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茂的心情很是複雜,甚至,這其中還有著絲絲的憋屈和憤怒!
眼前這個煉皮期四層的武者,竟背負著三百公斤的負重,硬生生的抵下了自己兩招厲家劍法!
這,怎麼可能!!
不僅僅是他,就連厲傑,也是鐵青著臉。眼前的這一幕對他們來說,是絕對的恥辱,對自己厲家的恥辱!
作為厲家一個煉皮七層的超強武者的厲茂,不僅在一個煉皮四層的凡人手中佔不到半點便宜,而且還吃了不小的虧。甚至,對方根本就沒有拿出本來的實力!
羞辱,絕對的羞辱!
而剛才楚浩說出的「不留餘地」四個字,在此刻他們回想起來,是那樣的刺耳!
所以,在劉力話落之後,厲茂沒有片刻的遲疑,想也不想,劍法便是如同雨落春筍,爆吼一聲,憤怒地衝著他施展而去!
這一劍,很快!
劍鋒迅組,劍式好像流星,如驚濤駭浪般重重掩殺而出。劉力依然屹立著,靜靜地站在雨幕之中,像是一座橫亙於天地之間的大山,有著連綿不絕、不可逾越的氣勢。此刻的他,真正做到了「不動如山」的武道之境。而當劉力又是一刀揮砍而來時,厲茂終於駭然了,也終於發現了,這個漢子沒有任何刀法可言,但他的刀之所以可怕,不在於快,亦不在於猛、烈,而是控制了自己的劍勢!
他總是能夠在間不容緩之際擠入自己劍勢的縫隙之中,使得自己本是如行雲流水般的精妙劍勢變得斷斷續續!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境界,眼光之精細,令人瞠目結舌!
如今的厲茂就好像一個彈琴的高手,興致所至,本是如癡如醉,偏偏遇上一個搗蛋的小孩,總在身邊亂打亂敲,引得琴音也跟著跑調。厲茂此刻的心境,在面對那寒光燦燦的刀芒時,便是如此!
一股壓抑之情無法宣洩,難受之極,無法言表。
他終於意識到了經驗的可怕,可怕到足以致命!
他的劍法是精妙的,是高深的,可是,劉力卻偏偏能在萬分之一的機率中尋準自己的劍勢的中心!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劉力動了!隨著他的刀勢,兩人的刀劍又一次碰到了一起,一觸即分,
身體相互錯這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在武者相爭中,靈活的步伐也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在步伐的頻繁移動中,身位的互換亦是再平常不過。
但,厲茂的感覺卻覺得有些怪異,不為別的,只因為劉力的這第一次移形換位並非純出自然,而似刻意為之。有意與無意之間,是很難區分的,這更多的只是一種感覺,一種判斷,也許劉力要的就是厲茂去判斷這種感覺的真偽,只有這樣,他才會心神略分。是以,就在兩人身形錯位的剎那,後背呼嘯而來的刀風,便已將他的整個身形籠罩!
