持刀拿槍的人也是種隱患。
「呵呵,王爺這會兒倒謹慎了,神宗年變法後,隨著保甲法的實施,鄉兵無不習武,禁令已經如同虛設,現在民間習武之風興旺昌盛,與之不無關係,現在一旦有盜匪出現,官軍進剿不利,民間便紛紛結社自保。州縣就他處調遣官軍,不但勞民傷財,士兵也是疲憊不堪,不能迅速平息匪患,反之這些社團平時就訓練有素,地方一旦有事,便可隨時調遣彈壓,他們何樂不為呢!」
「妙啊!人自衛兵,家自衛戰,有兵之實,而無兵之名,暗蓄兵於農,寓兵於民,這個方法好!」趙檉不禁拍手稱讚,這事既不違法,也不擔私自成軍的責任,而且那些社員都是自願參加,積極性肯定要比抽丁高,自己只要出錢出資就能把社團組織起來,這裡再沒有人比自己錢再多,威望再高的人了,那麼當仁不讓的自己就是頭啦!
「王爺現在可有組織社團訓練社員的合適人選啦?」黃經臣看看趙檉的樣子,笑著問道。
「這……」趙檉有些傻眼了,自己雖然能拉開弓了,但是準頭不能提,玩玩匕首,短刀短棍這些東西還行,那些長兵器自己壓根就不會,更不要說去訓練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