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賈老賊挨揍
會盟順利,以阿搾、阿里與何鵬為首的少數民族頭領同意接受整編,賈老賊懸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來——少數民族士兵的戰鬥力是強,可組織紀律實在太爛,不整編訓練上了戰場也是一盤散沙。不過即便有頭領支持,想要整編這麼一批無組織無紀律還不能隨便用軍法處置的彪悍士兵也不是那麼容易,思來想去,賈老賊終於決定把這個任務交給愛將張世傑——張世傑武藝超群又天生神力,鎮住這群桀驁難馴的凶悍士卒應該不成問題,除此之外,賈老賊又向播州雄威軍借來老將田萬,請他協助張世傑整編和訓練這批士兵。
播州老將田萬名聲不顯,資歷卻不淺,淳祐十二年的宋蒙樂山戰役時,就是他率領五千播州士兵從小路夜襲嘉江,搶佔萬山以弩陣攻敵,大敗蒙古火魯赤軍,其統兵能力可見一斑。加上他長年在播州(今遵義)和少數民族打交道,訓練少數民族士兵的經驗十分豐富,所以有了他幫忙後,宋軍整編少數民族士兵的工作進行得還算順利,從羅氏鬼國來援的上萬士兵很快按宋軍的編制重新編組了一道,全部穿上標準的宋軍服裝列隊而立,多少有了些正規軍的模樣,原始落後的石鐵武器也換成宋軍的標準裝備,假以時日,必然又是一支精銳部隊。賈老賊看在眼裡,喜在心裡,終於開始著手制訂收復四川的進軍計劃。
七月八日,賈老賊在重慶府衙門中召集宋軍眾將商量進軍事宜,參加會議的人並不多,文職官員僅有子聰兄弟,武將方面也只有高達、張鈺和第二次神臂城大戰中表現出色的宋軍副都統趙寶,另外再加上一個四川制置使王堅,除此之外甚至連賈老賊的得意門生文天祥、楊亮節和王堅的兒子王安節等人都沒有資格參加,會議的保密性差不多已經是宋軍的最高級別。
「諸位大人,諸位將軍,本官這次奉旨入川,全為收復大宋四川失地而來。」賈老賊也不客氣,直接就開門見山說道:「如何奪回大宋的西南失地,本官只是一個領頭人,具體行動還要指望各位群策群力,團結一致才能驅逐韃虜……。」賈老賊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就已經被人敲響,賈老賊不耐煩的吼道:「什麼事?本官不是說過嗎,沒有大事不要打斷這個機密會議,怎麼剛開始就來了?」
「太師,四川部隊又和我們臨安禁軍打架了。」接替郭靖擔任親兵隊長的龔丹在門外說道:「這次的規模很大,兩邊都有好幾百人,都動上武器了,下面怕出事,所以請你處理。」
「一群混帳!」賈老賊氣得七竅生煙——從賈老賊率領的臨安禁軍進駐重慶以來,和四川宋軍的大小衝突就沒斷過,賈老賊幾次深入軍營化解矛盾,卻始終效果不大,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讓賈老賊頭疼萬分卻無可奈何。面對這又一次大規模友軍械鬥,賈老賊抿抿薄唇,瞟向四川制置使王堅,王堅英俊的臉上卻毫無表情,彷彿沒有聽到這件事一般。賈老賊忍不住開口問道:「王大人,本官幾次下令讓你約束軍紀,向四川軍隊灌輸團結一致的思想,你在當耳邊風嗎?」
「下官已經多次約束部下,賈平章你也是親眼看到的,士兵不聽,下官有什麼辦法?」王堅不冷不淡的答道。賈老賊大怒,聲音也大了些,「你對他們訓幾句不疼不癢的話就算約束了?本官要你深入軍營,化解四川軍隊和臨安軍隊的誤會,讓士兵們團結對敵,而不是對自己人動刀子!」
「沒有誤會!」王堅的聲音比賈老賊更大,怒氣沖沖的說道:「是臨安禁軍自己軍紀不嚴,在重慶府境內到處打架鬥毆,尋釁滋事,還偷雞摸狗和調戲民女,四川軍隊都是本地的子弟兵,當然看不下去了!」
