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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川中義 第二十五章 第一戰(上) 文 / 吳老狼

    第二十五章第一戰(上)

    「可以動手了。」看完賈老賊用快馬送來的命令,王堅抬頭環視一圈帳中諸將,平靜的說道:「三天內,攻破箭灘渡,奪取遂寧城。這是我們收復四川的第一戰,同時也是大宋向韃子吹響反攻號角的第一戰,請諸位務必要打好,也無比要打勝,打出我大宋軍威!國威!」

    「謹遵制置使號令!」宋軍諸將整齊答應。王堅微一點頭,喝道:「全軍出陣,兵發箭灘渡,本官今天要親自指揮這反擊第一戰!」

    「嗚——!」號角聲再一次在宋軍軍營之中迴盪起來,號角還是以前的號角,聲音也還是以前的聲音,不過其中代表的含義卻與以往截然不同——以前是蒙古軍攻打,宋軍被迫防守,現在卻是宋軍主動進攻,蒙古軍被迫防守了。高亢凌厲的號角聲伴隨著列隊出陣的宋軍士兵整齊的腳步聲,震得群山迴響,迴盪不休。從天空鳥俯下看,朱紅色的宋軍旗幟像一條矯健的赤龍,盤旋在蜀中狹窄的山道之上,又像一條奔騰的紅色河流,洶湧撲向北面涪水西岸的箭灘渡。

    箭灘渡,之所以被稱為渡,只因為他是連接四川盆地中部東西交通的關鍵渡口;同時箭灘渡也是四川南北交通的必經之路和遂寧府治所在,說他是四川腹地中南面的肚臍咽喉也毫不為過,當年蒙古大將紐璘就是這裡擊敗了還是宋將的劉整佔領箭灘渡,這才切斷了重慶和成都最近的水陸聯繫,繼而攻佔成都、綿陽和簡州等地,佔據四川半壁江山。彷彿是上天注定要歷史重演一般,並不清楚這段歷史的賈老賊在放出一系列真真假假的迷魂煙霧後,最終還是選擇了變虛兵為實軍,將箭灘渡列為了收復四川的第一個突破口。

    本以為是疑兵的宋軍王堅部忽然變虛為實,全面攻打箭灘渡,自然早有斥候飛報蒙古軍守將夾谷龍古帶和田雄,二將驚訝之餘,趕緊一起趕到遂寧城上指揮防禦。這些年來為了防備宋軍反撲,忽必烈軍早在箭灘渡渡口處修有一座三面環水的軍事堡壘,夾谷龍古帶和田雄又對其進行了修繕加固,使之與西北面的遂寧城呈犄角之勢,緊緊扼住遂寧南北東西的交通大道,其重要意義甚至還超過治府遂寧府。所以稍作商量後,夾谷龍古帶決定讓田雄守遂寧城,自己則親自帶兵去增援箭灘渡堡壘,以便遙相呼應。

    蒙古軍的部隊剛剛調動完畢,三十里外的宋軍隊伍已經撲到面前,在箭灘渡南面的開闊地帶擺下陣勢。很明顯,宋軍也清楚要奪遂寧府必先破箭灘渡,便命一名使者手打白旗至箭灘渡堡壘下招降,不想夾谷龍古帶卻連廢話都懶得多說一句,直接一箭將宋軍使者射傷,宋軍主將王堅勃然大怒,立命宋軍開始攻堡。

    高近三丈的箭灘渡堡壘是修築在涪水江邊的一片石灘之上,三面環水,只有西門可以進兵,但道路狹窄,難以將兵力展開。如果換以往的宋軍戰術,必然是將軍隊分隊輪流攻打,先填平箭灘渡堡壘西門下的護堡壕溝,再以雲梯攻堡——可這次宋軍卻選擇了一個令蒙古軍摸不著頭腦的戰術。大約五百多名宋軍士兵首先出陣,手裡拿的卻不攻堡必須的弓箭、刀槍和雲梯等武器,而是一把把鋤頭、撮箕和長盾。衝到距離堡牆三百步的神臂弓射程之外後,宋軍士兵立即揮動鋤頭開始挖掘壕溝,一邊挖出一人深的壕溝,一面用盾牌遮蓋溝頂,預防蒙古軍用神臂弓和床子弩等武器射擊溝底。同時後方又奔來兩千弩兵,在壕溝後方擺出弩陣,預防蒙古軍出堡衝殺。

    見此情景,還打主意準備在堡牆上好好教訓一番宋軍的夾谷龍古帶大惑不解,便向副將旦只兒問道:「宋蠻子是在搞什麼?打算挖地道攻打我們的堡壘?可挖這麼淺的地道又有什麼用?」旦只兒茫然搖頭,答道:「不知道啊,我打了二十年的仗了,還從來沒見這樣的攻城法?」其他蒙古將領也是紛紛搖頭,不知道宋軍在搞什麼鬼名堂。

