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剛亮,鄭國強就起來了。前世四年的軍旅作戰生涯,讓他的生活作息一直沒有什麼規律。想不到重生之後,還是一樣的糟糕透頂。當然,昨晚的噩夢還是有著很大的影響。
院子裡的雄雞還在啼鳴,院門外幾乎看不見一個人影。現在已經十一月份了,天氣漸寒,村民們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基本上都還在睡覺。
踩著腳下的嚴霜,迎著那從上青嶺吹過來的淒冷寒風,鄭國強繞著村子快速的走了一圈。偶爾有不知趣的農家土狗衝出來,追在他的屁股後面吠著。可是當它們看見鄭國強雙眼中射出的那道凶狠目光,又嚇得縮了回去。
有人說,沒有坐過牢的男人不算真的男人。而在鄭國強的心目中,沒有當過兵的男人才不是正真的男人。在老山的時候,他是隸屬江海軍區野戰軍團的,在那充滿實戰和練兵的雙重氛圍中,危險可以說是無處不在。殺敵,或者是被敵人殺死,簡直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反應靈敏和運氣極佳,恐怕早就被敵人手中的槍射穿了身體。那還可能轉業?那還可能有他那前世的四十餘年的生活記憶。
也正是那寶貴的軍人經歷,鑄就了他那嫉惡如仇、剛正不阿、寧折不屈的鋼鐵個性。這個性格,陪伴了他前世的四十餘年,也導致了最後悲劇的發生。
鄭國強的心裡沒有後悔,但不代表著他現在的心裡沒有反思。寧折不屈真男人,但能屈能伸才是正真的大丈夫。如果前世的時候,他能明白這個道理,或許,他就不會去哀求雷廳長,不會去得罪祖宗,更不會把自己的老命都送掉。當然,也更不可能重生,從頭再來一次。
有人說,人生沒有如果!但是,假設人生真的有了如果之後,又該怎麼辦呢?
鄭國強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心思,不知不覺竟然沿著整個村子繞了一圈。等他回到院子的時候,母親已經起床,正在廚房裡忙著煮稀飯。
「二小子,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杏花嬸子好奇的問。
「今天要去單位報到,所以起的早!」鄭國強笑著回答。
----------------------------------------------------------------------------------------
雖然沒有謀到自己心儀的職位,但梁斌還是很開心的。換上嶄新的警服,看著肩膀上那錚亮的一串警號,臭小子的臉上難以掩飾的興奮。如果強子能和他一起進派出所就好了,可惜事與願違啊。
「臭小子,總算有點人模狗樣了。」鄭國強站在好兄弟的面前,看著那英姿颯爽的樣子,揮手就是一拳。
凌斌一個趔趄,痛的呲牙裂嘴,幾乎沒有摔倒在地上。
「哎,強子,你羨慕嫉妒我,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啊。」梁斌叫了起來。
「我羨慕嫉妒?你就臭美吧你!」鄭國強冷笑一下,扭頭向鄉派出所大門外走去。
「等等我,強子!」梁斌追過來,在身後喊。
「什麼事?」鄭國強站住,回頭。
「我今天只是來報到,不用上班,我陪你一起去林業站看看。」梁斌嬉笑著說。
鄭國強哼了一下,扭頭就走。
梁斌見他不反對,便跟了過去。
「哎,強子,我聽說你們林業站的技術員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是不是真的?」
梁斌快步跟上,小聲的詢問
「這個我不清楚。」
「好兄弟,記住啊,如果你瞅不上眼,一定要幫我留著。」
鄭國強生氣,一下子停了下來。
梁斌一個大意,就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你堂堂正正一個人民公安幹警,還怕找不到女朋友?」
「這不是廣撒網,好捕魚麼!」
「敢情你小子不是陪我來報到,而是找女朋友來了?」
「公私兼顧,公私兼顧嘛!」
「滾,有多遠滾多遠!」鄭國強笑著罵。
梁斌毫不在乎,又黏在了他的屁股後面。
鄉林業站其實就在鄉派出所的東邊,相隔不過兩百米遠左右的距離。森林工作不僅僅是植樹造林、防蟲防害等方面,還有防火,防盜伐,防偷獵等。因為涉及到一些犯罪活動,所以林業站和鄉派所之間有著很多交叉的地方。兩個單位距離近些,也方便工作上的交流和合作。
鄉林業站的辦公地點在青林小學的對面,一棟破舊的二層小樓,看起來極其寒磣,根本無法和鄉派出所比。同樣是縣局派出的地方辦事機構,將辦公的地方簡單對比一下,就可以看出彼此間的實際差距來。
梁斌一路走,一路張望,都邁過了鄉林業站的大門,也沒有看見門口掛著的那個木牌子。鄭國強早就知道鄉林業站不是什麼大衙門,甚至根本就算不上衙門,所以眼睛就擦的賊亮。還好,那個木牌子雖然破舊,上面用白漆寫的字雖然已經剝落,但還是可以看出個大概。
「這就是鄉林業站?」梁斌指著那棟破舊的小樓,詫異的問。
「好像是的!」鄭國強苦笑著回答。
不是好像,而是肯定!