之前那一招的相碰之下,這個煉皮四層的凡人竟沒有跌倒,而且還做出了如此精確和迅速的判斷,就在厲茂駭然之間,刀鋒已至!冷汗,從這一刻終於襲上了厲茂的後背。涼意,比這雨滴冰寒了數倍。
場面寂靜可聞,幾乎雨打在臉上的觸覺,都那樣清晰疼痛。短刀,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稍進些許,他便會人頭落地。那刀尖上徹骨的寒意,引人喪膽無力。
厲茂艱難地轉過頭,卻是瞧見劉力一臉淡然,正提著刀,目光滿是殺機地看著自己。
他的嘴角,還慢慢地溢出了鮮血,剛才那幾下觸碰,儼然是讓他受傷了,可是,他卻沒有放過如此一個回頭揮刀的機會,忍著翻滾的氣血和作痛發麻的右手,刀鋒逼至。
讓不可一世的厲茂,在瞬間將生死懸於一線。
厲傑臉上又陰沉了下來,臉上的傲氣和信心也是不翼而飛,看著被刀劫著的厲茂,神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不僅是他,就連其他兩個紫袍青年,也是面色陰冷。
整個空間裡,只有厲茂的呼吸聲,重重地迴盪著。
劉力抬起頭望了一眼楚浩,並沒有伸手去擦自己的嘴角的血跡,而是開口道:「公子,此人是殺,還是留?」
一句話,彪氣十足,讓人生寒。
那厲茂此刻才魂魄歸體,色厲內荏地道:「你知道我們是誰嗎,你只要敢傷害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劉力在對待敵人面前,就是一張死人臉,面對死人的臉,肯定沒有表情的。所以,厲茂這句結結巴巴的威脅,好像是打在了海綿上,連反彈都沒反彈,讓他更為難受。
刀光晃眼,以厲茂的傲氣,自是不肯出聲求饒的。
楚浩沒有說話,眼神掃過了厲傑等人,他在等,等厲傑這群人先開口說話。
厲傑雖然知道楚浩的想法,但這個時候,作為四人中的主事者,他必須要站出來了。只見他盯著茶棚裡桌上坐著的楚浩,凝聲道:「想不到你們還有點能耐,還不快放了他!」
「你說放人就放人,豈不是顯得我很沒有面子?」楚浩微微一笑,臉上一片天真,道:「這場比試你們說,你們是贏了還是輸了?」
厲傑的臉上閃過一道怒氣,儘管不願意,也只能道:「我師弟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那就對了。」楚浩笑道:「既然輸了,那要我放人,你們也要付出點代價吧,不然這比試有什麼意義?」
包括在劉力刀下的厲茂,四人聞言皆是大怒!這臭小子也太不要臉了吧,提出單打獨鬥的是他,說沒有任何綵頭的也是他,現在居然還厚著臉皮說要自己等人付出點代價。
厲傑恚怒,眼裡閃爍著絲絲殺意,道:「你之前不是說這只是一場平常的較量嗎?」
「老子什麼時候是說過是平常的較量了。老子剛才說得清清楚楚,只是讓我的手下滿足你們找虐的迫切心情。」楚浩哈哈大笑,毫不客氣地道:「不過,我已經滿足了你們,這解釋的權自然歸我所有。我找你們要一點虐待費用也不為過吧。」
厲茂受制於人,依然不忘作狗的本色,喝道:「臭小子,敢這麼和我三師兄說……」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便是感覺脖子一涼,劉力的刀鋒又是逼近了幾許。
這些人平時高高在上,嬌慣無比,被人用武器比著脖子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此刻厲茂感覺到殺氣如此濃厚,忍不住心驚肉跳,閉上了嘴巴。
「放過他,我們離開!」在沉默了半晌之後,這幾個字從厲傑口中重重地吐了出來,艱難無比。他身為驕子,從出生到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謂是一帆風順!就算紫雲門那幾個和他身世天賦相當的人,除了他的哥哥外,他從來沒有對人妥協過!
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妥協!
為了那個成為真傳弟子的資格,為了能夠早日的步入先天,他必須要完成這次下山的任務!如果在這途中,厲茂死掉了,那這份責任,將由自己全權承擔,那個時候,不用說成為真傳弟子,就是能否繼續留在紫雲門,都是個未知數!
