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本性難改
對於和賈老賊在酒樓的促膝長談,老實說丁大全並不是十分相信賈老賊真會對自己施以援手——畢竟是那麼年的死對頭了,賈老賊要求丁大全去做的兩件事,丁大全也是猶豫難決,不知是不是該聽從賈老賊的指點。不過賈老賊有一句話丁大全非常贊同,「全玖此女野心勃勃,權勢**之大遠在你我之上,她如果不除,你我在她『淫』威之下只會朝不保夕、永遠為她當牛做馬。」
就這麼忐忑不安的過了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早上,丁大全又像往常一樣的去皇宮參加早朝。而今天的早朝充滿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氣氛——嗅覺靈敏的臨安百官對宋理宗昨夜忽然駕臨忠王府的經過已有所耳聞,加上賈老賊揚言要給高麗國使一點顏色看看,為了避免在這個敏感時刻惹禍上身,百官之中竟然沒有一人出列奏本。弄得宋理宗只有主動開口詢問政事,並重點交代了要在這個關鍵時刻抑制小麥種植,保證明年的水稻種植土地和遏制民間走私麥面到北方資敵的猖獗趨勢,可惜百官都是嘴上答應背地下各行其道,早朝只得草草結束。
大概是壓抑得太久的緣故,剛一散朝百官就不歡而散,心事重重的丁大全故意放慢腳步走在最後面,這時候,賈老賊忽然從丁大全旁邊擦身而過,低聲說了一句,「久祿客棧,下午申時二刻動手,你只有這一次機會,錯過了我也沒辦法了。」說罷,賈老賊領著一干黨羽揚長而去,絲毫不理丁大全的反應。
賈老賊的話沒頭沒尾,旁人即便聽到也只會莫名其妙,丁大全卻明白其中意思——久祿客棧是指林衍和金俊派來使者的下榻地點,下午申時二刻自然就是賈老賊把關鍵人物調走,給丁大全製造出動手抓人的時間。
「老東西,就那麼有把握讓我聽你的話?」看著賈老賊大搖大擺出宮的背影,丁大全心中忿忿,就連死黨胡大昌和陳大方對他說話都沒聽到。負責臨安駐軍的陳大方問道:「恩相,賈老賊好像對你說了什麼?是這樣嗎?」
「沒……沒什麼。」丁大全隨口搪塞,又吩咐道:「大方,你給本相準備五百精兵,換上便衣到……。」說到這裡,丁大全又改變了主意,改口道:「換上便衣到本相的府邸外侯命,隨時聽侯本相的調遣。」
「遵命。」陳大方輕聲答應,又奇怪道:「恩相,你要軍隊做什麼?」
「沒什麼,你照做就是了。」丁大全並打算給並稱為『臨安三犬』的死黨解釋,只是歎了一口氣,心裡暗暗打算一會再考慮考慮,仔細盤算究竟是聽賈老賊的還是聽全玖的。可就在丁大全剛剛走出宮門的時候,趙祺的衛隊長劉濟豪卻有意無意的走到了丁大全身邊,低聲命令道:「王妃讓你立即到王府去,別惹王妃不高興。」
「兩邊都是催命鬼啊。」丁大全倒吸了一口涼氣,盤算片刻後,丁大全暗暗下定決心,「先去一趟忠王府,看看那個毒婆娘怎麼說,再做決定也還來得及。」
和賈老賊不一樣,丁大全並不知道忠王府密道的存在,所以丁大全只能走忠王府偏僻的側門入府(黃藥師:嗚……就是我當初中計走那道門),不過陳大方和胡大昌等人也算是方面大員了,卻也沒資格進這扇門,只能在門外等候。先不說陳大方和胡大昌等丁大全死黨在外面苦等,單說丁大全進得府後,立即便被全玖的兩名貼身侍女千幻和冰雲極不客氣的叫進了一個房間裡,並被喝令跪等全玖的到來。
跪了一柱香時間還多,給兒子喂完奶的全玖終於進到房間,並在丁大全前面的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直接向丁大全呼喝道:「丁卿,本妃今天一個任務交給你,你務必在兩天之內給我辦到,不得有誤。」全玖的動作和態度都異常傲慢無禮,語氣更是象主子在使喚奴才一樣,丁大全心中有氣,強壓下怒氣答道:「請王妃吩咐,小相一定盡力。」
「當初本妃與王爺在湖州遭遇漁民暴動,曾經有一些刺客混水摸魚企圖刺殺王爺與本妃,雖然賈似道的軍隊及時趕到除掉了刺客,但根據本妃的明查暗訪,有四個刺客的下落不明。」全玖冷冷的吩咐道:「本妃懷疑,那些刺客是趙孟關派去的,賈似道老賊抓住了他們也拿到了口供——但賈老賊卻故意把他們藏了起來。你去給本妃把那四個刺客找出來,本妃有大用。」
