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賈老賊變法
浪港山一戰,宋軍開天闢地以來第一次不損一兵一卒即獲全勝,在南宋軍隊內部造成的震撼是難以想像的,也充分體現了開花炮彈和遠程火炮的巨大威力。不過為了保密起見,賈老賊在重賞參戰官兵之餘,也嚴令他們不得洩露戰鬥經過的那怕一字半句情報;就連那些俘虜被押回臨安城獻俘遊街時也全部蒙上嘴巴,防止有硬骨頭的俘虜在遊街時故意喊出戰鬥經過,導致南宋軍隊的機密被混入臨安的蒙古細作探知。
等到歡呼雀躍的臨安百姓欣賞完高麗和蒙古聯軍俘虜遊街的醜態後,賈老賊又立即下令將俘虜中的棒子、韃子和色目人全部活埋在臨安城外,倖存那些漢人俘虜則被發往軍辦礦場開礦,短時間內別想與任何外人接觸——這倒不是賈老賊生性歹毒殘忍,主要是蒙古軍隊也是一支極為重視武器改進發明的軍隊,如果讓蒙古軍隊知道了宋軍擁有新式火炮的消息,難免不會想法盜取或者想方設法破解防備,賈老賊再在與蒙古決戰時就沒了突然襲擊的殺手鑭了。
蒙古趁火打劫四路進犯,短時間內就被賈老賊殲滅一路和重創一路,賈老賊在朝廷和民間的威信立即達到頂點,酒色皇帝趙祺更是乾脆,直接把所有政務和軍務扔給賈老賊,然後就躲進後宮去反覆刷新和創造一夜御女記錄了。皇帝趙祺不上朝,平章軍國重事賈老賊有特權也不用朝,朝廷上那些與賈老賊政見不合的大臣又被賈老賊手下那些最為擅長窩裡鬥的走狗們陷害排擠得乾乾淨淨,於是乎,半閒堂就堂而皇之擔當起了它在歷史上曾經擔當的使命——南宋第二朝廷!舉凡軍國大事、各地奏章和官員任免,一律先送進半閒堂供賈老賊批閱,然後就可以直接實施,雖說這麼一來賈老賊不可避免的背上擅權罵名,倒也提高了不少辦事效率,算是有得也有失。
既然半閒堂變得如此重要,能夠自由出入這裡的除了賈老賊的家人和親信黨羽外,就只剩下足夠份量的朝廷要員。但是到了秋收結束的九月底時,半閒堂卻迎來兩名十分特殊的客人——南宋第一大地主趙祺的生父榮王趙與芮和第二大地主範文煥,而且他們還是賈老賊用請柬請到半閒堂來參加賈府晚宴的尊貴客人。
對於賈老賊的這個邀請,趙與芮和範文煥既感到榮幸又忐忑不安,知道宴無好宴,成天忙得腳不沾地的賈老賊邀請他們,必然是有大事將要商量。果不其然,豐盛豪華的宴會開始不久後,賈老賊便結束了客套又趕走了侍侯在一旁的僕人丫鬟,甚至兩大走狗廖瑩中和劉秉恕都沒留下做陪,然後賈老賊便開門見山的說道:「王爺,范員外,明人不說暗話,今天本官請你們來敝宅赴宴,是有一件大事想要與你們商量。」
「太師太客氣,範文煥一介草民,如何有資格與太師商議國家大事?」範文煥嘴上客氣,眼珠子卻滴溜溜的亂轉不停。趙與芮則抹著胖臉上的汗水,狡黠笑道:「太師,先皇可留有遺旨——嚴禁宗室子弟干政,小王也不例外。太師找小王商議國家大事,不怕違背先皇遺旨嗎?」
「可以說是國家大事,也可以說是王爺、范員外和本官的家事,討論家事不算違旨吧?」賈老賊冷笑著避開趙與芮的機鋒,又微笑道:「大宋士紳之中,以王爺你的田地最多,范員外次之,本官忝居第三,本官想與二位討論一下土地問題,這難道不算是家事嗎?」趙與芮和範文煥這兩個第一、第二地主互相對視一眼,彼此輕輕點頭後,便異口同聲答道:「願聽太師賜教。」
「公田法。」賈老賊從嘴裡蹦出三個讓趙與芮和範文煥恨之入骨的字,又慢悠悠的說道:「本官打算廢除公田法,不再限制土地兼併,也不再讓朝廷從我們手裡強行買走土地。」
「廢除公田法?」趙與芮和範文煥懷疑自己是身在夢裡——這幾年推行的公田法已經從他們兩人搶走了多少良田,他們兩個精打細算的金算盤都已經算不清楚了,廢除這個極為損害大地主利益的公田法,趙與芮和範文煥平時裡做夢想的就是這一天啊。猛掐了自己大腿幾把確定不是做夢後,趙與芮和範文煥都激動的大叫起來,「賈太師,你太英明了,公田法誤國害民,早就應該廢除了,小王(草民)舉雙手贊成你的英明決策。」