    蒙古軍眾人疑神疑鬼的時候,宋軍壕溝已經越挖越長,因為四川是山地地形,箭灘渡雖然位於盆地中部地面下也有大量巨石存在,但宋軍將士並不氣餒,碰到難以搬運的大石就挖掘繞開,壕溝仍然在頑強的向箭灘渡堡壘逼近。夾谷龍古帶雖然不清楚宋軍到底幹什麼,但也明白宋軍此舉肯定大有深意,便果斷命令道:「出堡,殺敵!」

    「嗚——!」這回輪到蒙古軍吹響號角,吊橋轟然落地,兩千蒙古士兵舉著長盾,快步衝出城堡,列隊殺向正在挖掘壕溝的宋軍士兵。正在三百外的宋軍弩陣令旗一揮,一排排弩箭整齊飛出——宋軍的神臂弓弩陣在箭鏃充足的情況下連蒙古鐵騎都不怕,更何況蒙古步兵的衝擊?只見宋軍弩兵起伏默契,前後中排輪流裝弩發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弩箭呼嘯而出,像雨點冰雹一般筆直射向箭灘渡堡門。穿透力堪比子彈的箭頭射在蒙古軍木製盾牌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蒙古軍開始還能靠著長盾保護身體,不過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神臂弓弩箭強勁的穿透力也越來越大,終於有那麼一支弩箭穿過已經插滿弩箭的盾牌,射入持盾敵兵的身體。血肉飛濺間,長盾兵慘叫著倒下,蒙古軍長盾陣立即出現了一個破綻,不等後面的蒙古長盾手補上,宋軍的神臂弓弩箭又已經呼嘯而來,狠狠扎入失去盾牌保護的蒙古軍士兵身體,慘叫聲頓時在蒙古軍隊伍中絡繹不絕的響起。而訓練有素的宋軍弩手神情漠然,只是不停的裝上弩箭,板開絞索,透過望山將弩箭發射出去,箭雨如注,蒙古士兵身在雨中。

    「夾谷將軍,要不我們發信號,讓遂寧城出擊?」步兵出擊不利,一名副將便向夾谷龍古帶建議向西北方的遂寧城守軍求援——戰前遂寧城和箭灘渡堡壘已有約定,箭灘渡這邊只要一點狼煙,遂寧城的騎兵立即出擊,攻打宋軍側翼。夾谷龍古帶沒好氣的瞪了那副將一眼,懶得理他,旦只兒則向同僚解釋道:「現在還沒是時候,宋蠻子還沒開始正式攻堡,側翼準備充分,遂寧的騎兵現在出擊也佔不了什麼便宜。」

    「鳴金收兵。」盤算良久後,夾谷龍古帶最終還是決定讓出擊的隊伍退回堡內——不退也沒辦法,宋軍的神臂弓弩陣實在太厲害了,除非能從兩翼或者背後攻打,否則正面攻打換成誰都沒把握,只會把本就不多的兵力白白浪費。看著出擊軍隊扔下三百多具屍體狼狽不堪的退回堡內,而宋軍竟然沒有乘機追擊,夾谷龍古帶咬了咬牙,心說,「狗蠻子,竟然不乘勝追擊,你們就那麼有把握能攻破我這個箭灘堡?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

    ……

    「王大人,我們前面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同樣迷惑不解的還有宋軍自己人,至少前不久才從雲安趕回重慶參戰的屯達就對宋軍前鋒的舉動摸不著頭腦。屯達忍不住向王堅問道:「王大人,我們怎麼還不開始攻城?挖那些水溝有什麼用?」

    王堅一聳肩膀,指著文天祥說道:「問他,他受賈平章之托,要拿箭灘堡試驗一種新的攻堅戰術,如果能成功,我們可以減少許多損失;如果不行,我們再採取強攻戰術也還來得及。」

    屯達又將疑惑的目光轉向文天祥時,文天祥微笑答道:「屯將軍莫慌,恩師給了我們三天時間,你就耐心等著看好吧。」話雖如此,文天祥心裡其實也沒什麼底,心說那種戰術究竟有沒有用?如果沒用,我們兩淮軍可就要在四川軍面前丟光面子了。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宋軍始終沒有向嚴陣以待的箭灘堡發起正面攻擊,只是不停的挖掘壕溝,挖,再挖,通過可以避箭的壕溝不斷逼近箭灘堡。而夾谷龍古帶也放棄了硬碰宋軍弩陣的打算,沉住氣仔細觀察,等待宋軍主動發起攻擊,再給素來以攻堅力量薄弱著稱的宋軍隊伍迎頭痛擊。終於,宋軍挖掘的壕溝逼近了距離箭灘堡僅有一百五十步的距離,宋軍工兵立即向前,開始向左右挖掘,並迅速挖出一條長約兩百多步的橫向壕溝。

    壕溝挖成,工兵飛報王堅和文天祥等人,文天祥聞言大喜,向王堅請命道:「王將軍,差不多可以動。——對了,還有西北方向的防禦,也請王將軍進行加強,預防箭灘堡的韃子向遂寧城求援。」

