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半閒堂落成日
公元一二六一年,南宋景定二年二月二十二,黃道吉日,經過一年多時間的辛苦建設後,賈老賊盼望已久的半閒堂終於在西湖葛嶺落成,也是賈老賊全家正式遷居葛嶺的日子——其實半閒堂只是賈老賊葛嶺別墅眾多樓閣亭榭中的其中一個院子,除此之外還有紅梅閣、養樂圃和集芳園歷等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庭園,只是賈老賊自己喜歡叫半閒堂而已——至於原因,大家都是男人,就不用說得那麼明白了。
既然是搬家,以賈老賊的身份地位少不得要擺上幾百桌搬家酒慶祝慶祝,順便撈些外快,也因為賈老賊權勢熏天的身份地位,所以來到葛嶺慶賀送禮的官員士紳在賈老賊新宅的大門前排成了長隊,密密麻麻的賓客人數大概比西湖裡的游魚還要多上一些。不光是賈老賊的黨羽能來的全來了,趙祺、丁大全、吳潛和閻慶等朝廷中各黨各派的官員也幾乎全部到場,為了討好賈老賊,新近投靠賈老賊黨的陳大方乾脆拉來了一支軍隊在葛嶺下平整土地,這才容下到賈老賊府祝賀的各級官員帶來車轎。身患重病的宋理宗雖不能親來,卻也派董宋臣送來貴重賀禮,可見宋理宗對賈老賊的寵愛。
「媽的!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是不是都想來吃窮本官?」站在紅梅閣的頂樓上,賈老賊也被自家門前那門庭若市的景象嚇了一跳,繼而開始心疼起伙食錢來。旁邊的廖瑩中等心腹忙拍馬屁道:「少傅德高望重,實乃百官之楷模,眾人到府慶祝你的新宅落成,也是表達對少傅你的尊敬與擁戴。少傅應該到大廳去,接受百官的道賀才對。」
「沒心情啊,高達回臨安述職,說是今天一定趕到,聽說邛應也來了,本官太急著想見見他們了。」賈老賊長歎了一口氣,對高達和邛應等曾經並肩做戰的戰友萬分想念——順便想念高達手裡那些新招募的江西兵。不過臨安地面邪性,賈老賊剛說到高達的名字,親兵副隊長龔丹就飛奔上來,向賈老賊稟報道:「少傅,高達將軍和邛應將軍來了,按你的吩咐,我已經安排人去接他們進紅梅閣。」
「哎呀呀,總算是來了。」賈老賊大喜,忙三步作兩步的跑下頂樓,剛下到庭院,賈老賊就看到身材高大的高達和滿臉刀疤的邛應被親兵領進了紅梅閣跨院,還有高達的好友曹世雄也跟了進來。賈老賊張開雙臂,一把抱住向自己行禮的高達,大笑道:「高將軍,邛將軍,你們想死本官了。」高達和邛應也是萬分激動,向賈老賊行禮道賀時,賈老賊一揮手說道:「不用了,咱們是什麼交情,還用講那些客套?快,快進來給本官說說江西路的擴軍情況。」
拉著曹世雄和邛應進了紅梅閣落座,賈老賊便迫不及待的問起江西路的軍隊擴建情況——南宋富庶甲天下,招募來的兵丁或多或少都有些戀財怕死,惟有江西路是南宋少有的窮地方,招上來的士兵才最有戰鬥力,所以賈老賊才如此關心江西的擴軍情況。滿身塵土不及洗刷的高達答道:「少傅,下官未辱使命,去年已經完成江西路擴軍至八萬的任務,而且全部是當打之年的青壯士兵,只要給下官一些時間,就一定能把他們訓練成精銳主力。」
「好!」賈老賊大喜鼓掌,鬆了口氣說道:「去年九月你向我報告,江西路才招到六萬士兵,我還提心吊膽生怕你做不到。這下子本官終於可以放心了,高將軍果不負我。」