鄭國強的運氣不錯,站裡的三個工作人員都在,一下子就認識了個遍。
站長葉大鵬是個身材乾瘦的小老頭,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或許長期風吹雨曬的緣故,臉上的皮膚黝黑,深深的皺紋鐫刻在臉上。其實在基層工作的幹部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只是葉大鵬或許因為年紀較大的緣故,要顯得更加滄桑而已。
技術員湯海燕,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相貌確實不錯,屬於比較耐看的那種妹子,據說也是從縣裡派下來的幹部。但凡有些背景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來到這種偏僻地方上班的。看來,這妞兒也就是縣裡一個普通家庭裡的孩子。
護林員斧子是一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三十歲出頭的樣子。第一眼看起來,這人不錯,大大咧咧的,愛抽煙,不愛說話。這兩點和鄭國強都很像。斧子是當地人,上青嶺的。對上青嶺的環境比較熟,是縣林業局在當地直接招聘的。
鄭國強熱情的和三個人握個手,簡單的自我介紹了一下,這就算彼此認識了。
現在是十一月份,寒冬臘月的,大家也不願意往外面跑,就呆在站裡聊聊天,烤烤火爐,閒散度日。
鄭國強初來報到,自然不會多說什麼。何況他只是一個辦事員,站長都不安排工作,那輪得到他來開口。從兜裡掏出香煙,給葉大鵬、斧子、梁斌一人一支,幾個爺們兒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湯海燕是個年輕姑娘,如何受的了四根煙槍的熏,皺了皺眉頭,站起來就要出去。
「哎,小湯,麻煩你去對面買兩副撲克牌去!」葉大鵬瞇著眼睛喊。
「葉站長,你怎麼突然想起打牌了?」湯海燕有點好奇。她來鄉林業站也有幾個月了,還從來沒有見過葉大鵬打牌。
「以前是三缺一,現在不是小鄭來了麼!」葉大鵬咧嘴笑著,露出一口大黃牙。
「我可不陪你們打!」湯海燕聽葉大鵬這麼說,快口回絕。
「你不打,這裡不還有小梁麼!」葉大鵬眼睛瞇的更狠了,瞅著梁斌,「小梁,以後有空記得過來啊,林業站和派出所也不遠,是吧。我和你們譚所長是老朋友了,你放心,過來坐坐,打個牌啥的,他絕對不會反對。」
梁斌聽的眉頭只皺,本想一口回絕的,可是看見鄭國強默許的眼神,只好點了點頭。
湯海燕將撲克買回來就走了,小姑娘肯定是去逛街了。四個大老爺們珍惜時間,擺正桌子,拉開椅子,就對上了。
四個人玩的是簡單的斗地主,籌碼不是人民幣,而是各自口袋裡的香煙。
鄭國強第一天到鄉林業站報到、上班,一個上午都是在牌桌上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