「這……人海茫茫,有沒有太多的線索,讓下官如何尋找?」丁大全跪在全玖面前為難答道。全玖柳眉一立,喝道:「蠢貨,你不會動動腦筋嗎?賈老賊手沒伸進刑部,監牢裡絕對不可能;軍營裡人多嘴雜,賈老賊把他們藏進軍營的可能性也不大。最有可能的,就是賈老賊走狗一手把持的廟山軍器監,你到那裡想想辦法。」
「廟山軍器監?!」丁大全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哀嚎道:「那地方是皇上特批給賈老賊的軍事禁區,專門生產新式火藥和新式武器的要害,大宋軍隊看守最嚴密的地方!沒有賈老賊的手令,任何人進到那裡都是格殺勿論——這半年多時間裡,在那裡被活剝皮的蒙古細作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你讓下官到那個地方替你找人,下官怎麼可能辦到?」
「如果你不願意,也可以。」全玖面無表情的冷哼道:「找幾個人,替我除掉賈老賊,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他了。」
「王妃,你越來越在開玩笑了。」丁大全擦了一把汗水,苦笑道:「要是能除掉賈老賊,不用王妃吩咐下官早就這麼幹了,何必等到今天?」
「那你就等著去瓊州吃荔枝吧。」全玖站起來,冷笑道:「總之一句話,你要不替本妃除掉賈似道,要不就到廟山去把那幾個刺客弄出來——要是你辦不到,你寫給本妃那一封信、連同你在科場舞弊案裡的罪證,本妃可就要當眾抖出來了。」說罷,全玖扔下一句話揚長而去,「本妃只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不是你死就是賈老賊死,你自己看著辦。」
「臭婊子,臭娘們。」丁大全跪在原地在心裡詛咒半天,然後才慢慢爬起來,拖著沉重的雙腿從原路離開忠王府。陳大方和胡大昌等丁大全死黨則早在門外等得不耐煩了,一見丁大全就問道:「恩相,那個毒婆娘怎麼說?」「恩相,那個毒婆娘該不會又讓你去做什麼比公田法還招人恨的事吧?」
「陳大方,本相交代你的軍隊準備好了沒有?」丁大全下定決心,咬著牙命令道:「下午申時二刻,你帶兵包圍久祿客棧,給本相抓幾個人……。」
……
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和壓抑終於被打破,而打破這死一般寂靜的人,竟然是賈老賊的死對頭丁大全。當天下午申時二刻,當趙祺一黨的洪咨夔等官員還在太常寺與高麗使團的時候,丁大全的死黨陳大方忽然率領五百精兵包圍了在臨安城中名不見經傳的久祿客棧,從中抓出十餘名化裝成商人的高麗權臣使者,並直接在大街上拷問出了他們的來意。半個時辰後,陳大方拿著高麗權臣林衍和金俊揭穿王倎使者真正目的的口供進宮呈報給宋理宗,臨安全城震動。
得知了高麗王倎使節的真正來意和高麗國內的真實情況,宋理宗立即大發雷霆,馬上派出御林軍到太常寺將高麗使節悉數拿下,禮部尚書洪咨夔和太常寺正副寺卿也被宋理宗以瀆職罪名捕拿下獄,舉薦洪咨夔出任禮部尚書並且與高麗使節團有所接觸的忠王趙祺同樣受到牽連,被宋理宗叫進宮裡罵得狗血淋頭。趙孟關乘機落井下石,將丁大全被全玖控制那封書信也是呈報到宋理宗面前——知道了當朝重臣右丞相竟然在私底下被兒媳控制,宋理宗差點沒氣得當場吐血,立即下詔招賈老賊、吳潛、丁大全和榮王趙與芮四人進宮議事。
因為陳大方是故意在大街上拷問出了口供,臨安全城皆知,所以賈老賊和吳潛都已經做好了進宮面君的準備,聖旨剛送到家裡就立即起程。誰曾想到得皇宮門口時,賈老賊和吳潛卻看到丁大全和趙與芮的車轎同路抵達,吳潛不由大為驚奇,向賈老賊問道:「賈少傅,丁大全和榮王爺怎麼一起來了?他們倆似乎住的方向正好相反吧?」