「當然是英明決策,公田法執行三年,本官被強行買走的良田已經多達萬畝,再不廢除,本官全家都得去上街要飯了。」賈老賊大言不慚的說了一通趙與芮和範文煥發自內心贊成的話,但賈老賊又話鋒一轉,「不過呢,丁大全老賊推行的公田法雖然誤國害民,但也極大程度的彌補了國庫虧空,大宋朝廷能在不增發一張會子的情況下維持國家運轉,公田法也功不可沒。所以本官擔心,一旦廢除公田法,只怕百官反對,朝廷又將不堪重負啊。」
「賈太師,你不要只看到表象。」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就要飛走,範文煥急得趕緊勸說道:「公田法的本質是好的,這點我們也承認,但再好的法度到了下面遇上一幫昏官庸吏也會變壞——太師你最清楚我朝的吏治,那些貪得無厭的官員動不動就拿容易貶值的會子強賣土地,給他們行賄送禮的少買,不送禮行賄的超過規定強行購買,買到手的良田高價倒賣出去,低價買些沙地薄地上交朝廷,從中賺取巨額差價。一道公田法,坑死害死多少士紳簡直數不勝數啊。」
「百官反對這點,賈太師你絕對不用擔心。」被公田法坑得最苦的趙與芮也焦急道:「朝廷裡的兩浙官員,沒有那個不被公田法坑得欲哭無淚的,太師你只要提出廢除公田法,他們一定會全力擁護。其他地方的官員也害怕公田法推行到其他行路,也一定贊成你的英明決策,反對的聲音就算有,也一定不會多。」
「百官的反對聲也許可以壓制,但國庫呢?」賈老賊淡淡的問道:「現在廢除公田法,靠著前幾年收上來的公田每年收取田租,國庫還能勉強運轉下去,可要是打起大仗來怎麼辦?國庫那點銅錢能撐幾天?大宋要是發動耗資更為巨大的北伐,公田收入那點錢怕是連支撐一個月都不夠。」
「為什麼要北伐?只要不讓韃子下江南,現在不是很好嗎?」趙與芮小聲反問道。賈老賊一笑,也懶得去和趙與芮說什麼大道理,僅是轉向範文煥問道:「范員外,你願不願意北伐?增加你的共耕田?」
「增加共耕田?」範文煥馬上想起他在臨淮控制那些收入巨大的土地,猶豫道:「北伐可以擴大共耕田,好倒是好,不過江南才是大宋的後方,這裡的土地也更富庶得多……。」
「是啊,南方的土地比北方富庶,如果拿江北的兩畝土地換江南的一畝土地,本官第一個就不願意。」賈老賊微笑道:「可要是在廢除公田法、不減少江南土地的前提下,能夠獲得江北的良田土地,本官就第一個答應了。」
「這麼說來,賈太師還是想廢除公田法了?」範文煥和趙與芮已經完全被賈老賊給繞糊塗了,範文煥又試探著問道:「那太師你為什麼又說廢除公田法會影響國庫收入呢?這公田法究竟是廢除好?還是不廢除好?」
「是啊,廢除公田法會影響國庫收入,不廢除公田法呢,咱們幾個又要繼續吃虧。」賈老賊微笑道:「所以本官苦思盟想了許久,終於想出了一個三全其美的辦法——既可以增加國庫收入,又可以廢除公田法,不用再被朝廷強行買走土地,還可以北伐擴大領土,讓我們這些大宋官紳獲得北方的共耕田,大家皆大歡喜。」
「願聞太師妙計。」趙與芮和範文煥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賈老賊又弄出什麼奇謀妙計。賈老賊豎起一個手指頭,神神秘秘的說道:「其實這條妙計用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官紳一體交糧納稅。」