    「好,那你就去指揮火器隊。」王堅點點頭,又向長子王安節吩咐道:「安節,你領兩千兵至西北,再擺一個疊陣加強防禦,預防韃子騎兵衝擊我軍側翼。」王安節匆匆領命而去,文天祥也離開指揮台,指揮一支兩淮宋軍出列,背著一些大鐵管子和大量又粗又長的巨箭衝向壕溝。

    「快,快,快。」第一次指揮純火器部隊作戰,文天祥難免有些緊張,催促隊伍的聲音也急了一些。還好這一支大約六百人的宋軍火器隊都是從精銳士兵中仔細挑選出來的——賈老賊可不想出現宋軍士兵帶著火器投敵的醜聞,訓練十分嚴格,身負重物快速奔跑間隊伍絲毫不亂,只用了兩柱香多點時間就沿著剛剛挖好的壕溝部署到位,將一百門沒良心炮、擲彈筒和迫擊炮的雜交產物按角度安裝到位,又支上三角固定架。

    「裝藥!」文天祥一聲低喝,周圍士兵一邊複述命令,一邊迅速將標準化生產的藥包裝入彈筒,並將導火線安好。很快的,各隊士兵就從兩翼把消息通過口頭複述傳遞回來,「裝藥完畢。」「裝藥完畢。」

    「引線一尺二寸,裝彈。」得到火器工匠指點後,文天祥又將新的命令傳達出去,宋軍炮手依令而行,將長達一尺五寸的引線扯出三寸剪去,迅速裝入炮筒……

    ……

    一百五十步相當於兩百三十米左右,這個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夾谷龍古帶站在箭灘堡上伸長了脖子看,卻最多只能看到宋軍士兵在壕溝裡鼓搗一些鐵傢伙,其他的看得並不清楚。夾谷龍古帶又是疑惑又是擔心,忍不住說道:「宋蠻子又在搞什麼鬼名堂?既然來打箭灘堡,為什麼到現在還開始攻城?反倒在地下挖什麼水溝?」

    「將軍,宋蠻子上來了!」旦只兒吼了起來。夾谷龍古帶抬頭一看,果然看到遠處的宋軍又有步兵隊伍出陣集結,其中還有許多士兵抬著雲梯,擺出攻打堡壘的正規戰術架勢。夾谷龍古帶立即鬆了口氣,心說真刀真槍來倒好,起碼不用像剛才那麼提心吊膽。想到這裡,夾谷龍古帶吼道:「全軍聽令,各就各位,準備作戰。」

    「轟!」堡下忽然發出的巨響打斷了蒙古軍眾將的答令聲音。不等夾谷龍古帶和旦只兒等蒙古將領回過神來,新的巨響又已經接二連三傳來,轟隆轟隆好像打雷。夾谷龍古帶迅速把目光轉到聲音出來的方向時,立即驚訝的看到一根根粗大的筒狀物體,在五丈多高的天空中飛舞著、翻滾著、呼嘯著,劃出一道道恐怖的軌跡,然後密密麻麻地墜落下來,劈頭蓋腦地砸向箭灘堡堡牆……

    「將軍,小心。」好幾個親兵同時撲上來,把夾谷龍古帶死死的壓在堡牆上——這些親兵雖然是出於忠心,卻也坑苦了夾谷龍古帶。不等夾谷龍古帶再考慮什麼,新的巨響已經在他的前後左右響起,因為被親兵用身體壓住了頭臉要害,夾谷龍古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聽到身邊響起一陣一陣的巨響,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到後來乾脆連嗡嗡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同時地面在不斷顫抖,不斷拍打夾谷龍古帶緊貼在地面上的胸腹,能吸進肺裡的空氣帶著很濃重的刺鼻味道,還熱烘烘的,彷彿要把肺撐破一般。夾谷龍古帶忍不住痛苦的張開嘴,立即噴出一口鮮血和兩顆莫名其妙掉落的牙齒。

    好不容易等到地面不再顫抖,已經聽不到聲音的夾谷龍古帶勉強推開壓在身上不動的親兵,艱難的從地面上坐起。放目看去,箭灘堡堡牆上已是一片狼藉,滿目瘡痍,到處躺滿血人一般的蒙古士兵和被震得支離破碎的守城武器,還有許多士兵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嘔吐,夾谷龍古帶試著向前走了一步,卻覺得雙腳酸軟,張開嘴想要呼一口氣,卻忍不住噴出一股夾著鮮血的胃內容物。夾谷龍古帶駭然失色,「這是什麼武器?我們能抵擋嗎?」

    與嚇破了魂的蒙古守軍不同,宋軍隊伍看到自軍新式武器威力如此強大,頓時歡聲雷動,無數士兵又唱又跳,擁抱慶祝。就連一向冷靜的王堅也忍不住跳起來,大吼大叫道:「好東西!果然是好東西!以後的再也不用怕攻堅戰了!」

    「繼續裝藥!」有其師就有其門生,被賈老賊帶壞了的文天祥大吼道:「這次換裝有鐵角的爆散彈,輪流試用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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