厲傑從楚浩的眼裡,和那個叫做劉力的漢子的氣息中,感覺到了真實的殺機。
他們絕不是說著玩的,如果自己此刻不離開,不向他們低頭妥協,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揮刀,斷送厲茂的性命,同時也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厲傑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憋屈的滋味,不好受,太難受了!他的牙關緊咬著,那雙眼睛中,有些泛起紅色,一直冰冷地盯著楚浩。而聽到他這句話,厲傑旁邊瞭解他的兩個紫袍青年,均是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你說離開,老子怎麼相信你?」楚浩聞言,臉上看不到半點喜色,繼續無情的摧毀著厲傑的自尊心,「我也不用你簽什麼契約書,這樣吧,你以九天塔的名義,起個毒誓,否則,休想老子放人。」
「你!」厲傑眼露血色,連雨滴滲如眼白,也沒半點反應。顯然已是怒到了極致,他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羞辱過,他死死地盯著楚浩,似是想要將他的容貌深深地記在腦海中。
「看什麼看,老子雖然英俊逼人,但對你可沒興趣。」楚浩冷笑道:「我給你五秒鐘的思考時間。」說罷,伸出一根指頭,道:「一……」然後五根指頭張開:「……五!」
他聳了聳肩,不好意思地對厲茂道:「沒辦法,你那三師兄不願意救你,下輩子投胎的時候,找個好一點的主人吧。」
「慢著!」楚浩的無恥,再一次人讓厲傑的心臟狠狠一縮,他喘著氣,好像剛和高手大戰了一場,汗水也溢了出來,他比起兩根指頭,指著天空,臉上的表情依舊陰沉,咬牙切齒:「我,厲家嫡系二子厲傑發誓,只要你們這群凡人將我師弟厲茂放了,我必定履行承諾,絕不出手,立刻離開!」
楚浩笑道:「如果反悔的後果呢?沒有後果,我如何相信你?」說著,楚浩繼續道:「這樣吧,我教你,照著我的說。——如有違誓言,責罰你滿臉天花,愛上你老媽,強暴你老爸,最後斷掉子孫根,被你那個破家族的全體追殺,一人一劍萬劍穿心,直到最後一劍從屁股後面穿過,掙扎一個時辰,破體而亡。」
李猛等人皆是駭然變色,這世子傳授的毒誓,果然夠毒,比什麼五雷轟頂、五馬分屍,還有全家死絕還要可怕,有幾個府兵甚至不自覺地摀住了自己的後面,滿臉懼色。
就連厲傑身邊那兩個紫袍青年,也是瞠目結舌,滿目火光。
這毒誓,真是開創了先河啊!
楚浩看著厲傑變幻莫定,強自壓抑著的臉色,心裡冷笑不止。跟老子比狂妄,你們還嫩了點,老子還沒施展到兩成功力呢。
厲傑知道自己要是不按照楚浩的做,後者是肯定不會放過厲茂的,故此,他的情緒縱使要到爆發的邊緣,也不得不按照楚浩所說的,重新念了一遍,說到最後的「破體而亡」幾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了。
楚浩微微一笑,鼓了鼓掌,道:「厲傑兄果然是非常人也。」接著,他便是衝著劉力示意,劉力點了點頭,接著便是緩緩地抽離架在厲茂脖子上的短刀。
脫身之後,厲茂當即便想發作,但被厲傑冷冷地哼了一聲後,便是悻悻地抽回劍,接著憤憤地瞪了楚浩一眼,走到了厲傑三人的身邊。他低著頭,不敢抬起來看厲傑的表情。
「沒用的東西!」厲傑臉色陰沉得可怕,好像聚集了無數的烏雲,忍不下來便要電閃雷鳴。他重重地一掌朝著厲茂扇了過去,厲茂卻是根本不敢躲,一下子便被厲茂扇到了地上。
他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咳嗽著,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紫袍上也是沾上了點點泥濘,而臉上更是瞬間浮起了一個清晰無比的指印。
厲茂渾身顫抖,雙唇也是劇烈的抖動著。
對於他們的狗咬狗,楚浩沒有半點興趣,看著厲傑轉身便是朝著官道外的樹林走去,他笑瞇瞇地道:「厲兄走好。其實我這個人非常的膽小,你剛才要是堅持一下,說不定我就把人放了,還給你磕頭認罪,哎,你看,這事鬧得。」
厲傑的身體驀然頓了頓,沒有回過頭,忍著要吐血的衝動,隨後加快了腳步,四人的身影沒入了樹林中。
等到厲傑等人的身影消失之後,李猛還來不及向楚浩表達自己的崇敬之情,便是看到楚浩快速地跳下了桌子,接著臉色凝重地來到了劉力的身邊。
李猛正一頭霧水,卻是瞧見劉力「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比剛才還要鮮紅的血塊,短刀都險些握不住,身體朝著一邊倒去。
「大哥!」黃洪金和鐵墩等人臉色大變,連忙是朝著這邊衝了過來。
楚浩連忙是扶住了劉力,接著按住他的後背,輸入內力。然後又從懷裡掏出了最後剩下的一顆「愈骨丹」,送到了劉力的口中。
在剛才的交戰中,畢竟兩人的境界相差太多,而且那厲茂的劍法端的是精妙,所以本來楚浩以為劉力可以穩戰煉皮七層的修為,也是吃了大虧,內臟受創!