「這也要感謝賈少傅。」高達老實答道:「以前軍餉撥給是七會子三銅錢,十貫會子拿到手要不了幾天就不值三貫,這兩個月撥給江西路的軍餉全是銅錢,當兵能吃飽飯還能養家餬口了,江西百姓自然搶破頭的要當兵——只要賈少傅願意,我可以在一個月裡再招兩萬合格兵員。」
「江西路這兩個月的軍餉全部是銅錢付給?本官怎麼不知道?」賈老賊吃了一驚,有些糊塗。旁邊的廖瑩中忙插話道:「少傅你忘記了?這事是你安排胡大昌辦的,上次胡大昌到你的府中求見,是你罵他變相剋扣軍費,以會子充作銅錢發給士兵為餉動搖軍隊士氣。後來胡大昌回去後就把江西路的軍費改成了撥給足額銅錢,幫助高達將軍擴軍。」
廖瑩中沒有把話說完——是胡大昌向他行賄,他才教給胡大昌如何討好賈老賊的。而賈老賊仔細一回憶好像是有這麼一會事,這才笑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本官那段時間忙著關心曹世雄他們撤回大宋的事,還楞給忘了。想不到胡大昌那頭肥豬還有點靈性,能夠領悟本官的意思。」
「該死的東西。」高達一腳踹在曹世雄身上,笑罵道:「帶著五千人跑到韃子後方殺人放火,你倒爽了,賈少傅和我們個個為你們提心吊膽,我連給你上祭的祭品都準備了——三壇清華婺酒,準備到你的衣冠塚上祭祀。」
「清華婺酒?好東西啊,帶來沒有?既然我活蹦亂跳的回來了,那三罈酒先祭我的五臟廟吧。」曹世雄涎著臉問道。高達笑道:「你聽錯了,我是打算先把三壇婺酒喝下去,然後拉出來再拿去祭你的衣冠塚……。」
高達的話還沒說完,曹世雄的拳頭已經砸到他臉上,高達立即還擊,一對好朋友竟在賈老賊的新窩棚裡打了起來。旁邊的邛應還煽風點火,「挖他眼睛,掐他脖子——曹將軍你用牙齒咬啊。」(高達:邛應,你這個月俸祿不想要了?)賈老賊則看著兩員愛將的打鬧微笑,還歎氣道:「可惜呂文德那小子來不了,要是他也來了,看你們三個狗咬狗就……!你們連上司都敢打,信不信我扣了你們今年俸祿?」
等高達和曹世雄打鬧夠了,賈老賊這才喝住已經鼻青臉腫的兩人,又向高達問道:「高達,江西新兵還有多久才能形成戰鬥力?如果本官從江西調兵,你能出多少兵?」
高達整整衣衫,恭敬答道:「新兵邊招募邊訓練,不少隊伍已經可以拉上戰場了,就是軍隊擴軍後武器生產上跟不上,主要是缺鐵打造武器。如果少傅現在就從江西調兵的話又不考慮從江西出糧補給,那麼下官可以出五萬人左右,再給下官半年時間訓練,江西所有軍隊都可以拉上戰場了。」
「很不錯。」賈老賊滿意的點點頭,又說道:「太平州的馬鞍山鐵礦已經在上個月大量出鐵,你回去的時候,本官叫陳宜中拿出前期出產的所有鑌鐵給你帶回江西,首先把江西軍隊武裝起來。本官打算把江西路和廣南東西路(廣西)建設成大宋最大的兵員補充地,以後鑌鐵和軍費都少不了。」
「少傅,你問我們能出多少兵,是不是打算從江西調兵去打韃子?是不是準備打南京路?」好戰分子邛應迫不及待的問道。賈老賊搖搖頭,讓廖瑩中拿來大宋地圖攤開,微笑說道:「南京路已經被曹世雄攪亂了一半,忽必烈忙著和阿里不哥交手,現在反攻南京路已經沒多少意思了。倒是大宋西南邊陲的大理還在兀良哈台手裡,這對大宋是個不小的威脅。」