賈老賊無言可對——賈老賊對軍隊軍紀無比重視,對民眾紀律抓得卻並不嚴格,再加上上樑不正下樑歪,士兵跟著賈老賊有樣學樣,所以賈老賊用順手了的嫡系軍隊在民間口碑並不甚好。本來這樣的事換成在其他地方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可王堅卻是一個對民眾紀律抓得極嚴的將領,眼睛裡揉不進半顆沙子,自然就看賈老賊的嫡系不順眼了。考慮了半晌後,賈老賊最終還是決定退讓,命令道:「叫楊亮節去處理這件事,調查清楚鬥毆的原因,如果是臨安禁軍的錯,按軍法行事。」
「遵命。」龔丹領命而去。賈老賊回頭看看滿臉尷尬的高達、張鈺和子聰等人,強作微笑道:「士兵打架,家常便飯,大家別放在心上。——對了,本官剛才說到那裡了?」張鈺欠身答道:「太師,剛才你說到要我們團結一致,共逐韃虜。」
「哦,對,團結一致。」賈老賊心頭苦笑,強笑道:「所以還希望各位將軍和大人群策群力……。」饒是賈老賊口才甚好,此刻也沒什麼鼓舞士氣的話可說了,只能直接進入話題,「經過這麼多天的準備,從臨安和江西來的大宋軍隊基本上已經熟悉四川的氣候、地形和道路了,各路盟友也已經抵達。本官決定,在近期內就發動全面進攻,收復四川全境!至於走那一條路進軍,首先該攻打那一個被韃子控制的四川州府,還望各位多多獻策獻謀。」說到這,賈老賊用幾近討好的口氣對王堅說道:「王大人,你久在四川,你先說吧。」
「我還要考慮。」王堅的態度還是不冷不淡,絲毫不給賈老賊面子。同為四川名將的張鈺不清楚賈老賊和王堅之間有什麼矛盾,又怕兩人又吵起來,便搶著說道:「賈太師,末將是四川人,十八歲從軍,比較熟悉四川情況,由末將先說可以嗎?」
「好,就由君玉先說。」賈老賊也明白張鈺的苦心,趕緊微笑接受。張鈺介紹道:「大宋主力收復四川,從重慶出發共有四條路可走,第一條是北上廣安,經達州和金州,繞過大巴山脈西搗漢中,切斷四川韃子和鳳翔路韃子的聯繫。這條路是當年餘將軍北伐漢中時走的路,道路最遠,但韃子守備薄弱,主要的敵人是漢中的耶律朱哥和金州的紀侯。」
「第二條是從合州釣魚城北上,經潼川搗綿州(綿陽),可以切斷韃子成都府路和利州東西路的聯繫。」張鈺接著介紹道:「這條路次近,但韃子防守得最嚴,我軍糧道的兩翼也容易被韃子襲擊。第三條路從神臂城北上,經資州和簡州,直接兵臨成都府,道路次遠,但對手是韃子七萬戶中力量最強的劉黑馬!第四條路也是從神臂城出發,經敘州沿岷江北上,攻打嘉定(樂山)和雅州等地,切斷韃子和大理韃子的聯繫,這條路道路最近,也利於我軍中小船隻行動。」
「張將軍不愧是蜀中名將,介紹軍情條理分明,本官一目瞭然矣。」賈老賊微笑著先給張鈺戴了一頂高帽子,然後才分析道:「第一條路攻漢中,道路太遠,我軍糧草轉運不便,對後勤要求極高,可以放棄。第二條路攻綿州,容易被敵人包抄我軍兩翼,切斷我軍糧道,也可以排除考慮。第三條路直接攻打成都府……。」
「太師,不能直接打成都。」子聰插嘴道:「成都乃是川中核心,我軍如果直接攻打,一是川中平原的地形不利於我軍保護糧道,二是忽必烈的四川各萬戶也必然全力救援,不利於我軍將之各個擊破。而且就算勝了,在四川的忽必烈餘黨失去劉黑馬這個領袖,定會全面倒向阿里不哥。」
「子聰大師言之有理,本官也擔心直接打下了成都,皇上就逼本官帶著成都美女回臨安了。」賈老賊很認真的回答——卻惹得在場眾人除王堅外一起大笑,剛才的尷尬氣氛一掃而空。
「至於這第四條路。」因為是第一次率軍打進攻戰,賈老賊在行軍路線的選擇上無比謹慎,所以考慮良久後,賈老賊說道:「本官覺得這第四條路最為合適,一是我軍可以依靠岷江運糧,糧道相對安全;二是切斷四川韃子和大理兀良哈台的聯繫,可以防止兀良哈台忽然反水倒向阿里不哥,和阿里不哥連成一片;第三嘛,嘉定和漢中相距最遠,阿里不哥軍即便想搗亂救援嘉定,也要沿途的忽必烈餘黨同意阿里不哥軍隊從他們的控制地經過——本官相信忽必烈那些餘黨還沒那麼傻。」
