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東廂,此刻在院子偏廳中,林月兒和她的忠實丫鬟正剛吃過了晚餐。
楚浩大咧咧地進了院子,便是高聲道:「月兒,快給小王沏茶。」
這段時間以來,楚浩倒是沒有閒著,經常朝著林月兒這邊跑。當然,他還是自認很正經本分的,平時兩人見面,僅僅只是停止在交談調戲。當然,楚浩倒是想進一步發展,可惜林月兒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除了如今對他不再經常擺著寒臉以外,其他的倒是一點沒有變。
而且林月兒這小妞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執拗得很,不過楚浩肚子裡歪理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比較多,倒是讓林月兒繃著的臉蛋堅持不了多久。
縱使林月兒對楚浩的印象已有改觀,但楚浩始終是將她虜到王爺府,和家庭離散的罪魁禍首……甚至還……一想到這些,林月兒心裡就無比的複雜,一陣心煩意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何。
楚浩最初倒是每天都要來東廂和林月兒探討人生真理,偶爾還「作作詩」,壯大聲勢,以詩攻心。不過這幾天花燈會臨近,他無法分心,今日來找林月兒也是為了和她說事情的。
而此刻,聽到楚浩在外面大呼小叫,林月兒臉色一冷,卻是理都不理,逕直朝著居室走了進去。小蝶在一旁收拾碗筷,見到楚浩,還是行了一個禮。
「小蝶,你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嘖嘖,以後肯定也是一個大美人啊。」楚浩看著小蘿莉,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而且還伸手去拍了拍小蝶柔軟的肩頭。
小蝶對於楚浩這些瘋言瘋語雖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但聽到這話,還是俏臉通紅,身子縮了縮,顫顫地道:「小……小王爺,請自重……」
「啪……」從屋室裡,傳來了一陣瓷器摔壞的聲音,楚浩臉色一變,也不再調戲小蝶,連忙朝著裡面跑去,而小蝶也是驚了一驚,跟在身後。
只見屋室外廳,林月兒此刻正跪坐在茶几後,而在她面前,正是碎裂了的瓷碗,散落一地,碎瓷還在地上微微搖晃。
楚浩鬆了一口氣,看著林月兒一動不動,踏前一步正準備過去查看,卻見林月兒臉色一冷,道:「不許過來。」
楚浩嘿嘿地笑了笑,道:「小王關心關心你,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林月兒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而小蝶卻是緊張無比,跑到了林月兒的身邊,拉著她素白的手,小拇指上正有一道血痕。頓時急得快要哭出來,「小姐,你沒事吧?」
楚浩搖了搖頭,這小蘿莉倒真是水做的,摔壞一個碗,居然都能緊張成這模樣。
林月兒臉色平靜無比,她的餘光不留痕跡地劃過楚浩的臉,見到後者一幅無所謂的樣子,俏臉瞬間垮了下來,接著從小蝶手裡縮回了自己的手指,淡淡道:「沒事,死不了。」那模樣,倒像極了受氣的小媳婦。
楚浩這時候也是瞥見了林月兒拇指上的刮痕,臉色一緊,接著不顧林月兒警惕地目光,將她的皓腕拉了過來。
「你要幹什麼!」林月兒驚叫道
楚浩沒有回答,從懷裡套出一瓶「玉霜露」,輕輕地擦拭在了林月兒的小指上。林月兒的手指纖細精緻,好像水晶一樣透著光。而那指甲,更是晶瑩閃亮,捏著她嫩若無骨的小手,剛剛塗完了藥,楚浩來還不急細細品位,林月兒已是抽了回去。
林月兒撇過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不用你假好心。」
楚浩摸了摸鼻子,想到明天離京的事情,忽然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傷感。他朝著小蝶揮了揮手,淡淡道:「小蝶,你下去,這裡小王收拾。」