「前年的鄂州之戰,兀良哈台的軍隊損失很小就退回大理盤踞,到現在還佔著我們大宋廣南西路的邕州。」賈老賊指著地圖上的雲南和廣西位置說道:「西南多山,交通不便,兀良哈台這支軍隊實際上已經和忽必烈失去了聯繫,對忽必烈聽宣不聽調,但這支孤軍的存在對我們大宋的廣南東西路和京湖路還是有一定威脅,若是不早些除去,怕又會在我們腹地後方突然捅上一刀。所以本官打算從江西調一些軍隊到廣南路去幫老趙葵逐步奪回邕州,一來可以壓縮兀良哈台的活動空間,削弱他這支孤軍的力量,解決我們大宋的後顧之憂,為將來反攻大理打下基礎;二來可以讓江西路的新兵創造實戰演練的機會,沒有上過戰場的士兵,即便訓練得再好也只是二流軍隊,真正到了上陣的時候再積累經驗就晚了。」
「反攻邕州?」高達看著地圖盤算道:「廣南多山,韃子的騎兵作用不大,有利於我們江西兵發揮,只是該調多少士兵過去呢?調少了不起作用,調得多了錢糧耗費巨大,怕是大宋國庫難以承擔。」
「本官的意思是,每次調五千到七千左右,以老帶新輪流上陣廝殺,拿兀良哈台的軍隊給咱們大宋軍隊練練兵,花費的錢糧也不多。」賈老賊一揮手,豪氣萬丈的說道:「在從江西往廣南路調換軍隊的同時,我們還可以乘機修繕橋樑擴展道路,加強大宋與廣南路的聯繫,要不了幾年,廣南路就又是我們的一個後方。再說趙葵也太老了,朝廷一直找不出一個適合接替他的人選,你高達多瞭解些廣南路的情況,說不定將來廣南路也要交給你兼管起來。一舉多得,豈不秒哉?」
「兼管廣南路?下官可不敢奢望——改天賈少傅如果讓下官兼管兩淮,那下官倒是很樂意。」高達微笑著發洩了一通賈老賊專門給他窮地方的不滿,又點頭附和道:「就依賈少傅安排,新兵是要在戰場上練一練才能成器,等少傅向皇上請下聖旨,下官在江西馬上出兵。」過後,賈老賊又和高達等人談了一些軍務上的事,老管家便來通知賈老賊可以開席,賈老賊這才牽著高達和曹世雄等人來到新家主客廳接受百官的恭喜。
繁瑣的禮節永遠是那麼乏味,賈老賊除了站在原地接受眾人道賀、還禮還得暈頭轉向外什麼都幹不了,如果不是趙祺、吳潛和董宋臣等人在場,賈老賊還真想拂袖而去,高達和曹世雄等人見勢不妙,趕緊溜到一邊去找伍隆起和凌震等人喝酒敘舊,從神臂城回來不久的黃藥師和董平高等人也極不講義氣的開溜到一邊聊臨安妓院新來的美女,扔下賈老賊在那裡與認識不認識、喜歡不喜歡的人客套。這不,賈老賊無比厭惡的原吉州知府伍慶志就又不識趣的湊了上去……
「下官吉州縣主薄伍慶志,恭祝賈少傅喬遷之喜。」伍慶志諛笑著,將一個精美的禮盒捧到賈老賊面前。賈老賊楞了一下,奇怪道:「伍大人,前段時間你不是還是知縣嗎?怎麼現在又轉副職了?」
「還不是你害的?」伍慶志心裡有氣,臉上卻笑得益發諂媚,「多承賈少傅掛懷,上次丁丞相嫌下官辦事不力,所以把下官降為副職。對了,下官謹呈少傅一副唐明皇墨寶,絕對的真跡,請賈少傅笑納。」
「讓伍大人破費了,多謝。」賈老賊很想把這個四處鑽營還險些害得梁薇墮入虎口的伍慶志再降為縣吏,但考慮到自己眼下四處招降納叛,得樹立那麼一個榜樣證明自己不計前嫌才能穩定人心,所以賈老賊考慮了一下說道:「伍大人是做過知府的,去做主薄未免浪費人才,這樣吧,臨淮那邊正缺知府,不知伍大人可有興趣去上任?」
「臨淮?」伍慶志再蠢也知道臨淮知府是個比縣令強不了多少的虛銜,但考慮到自己再不抓住這個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只怕這輩子就沒翻身的希望了,所以伍慶志稍一盤算就咬牙道:「多謝賈少傅提拔,小人願去臨淮為皇上守土安民。」賈老賊點點頭,「甚好,那伍大人明天就去吏部領差事,到臨淮上任去吧。」說吧,賈老賊也懶得聽伍慶志那些虛情假意的感謝,逕直去與吳潛等人客套去了。