因為情報不足的緣故,當賈老賊把他的打算說完後,除了王堅冷冷一笑外,在場的其他宋軍官員和將領都認為賈老賊的分析很有道理,紛紛附和道:「太師所言極是,走第四條路確實最適合我軍情況,對我軍也最為有利。」就連子聰也覺得賈老賊這個戰略選擇十分合適,點頭道:「小僧也認為首先攻打嘉定是最佳選擇,而且打下嘉定和雅州後,我軍還可以和吐蕃取得聯繫,有利於太師利用楊璉真珈爭取吐蕃八思巴喇叭。」
「既然大家都沒什麼意見,那進軍路線就這麼定了。」賈老賊當場拍板。誰知怎麼看賈老賊怎麼不順眼的王堅忽然說道:「誰說沒意見?我反對,這個計劃簡直是胡說八道,紙上談兵!這個時候攻打嘉定,只會把大宋在四川的大好局面一手葬送。」
王堅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駭然,賈老賊也楞了一下,然後忍不住大怒問道:「王大人,既然你覺得本官的安排是紙上談兵,那你為什麼不早些指出謬誤?本官是那種聽不進正確建議、只會獨斷專行的人嗎?」
「如果你不是這樣的人,那你為什麼把我的奏章壓下了?沒有上報朝廷?」王堅反唇相譏道。賈老賊更是大怒,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本官就知道,你肯定是記著那件事情,所以本官入川之後,你才事事處處不與本官配合!你對本官還有什麼不滿,一起說出來!」
「我對你的不滿多的是!」王堅毫無懼色,也站起來沖賈老賊大吼,「同樣是大宋軍隊,為什麼兩淮和荊襄的軍隊火器配備那麼充足?四川軍就只能靠刀劍和韃子硬拚?四川的大宋將士不是爹娘生父母養的?」
「那是因為火器產量和道路運輸問題!」賈老賊大吼,「你當大宋到處都是兵工廠啊?廟山大營供給兩淮和荊襄的火器就萬分吃力了,還拿什麼供給四川?在四川生產火器,火藥配方如何保密?你如果保密做得好,四川為什麼連出劉整和梅應春兩個大漢奸?」
賈老賊和王堅這兩個官職最高又分別幹掉兩個蒙古大汗的高官爭吵,吵得臉紅脖子粗像兩只鬥雞,在場的高達、張鈺和子聰等人都慌了手腳,趕緊拉賈老賊的拉賈老賊,勸王堅的勸王堅,想讓兩人冷靜下來。誰知早對賈老賊憋了一肚子氣的王堅怒不可遏,推開拉自己的張鈺和趙寶,指著賈老賊鼻子吼道:「歸根到底,你就是偏袒那兩兄弟對不對?他們倆兄弟給了你什麼好處?」
「滾開!」賈老賊這幾天也對王堅滿腹怒氣,甩開高達和子聰後,賈老賊吼道:「他們倆兄弟是給了我好處!所以本官就是要偏袒他們,不許你板倒他們!」吼叫間,賈老賊怒不可遏,竟然一拳打在王堅臉上,王堅也不客氣,馬上一拳往賈老賊臉上招呼過去,直接把賈老賊的鼻子打出了血。
「二位大人,不可動手!」高達和張鈺等人見賈老賊和王堅竟然打了起來,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賈老賊卻吼道:「誰也不許拉,今天我倒要和他王堅說個清楚,打個明白,看是誰對誰錯!」
「誰對誰錯?」王堅也是氣紅了眼,抬腿一腳踹在賈老賊小腹上,怒吼道:「你自己都承認了,呂文德和呂文煥兄弟給了你足夠的好處,所以你才偏袒他們!」
「我當然承認!」賈老賊也是一腳踹在王堅腿上,王堅眼明手快,拉住賈老賊的腳往後一拉,賈老賊就勢躺下,抱住王堅的腿,把王堅也板倒在地上,一邊和王堅扭打一邊大吼,「呂文德和呂文煥兄弟用命給大宋換來了兩年的變法時間,這就是他們給本官的好處!他們倆兄弟死守襄樊,保護大宋百姓不受韃子荼毒,也給大宋爭取最為寶貴的兩年時間,就憑這一條,他們做錯什麼,本官都保他們!」