小蝶欲言又止,但看著楚浩板著臉,又覺得有些嚇人,盯了小姐一眼,才移著步子,不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楚浩暫時沒有說話,而是將那瓶「玉霜露」放到了桌上,接著蹲下身子,將那一片片碎掉的瓷碗撿了起來。
他看了桌上的茶爐,熱氣騰騰,看來林月兒早就準備好了,應該是在等自己過來。這幾日,也不知她是否每天都這樣。
楚浩心裡一暖,從櫃子裡拿出一個一張青毫盞來,接著沖了一杯茶,淡淡地抿了一口,嘴裡卻是有種苦澀,在蔓延:「月兒,知道小王今日為什麼來找你麼?」
「你是大貴人,是小王爺,我一個民女,哪裡能知道那麼多。」林月兒也不知是賭氣,還是因為楚浩發現了她已備好了茶而感到羞澀,反正就是不肯轉臉過來。
楚浩微微一笑,將青毫盞輕輕地放在桌上,放了細微的聲響,接著淡淡道:「月兒。明天,你可以回去了。」
林月兒嬌軀不可察覺地顫了顫,聲線雖然努力保持著平靜,但還是無法掩蓋她的緊張和戰抖:「你,你說什麼……什麼意思?」
「小王的意思是,你明天,就可以回家了,離開這個地方。」楚浩將自己的令牌丟到了桌上,看著林月兒美好嬌柔的側面,心裡有著一分柔情:「這是小王的令牌,憑借它,你可以隨意出入王府,回到你原來的珠寶行。」
林月兒呼吸急促,身體難以平靜,艱難道:「為什麼?」
這個時候,她才轉過了頭來,一縷秀髮零散在額前,絕美的臉蛋雙頰上,還有著未消的淡淡紅暈。而她的眸子,有些縮,可以感覺得到,她心跳得很厲害。
「不為什麼,因為你自由了。」楚浩輕輕地笑了笑,掩飾著心裡的感受,他知道,林月兒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如今還沒有足夠的實力,雖然他欣賞林月兒堅強的性格,但更多的,只是憐惜。這份情感,還達不到一定要帶著她去多芮城,跟著自己挑戰那未知的危險的地步。
而且,他也不知道林月兒是如何想的。
沉默了幾許,整個空間裡,只有林月兒的呼吸,在迴盪著,劇烈,生疏。
在最初進入王府的這段時間裡,林月兒做夢都想回到家裡,但,她卻知道,自己一旦回去,林家就將會受到世子鋪天蓋地的打壓,他們家族,他們的珠寶行,在京城甚至在帝國,也再待不下去……
她幾乎每時每分,都想著要離開王府這個籠子,掙脫世子那噁心的魔爪。
可是現在,在王府裡待了一個月之後,她終於聽到千百次夢裡才能聽到的「自由」這個字眼的時候,她的心裡,卻並沒有像多次夢裡縈繞的那般激動和喜悅。
有的,竟是連她自己也感覺到恐慌的莫名情緒。
這個可惡的世子,在奪取了自己的清白之身之後,又要像玩物一樣,將自己丟掉嗎?!她的心裡為自己那份莫名的情緒尋找著合適的借口,可是,那種酸楚的感覺,卻好像濃濃的霧靄,瀰散在心頭,揮之不去。
楚浩覺得一陣疑惑,看著林月兒好像失魂落魄,愣愣呆立的樣子,心裡大為驚奇。
他本來也認為林月兒會很高興的才對,可是現在,竟是這般模樣,連他自己,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現在他的腦袋,早就被晚上禍福難料的花燈會,以及明日離京的事情弄得有些混亂,哪裡又能去細想這些平時一想就通的細節。
楚浩小聲道:「怎麼了?月兒,你不高興嗎?」
聽到楚浩的問話,林月兒才回過神來,為了怕楚浩看出異樣,她臉上浮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控制著聲音的平靜:「高興,當然……當然高興。」
楚浩雖覺得林月兒有些不對勁,但卻沒有多想,又端起茶啜了一口,搖晃著茶盞,目光盯著色澤青白的茶面,淡淡道:「今日月兒沏的是北苑茶,所用的是惠山石泉煮龍茗。小王說得沒錯吧?」這段時間跟著林月兒,楚浩也是學了幾手品茶的功夫,當然,還是學藝不精,偶爾有獲。用他的話來說,自是慚愧慚愧,過獎過獎。
林月兒嬌軀又是一顫,這一陣悸動,連她自己也感到心慌。其實,這並非是楚浩說的泉水和龍茗,而是雁宕山泉,清波茶。
林月兒低著眼瞼,道:「嗯,恩……是的,小王爺品得很準。」
楚浩難得猜中一回,心頭大喜,立刻精神一振,大放其詞:「知己知己,便是如此。月兒煮什麼茶,小王身為你的知心人,自然都能一一品嚐出來。」