無比虛偽的與百官客套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該客套的人都客套到了,賈老賊趕緊下令開席,用酒肉灌飽這班官員讓他們趕快滾蛋。片刻後,還算豐盛的酒席擺上,賈老賊致詞感謝,賓主落座互相敬酒,又是一輪接一輪的客套,眼看太陽落山,賈老賊正慶幸眾人就要滾蛋時,外面忽然飛奔進來一名傳令兵,向賈老賊遞上一份公文,「啟稟少傅,京湖路呂大人六百里加急奏報緊急軍情。」
「緊急軍情?!」賈老賊屁股向被紮了一下跳起來,趕緊接過奏報打開細看,那邊吳潛、高達和曹世雄等人也趕緊湊過來,生怕大宋最重要的城池之一襄陽城出什麼意外。誰曾想賈老賊只將奏報看了幾眼,馬上就哈哈大笑起來,「諸位同僚,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大宋盟友阿里不哥大汗的軍隊在鳳翔路打了一個大勝仗,奪得了鳳翔路重鎮京兆府!忽必烈偽汗的部將廉希憲因為軍糧不濟、軍心混亂導致慘敗,已經退出了鳳翔路,現在的鳳翔路,已經只剩下延安府一座孤城苦苦支撐了。」
「好,好啊。」百官紛紛歡呼起來——不過絕大部分官員只是嘴上高興,心裡卻在嘀咕,「阿里不哥打勝仗,關我們大宋什麼事?」僅有少部分具有戰略眼光的官員能明白賈老賊為什麼如此歡喜,鳳翔路是阿里不哥與盟友察哈台汗國聯繫的必經之路,阿里不哥拿下了鳳翔路,等於就是保證了獲得察哈台汗**需支持的道路,同時切斷了忽必烈與四川和大理的聯繫,其軍事意義之重大,絲毫不亞於賈老賊在鄂州殲滅忽必烈軍隊主力。但也有部分人憂心忡忡——以蒙古人的狼子野心,阿里不哥與忽必烈之戰倘若快速決出勝負,不管是誰獲勝,下一個目標必是南宋無疑。
「賈少傅,阿里不哥如果飛快打敗了忽必烈,下一個目標只怕就是大宋,你對此有何看法?」擔心的人中僅有吳潛一人敢當面質疑賈老賊,「阿里不哥雖然與大宋結盟,只怕他剛獲勝,立即就要撕毀盟約啊。」
「吳丞相此言差矣,君子治國,仁義為本,以德服人。阿里不哥如果連最基本的遵守承諾信義一點都做到的話,縱然獲勝也將是萬夫所指,遺臭萬年。」賈老賊搖頭晃腦的答道。吳潛老臉一紅,硬著頭皮說道:「賈少傅言之有理,韃子乃是化為蠻夷,不通王化,而且素來言而無信,大宋還是應該早做提防的好,以免事到臨頭,措手不及。」
賈老賊微笑不語,吳潛老臉更紅,紅到不能再紅的時候,索性也跟著賈老賊笑了起來,直笑得眾人莫名其妙,不知當朝兩大重臣為何發笑——也只有賈老賊和吳潛兩人心知肚明,剛才他們的對話其實就是一年前賈老賊從鄂州歸來的翻版,只是兩人的立場掉轉過來而已。笑夠了以後,賈老賊正色說道:「吳丞相放心,賈似道對此早有提防,下官明日就奏請皇上遣使忽必烈,商議與忽必烈停戰重開邊市,以大宋出產的糧食與忽必烈交換馬匹,緩解忽必烈眼下的危機。」
「用糧食和忽必烈交換戰馬?」吳潛沉吟道:「忽必烈眼下四面受敵,糧餉萬分吃緊,南京路又被曹世雄掃蕩了一遍,耽誤了種麥季節,加重了今年糧荒的危險,確實十分需要糧食。只是戰馬同樣是重要軍需,忽必烈會答應用戰馬交換糧食嗎?」
「南有大宋,北有阿里不哥,東有高麗權臣叛亂,西有劉太平佔據鳳翔,內有李璮侍機而動,內憂外患,四面環敵。」賈老賊微笑道:「忽必烈只要足夠聰明,就算明知是飲鴆止渴,也只會選擇暫時向大宋妥協,延緩他敗亡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