「官紳一體交糧納稅?」趙與芮和範文煥如遭雷擊——如果說公田法強買土地是割他們命根子的話,那麼官紳一體交糧納稅簡直就是剜他們的心頭肉了。賈老賊則用煽動的口氣向如喪考妣的二人說道:「王爺,范員外,你們想一想,我們交糧納稅增加了國庫收入,朝廷就不用繼續推行公田法強買我們的土地,公田法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廢除;國庫充盈了,朝廷就有錢出兵北伐,奪回北方那些無主之地,我們就可以從中獲得共耕田,增加我們的田租收入,朝廷、百姓和我們皆大歡喜,豈不妙哉?」
「你賈老賊當我們白癡!」趙與芮和範文煥同時在心底怒吼起來,心說原來搞了半天你是想把公田法這把硬刀子換成交糧納稅的軟刀子,你當我們是蠢蛋好蒙啊?賈老賊則似乎沒察覺到兩大地主的難看臉色,繼續煽動道:「當然了,本官想讓官紳交糧納稅,並不是想違反大宋祖宗優待士人的家法——只征一半,對士紳只按朝廷稅賦定律的一半徵稅!」
「賈太師,你這太開玩笑了。」趙與芮鐵青著臉說道:「士紳和皇族宗室不交糧,不納稅,這是歷朝歷代的規矩,你想帶頭違反這個規矩嗎?別說一半,就是一成我們都不交。」
「行,不交。」賈老賊的回答讓趙與芮和範文煥又吃了一驚,賈老賊很爽快的微笑道:「王爺,范員外,剛才本官不是說了嗎?本官今天是和你們聊聊家事,是商議,是討論,不是命令——你們不願士紳一體納稅交糧,是你們的權利,本官無權勉強。」
「哦,嚇死老子了。」趙與芮和範文煥都鬆了一口氣,正要賠個好臉色說點軟話客套時,賈老賊卻又扔出一通讓他們跳起來的話,「士紳不交稅不納糧,是祖宗家法,公田法也是先皇留下來的遺法,既然沒辦法另外擴大國庫收入,本官也只好繼續推行公田法了。」說罷,賈老賊舉起酒杯,微笑道:「來,來,王爺,范員外,咱們再喝一杯。」
「這……。」趙與芮和範文煥這會才算明白賈老賊今天把他們叫來的真正目的——要想廢除搶走他們土地的公田法,就得按法律規定的一半交糧納稅;不肯挨減半交稅的軟刀子,就得繼續挨公田法這把硬刀子。賈老賊則又笑著問道:「王爺,范員外,你們怎麼不喝酒啊?咱們難得聚在一起,應該盡興才對,你們放心,本官今天是請你們來商議,既然你們不同意,那本官也不勉強。」
「太師,除了公田法和官紳一體納糧,難道沒有第三個辦法了嗎?」趙與芮試探著問道。賈老賊微笑答道:「當然還有——本官打算把這兩種新法同時推行,願意接受公田法的士紳可以不用納稅,願意減辦交糧納稅的士紳,就可以不用再被公田法強買土地,隨便大家選擇。」
說到這,賈老賊輕輕搖晃酒杯,奸笑道:「當然了,為了鼓勵各位官員士紳交糧納稅,本官決定推行一點獎勵——李璮歸降後,漣水到沭陽之間那一大塊土地就不用再充當戰場而無法耕種,本官打算把那裡的幾萬畝土地拿出來充當共耕田,獎勵給帶頭擁護士紳一體納稅的官紳耕種。至於那些擁護丁大全老賊搞的公田法的士紳,則將被排除在外。」
「老東西,又是蜜棗又是大棒,看來這次他鐵了心要搞士紳一體納稅了。」趙與芮和範文煥愁眉苦臉的對視一眼,互相使了一個眼色後,趙與芮站起來說道:「太師稍座,小王內急,去後面方便一下。」範文煥則也站起來,客氣道:「王爺,晚上路黑,請讓小人扶你去。」
「二位請便。」賈老賊知道這兩個大地主是打算出去商量卻不戳穿,只是在那裡繼續飲酒等待——這也是賈老賊數年來處心積慮逼迫丁大全推行公田法的真正目的,公田法確實是於國於民都有利的好新法,不過因為先天缺陷,推行中難免會滋生**,搞得天怒人怨,賈老賊之所以堅持推行,不過是為了矯枉必須過正。待到官員士紳大地主不堪忍受時,再以廢除本質為強硬掠奪的公田法為條件,推行溫和得多的官紳減辦交稅納糧新法,還加上共耕田的巨大誘惑,那阻力就要小得多了。不過為了這一天,賈老賊可是足足佈置了四年時間啊!