如果不是因為劉力堅持不了多久,楚浩至少還要調侃那個厲傑一會兒才肯放人。
劉力劇烈的咳嗽了一下,對黃洪金等人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接著掙脫了楚浩的攙扶,勉強半跪在地,道:「世子臀下,屬下幸不辱命!」
他的聲音,剛硬,但卻又帶著絲絲的顫抖!
這是他第一次為世子驅使,幸運的是,他出師便捷,成功的完成了楚浩交代的任務!他現在的心情,很緊張,就好像是一個邀功的小孩,渴望得到一句讚賞!
「你幹得很好!」秦月樓讀懂了劉力的內心,接著拍了拍他的肩頭,一皺眉,將他托了起來。劉力聽到這話,全身顫抖,顯然是激動無比。只覺得剛才所受的傷,根本就不算什麼了!能夠捍衛世子的尊嚴,這是他莫大的榮幸!
楚浩眼神變得冰冷起來,將劉力拉起身後,淡淡地道:「你放心,你這次所受的傷,你吐的血,不會白流,他們,會付出代價!」
李猛等人聽到楚浩這句話,不知為何,原本在他們眼中弱小無比的世子,在這一刻竟變得無比的高大。不僅是因為劉力剛才所做的一切給他們造成的震撼,更是因為世子那份氣息,那份自信而且決絕的感染力!
這種感染力,讓在場沒每一個府兵,都不會懷疑他所說的話!
「好了。」楚浩淋了一會兒雨,接著擦了一把臉,看著快要放晴的天色。將劉力交給了黃洪金,接著讓他們將其扶到了茶棚裡坐好。做完這一切他來到了林月兒的身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便見林月兒啐了幾口,剛才的擔憂之色又被紅暈替代。
楚浩嘿嘿地笑了笑,這才緩緩地走出了茶棚,對著李猛等人淡淡地道:「小王出去方便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沒有人會認為楚浩僅僅只是去方便而已,他剛才帶有十足殺意的話,已是說明了一切!
只不過,世子畢竟只是個煉骨二層的武者,縱使他現在比三年之中多了一股魄力和果斷,但他的實力,始終不夠啊!能夠讓那四個接近先天的武者低頭而走,已是超過了李猛等人的預料,見到此刻世子依然不罷休,他們皆是吃了一驚。
「世子臀下……」李猛猶豫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道,「讓屬下陪同你去吧。」
「我方便,難道還要你抱著我方便?你當我是小孩子?」楚浩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李猛悻悻的不說話,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觸碰到楚浩那雙眼眸的時候,心頭竟是不受控制的顫了顫,那目光冷靜,沒有任何波瀾,卻讓人感覺到死一般的沉寂和危險!
這個王府的衛隊長之一,竟無法和楚浩持續對視,也不敢再說話,反而是像面對戰場上主宰自己生命的將軍,緩緩低下了頭。
楚浩重新轉過了身子,頓了頓,又說了一句:「小王肚子不舒服,可能會久一點。」
接著,在小雨滴答中,便是步入了樹林裡。期間劉力和李猛等人,只能目送著他離開,劉力九人還好,對楚浩充滿了信心,而李猛,則是一臉的若有所思,眉宇之中,還摻著幾絲微薄難見的緊張。
而林月兒,也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
此刻,距離剛才厲傑等人離開,不到半柱香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