盯著幾上造型別緻宛如大硯台一般的紫檀茶盤,上面紫砂壺的翹嘴上一縷茶氣裊裊升散。林月兒沉默了一下,道:「你,為什麼會想到放我離開?」
楚浩本想說小王也捨不得,但怎奈你不是我命中之人,小王只能另尋他歡。但此刻的氣氛卻是讓他調笑不出口,頓了頓,才道:「因為我明日一早,要離京,去北邊,靠近邊疆的多芮城。」
林月兒笑了笑,這笑容,竟或多或少有著幾分難以言喻淒艷味道。楚浩的眼前被茶氣所瀰漫,等他眨眼再看,那笑容已是不見,只聽林月兒說道:「對啊,你是世子,以後也是要成為郡王爺的,此去多芮城,應該是王爺讓你去磨練吧。」
楚浩點了點頭,淡淡道:「是啊,軍中無情,倒是很難在品到像月兒這般出色的茶了。」
林月兒沒有說話,不知在想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看著楚浩,眼神之中略含著幾分期待,道:「今天是花燈會,世子知道麼?」
「當然知道,小王一會兒便去翠月居。」楚浩笑了笑道。
林月兒臉色又寒了下來,翠月居是什麼地方,她當然知道。雖說花燈會就是賞「花」觀「燈」,等此刻聽到,心裡還是有著不舒服。
她道:「原來世子早就有了行程。」
楚浩本來也想帶林月兒出去逛逛,畢竟明日就要走了,在軍中待半年,像林月兒這種絕色佳人,在軍中翻遍也找不到。就算今晚不能真的上了林月兒,但偶爾吃吃豆腐,也算是做個紀念。
可一想到晚上還和紫雲門有著糾纏,他便不放心讓林月兒跟著自己去,接著想了想道:「如果月兒也想去看花燈會,拿著小王的令牌,自然也可以出去看看。」
說著,楚浩覺得時間不早了,該說的也說完了,便是兀自站起了身來,笑道:「好了,小王要出去了,月兒,如果一會兒你覺得悶,就和小蝶出去逛逛吧。
林月兒沒有答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眉宇間好像多了一絲憂悒,只不過,楚浩卻並沒有注意到。將那青毫盞拿了起來,在幾上掂了掂,收入懷中。
楚浩笑了笑:「就算是留個紀念吧。」便是洒然步出了廳房,大步走出了院子。
在雅室之中,林月兒兩眼無神,呆呆地冷了數秒,才有些慌張地站了起來,緊接著靠在門邊,卻發現楚浩早已沒了背影。
幽幽一歎,林月兒心裡竟覺得有些發堵,雙手捧了捧自己的臉蛋,還有些餘熱。她想了一下,忽地朝著內室中走去,接著,從梳妝櫃檯的抽櫃裡拿出了一個碧色的小巧盒子。打開後,裡面竟是放滿了一些宣紙。
每一張宣紙上,都是這段時間以來,楚浩偶爾吟出的詩句,後來林月兒謄抄在了宣紙上。做這些事情,她當初自己也沒有想過原因,只是直覺認為,那些詩不應該就這樣埋沒了,所以才將它們記載了下來。
在宣紙中翻看了幾許,林月兒拿出了一張來,看著上面的詩句,臉色在頃刻間變得有些複雜難言。就這樣,她站了不知多久,才重重地吁了一口氣,將這張宣紙放在了桌櫃上,好像決定了什麼事情。
只見她走出室外,看著茶几上的「玉霜露」和世子令牌,都拿了起來放到袖中,接著,對外面的小蝶叫道:「小蝶,進來,我們出去看花燈會了。」
「啊,小姐,我們可以出去嗎?」小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小蝶,你也進來換裝。」林月兒沒有多說,淡淡地恩了一聲,便是又重新走進了內室裡,開始換起了衣裳。小蝶心裡疑惑,但見小姐穿著出來,秀目一瞪,不可思議地道:「小姐,你這是……」
此刻林月兒一身翩翩仕袍,頭戴冠帽,竟是女扮男裝,英氣逼人,她的粉臉透著異樣的俊秀,像極了柔弱的書生,只見她揮了揮秀拳,堅定地道,「我們去翠月居!」
小蝶張大了嘴巴,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林月兒秀眉一揚,催促道:「你還不去扮了小廝裝出來。」小蝶捂著嘴巴,點了點頭,在林月兒的逼視下,終於進去換了裝扮。
看著小蝶進去後,林月兒飄然來到院外,仰望上方逐漸升起的籠月,想起之前宣紙上的詩,黛蛾長斂,淡淡低吟:
「欲寄君衣君不還,不寄君衣君又寒,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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