果然不出賈老賊所料,一泡尿足足撒了半個時辰的趙與芮和範文煥再回到大廳時,兩個胖地主的臉上都少了些垂喪,而是賠笑著向賈老賊試探道:「賈太師,剛才你說的官紳一體減辦納糧交稅,能不能再少一點?兩成怎麼樣?如果只交兩成的話,我們倒很樂意盡全力說服其他士紳一起接受賈太師的新法。」
「四成半。」賈老賊懶得和這兩個貪得無厭的大地主廢話。範文煥也知道賈老賊允許討價還價,便又大膽的還價道:「交三成,可以嗎?」
「四成!這是最後底線!」賈老賊斬釘截鐵答道。末了,賈老賊又拋出一條變法細節,「如果有士紳子弟在戰場上建立了軍功,可以再酌情減免。」
底限為三成半納稅的趙與芮和範文煥愁眉苦臉的咬起了耳朵,遲遲不肯答覆。賈老賊看出他們的猶豫,便又拋出了一個誘餌,「王爺,范員外,如果你二人願意幫助本官說服其他士紳接受新法,那麼沭陽一帶的共耕田由你們二位獨佔。至於其他擁護新法的士紳,可以優先獲得江西路新開荒地的共耕田——江西路這幾年大修道路,以前一些地處偏遠的無主荒地已經有路可通可以耕種,數目也不比沭陽一帶少,雖然貧瘠一點,但位於大宋後方,勝在安全是不是?」
「既然賈太師如此照顧小人,小人要是再不答應,那小人就掃賈太師的面子了。」範文煥苦笑道:「小人答應了,只要太師別再用公田法來強買小人的土地,小人就願意按四成納稅交糧。」皇帝的親老子趙與芮還在有些拉不下臉,不過考慮到軍政大權全在賈老賊手中,蠢兒子也從不衛護自己,親哥哥宋理宗乾脆留下遺旨不許自己干政,趙與芮最終還是咬牙道:「好,小王答應按四成納稅。」
「多謝王爺,多謝范員外,多謝你們的深明大義。」放下心來的賈老賊離座站起,向趙與芮和範文煥拱手鞠躬,誠懇道:「二位儘管放心,只要國庫的收入能夠支持大宋軍隊北伐,本官就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和犧牲,為你們搶回更多的土地,讓你們有更多的共耕田可以耕種收租。」
「希望如此吧。」趙與芮和範文煥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心知自己們已經被賈老賊拉入了北伐中原的巨大賭博,賭贏了,那利潤之豐厚可以讓他們做夢都笑醒;如果賭輸了,那麼後果就無法想像了……
靠著公田法的巨大威懾,也靠著南宋頭號地主趙與芮和二號地主範文煥的四處賣力遊說,被公田法坑得頭破血流的兩浙地主們大都接受了賈老賊官紳四成交糧納稅的新法。當然了,也有個別頑固不化的鐵公雞死活不肯拔毛,不過在擅長玩弄權術的賈老賊面前,他們又能蹦達到那裡?賈老賊從這些人中選了一個反對得最激烈的典型出來,抓住他瞞報人口和私造武器的罪行,利用大宋法律中唯一允許沒收財產的《盜賊重法》,將他財產土地全部收充入國庫!有了這麼一個榜樣的力量,其他地主又敢怎麼反對?
到了快過年的時候,獲得了絕大部分兩浙地主支持的賈老賊終於上表奏請試行官紳四成交糧納稅新法,宋度宗趙祺看都不看便直接批准通過,新法正式在天下最富的兩浙推行。因為不肯接受這個官紳四成交糧納稅新法就得繼續被公田法強買土地,又有皇帝的親生父親趙與芮帶頭擁護,兩浙大小地主都很樂意接受這個比較溫和的新法,並逐步向全國推行,極大的增加了國庫收入和減輕了對底層百姓的剝削,同時也緩解了推行公田法帶來的統治階級內部矛盾,勉強算是皆大歡喜。賈老賊對內矯枉過正的變法策略正式宣告成功,解除了後顧之憂的賈老賊也終於可以把目光轉向北方,得以全力應付來自北方忽必烈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