「有功勞難道就可以免罪?」王堅用手肘猛撞賈老賊肚子,吼道:「他們兩兄弟勾結俞興陷害劉整,把劉整逼到韃子那邊,罪證確鑿,我上表參他們兩兄弟,你不但不治他們兩兄弟的罪,反而把我的奏章和俞興的供認狀都一把火燒了!上樑不正下樑歪,正因為有你這樣的朝廷首輔,大宋朝廷上下才會一片烏煙瘴氣,貪污成風,**不堪!」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賈老賊一邊用拳頭猛打王堅腦袋,一邊吼道:「用人之道,以才為先!呂文德兄弟的壞毛病是多,可他們能打仗,對大宋又忠心耿耿,如果把他們撤了換了,換上兩個清廉而平庸的蠢材,那才是真正的誤國誤民!大宋中興四大將之一的張俊,毛病比他們兩兄弟還多,可大宋汴梁失守金兵南下的時候,如果不是他在兩淮扭轉乾坤,大宋連臨安都保不住!劉整那個鐵桿漢奸,天生反骨的四姓家奴,叛變只是遲早的事,你為什麼一定要賴在呂文德兄弟頭上!」
「王堅,你信不信?」賈老賊越說越氣,揍向王堅的拳頭力氣也越來越大,「如果你和我換個位置,你去做朝廷首輔,我來做四川制置使,那麼不出三年,我光憑重慶的兵力就可以收復四川全境!而大宋朝廷,不出三年就會被你這個迂腐書生敗得一乾二淨!你知道如何平衡朝政嗎?知道如何對付手握實權的地方豪強和朝廷權貴嗎?你知道如何為朝廷和為百姓減輕嗎?你知道怎麼鼓舞大宋軍民奮起抗蒙嗎?你知道怎麼對付比豺狼還殘暴、比狐狸還狡猾的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嗎?你知道怎麼把一群地痞流氓變成大宋的精銳士兵嗎?你知道……?」
賈老賊吼一句,就往王堅身上打一拳,王堅開始還不甘示弱,堅決還手,但隨著賈老賊吼得越來越多,王堅漸漸的還手節奏慢了,到後來乾脆只聽賈老賊的怒吼不還手了。後來賈老賊也沒了什麼力氣,只是躺在地上,指著王堅鼻子喘著粗氣吼道:「王堅,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實話告訴你,我也早看你不順眼了!可為了大宋,我不能板倒你這個大宋忠臣和功臣,還要把你的大兒子王安節當成接班人重點培養!否則的話,本官把你弄倒輕而易舉!這就叫宰相肚量,你懂不懂?!」
王堅同樣喘著粗氣,怒視賈老賊,賈老賊同樣紅著眼睛怒視於他,模樣和一隻發怒的鬥雞幾乎沒什麼兩樣。就在高達和張鈺等人擔心賈老賊和王堅就此決裂的時候,賈老賊忽然一笑,指著王堅的臉笑道:「找面銅鏡自己看看,你現在的頭快被我打成豬頭了,自己看看好不好看?」
「你的臉也被我打成戲台上的花臉了。」王堅毫不示弱,指著賈老賊滿是鼻血的臉反唇相譏——但王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賈老賊笑得更是大聲,兩人最終對視大笑,不時你捶我一拳,我打你一下,力度卻都小了許多。
笑夠了,王堅從地上掙扎著坐起,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賈老賊,一聳肩膀說道:「拿去吧,這是我以前的親兵隊長楊過送來的韃子漢中會盟盟約副本——從這份盟約看來,我們如果先打嘉定,那麼阿里不哥的軍隊就可以乘機向四川內部滲透,對大宋反攻四川十分不利。我的意思是,我們分兵而行,分出一路人馬,偽裝成我軍主力北上佯攻金州,吸引阿里不哥軍從漢中南下金州,也把忽必烈餘黨的主力引到金州。然後再乘虛突襲綿州或者嘉定,把韃子切斷,不給他們連成一片的機會。——不過這只是我的建議,你比我會用兵,也許你會有更好的辦法,我聽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