「也許丁大全是先去了榮王府,然後和榮王爺一起來的。」賈老賊微笑答道。吳潛更是糊塗,正要追問,賈老賊卻一拉他說道:「先進宮再說吧,最好別和這兩位一路,要不皇上就要覺得我們四個是在路上商量好以後統一口徑了。」吳潛也不願和丁大全一路,立即點頭與賈老賊先行進宮。
被小太監領進了御書房,賈老賊和吳潛首先便看到陳大方、趙祺和趙孟關三人跪在龍案前,趙祺臉上儘是眼淚鼻涕,還有茶水潑過的痕跡;宋理宗則被幾名宮娥攙扶著斜倚在龍椅上喘著粗氣,臉上也是掛滿了淚水,旁邊還有幾名太醫捧著藥碗,顯然宋理宗已經被氣得犯了病。賈老賊和吳潛不敢怠慢,忙一起跪下磕頭,「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賈似道,陳大方向朕稟報,說高麗林衍和金俊派來的使者已經與你見過面?有這事嗎?」宋理宗鐵青著臉問道。賈老賊不慌不忙的磕頭,答道:「回稟皇上,確有此事,數日前微臣確實見到自稱高麗樞密使林衍和右丞相金俊派來的使者。」
「那你為什麼不向朕稟報?」宋理宗用微弱卻充滿憤怒的聲音喝道。賈老賊磕頭答道:「回皇上,只因那使者與高麗國王王倎派來的使者所言截然相反,微臣不敢隨意相信任何一方,也不敢偏信一面之言貿然上奏。所以這幾日微臣一直在明查暗訪,準備查明了高麗國內的真相再奏報皇上,以免誤聽讒言怠慢了高麗使節,有損大宋天朝顏面。」
宋理宗想起賈老賊從一開始就對高麗棒子的使者不感冒,言語中提防甚深,還派出宋京去監視高麗使者,而且時間上也和陳大方所奏報的對得上——賈老賊是先提出提防高麗使者,後來才見到高麗權臣派來的其他使者的。想到這裡,宋理宗點點頭,將語氣放緩問道:「那你可查到什麼?」
賈老賊從懷裡取出厚厚一疊文書,恭敬答道:「回皇上,微臣在這幾日內派人到臨安、嘉興、建康和慶元等通海碼頭明查暗訪,從海外商人口中瞭解高麗國內情況,發現高麗國內的情況確實如林衍與金俊所言,高麗新王王倎乃是忽必烈一手扶持之傀儡,而林衍與金俊才是真正心向大宋的高麗忠臣。只因建康距離臨安遙遠,微臣是剛剛才收到建康知府馬光祖的回報,所以未曾來得及向皇上稟報。這些便是馬光祖等地方官吏協助微臣調查後送來的回報,還有各地海外商人的口供,請皇上過目。」
馬光祖是南宋有名的清官,賈老賊把他拖下水給自己做證,宋理宗倒深信不疑,點點頭說道:「你辦事謹慎,做得很好,起來吧。吳愛卿,你也平身吧,賜座。」賈老賊和吳潛鬆了一口氣,忙謝恩後坐到太監搬來的椅子上,吳潛還向賈老賊埋怨,「賈少傅你既然懷疑高麗使者的真正來意,怎麼不早告訴老夫一聲,老夫起碼也可以幫你查查真相啊。」
「高麗蕞爾小國,何勞左相親自出手?太過重視,反倒折了我們大宋的顏面。」賈老賊輕聲答道。吳潛點點頭,深以為是,那邊宋理宗也憤怒道:「賈愛卿言之有理,朕就是太過重視高麗鼠輩,險些丟盡了大宋國威,無顏去見大宋列祖列宗。朕決定了,把王倎的國使嚴加申斥,驅逐回國。」
「皇上,依微臣看,不如把他們移交給忽必烈偽汗的好。」賈老賊陰陰的說道:「這樣皇上可以讓忽必烈知道,在戰場上他拿不去的東西,在談判桌上他也休想從皇上這裡拿走,還可以讓天下人都看清楚忽必烈虛偽狡詐的真面目。」
「行,這就交給你去辦吧。」萬國來朝的美夢破滅,宋理宗對高麗棒子也算是恨到了骨髓裡,當即同意。怒氣稍歇,宋理宗又悲從心來,指著跪在面前抽泣的趙祺哽咽道:「高麗賊使還只是小事,最不讓朕省心的還是這個不孝子,用人不明和誤中高麗賊使詭計也就罷了,竟然……竟然還被……被他的妻子如此欺凌支派,完全沒有一點自己的主見,等朕百年之後,大宋江山豈不是要落入婦人之手?」
「父皇,大哥自幼駑鈍,這怪不得他,要怪就只能怪大嫂手段太過狠毒卑劣,竟然連當朝宰輔都能暗中縱。」趙孟關『好心好意』的勸解道。賈老賊則離座磕頭流淚道:「皇上保重龍體,忠王舉止失誤,全因微臣等輔助忠王不力,請皇上降罪。」
「起來吧,這不能怪你,你又不能像一些人一樣日日夜夜守在皇兒身邊。」宋理宗痛哭流涕,又吩咐道:「賈愛卿,自今日起,你把資善堂兼管起來,替朕好好管教這個孽子。你是他長輩,他要是不聽話,你就給朕用棍棒戒尺狠狠打,朕給你特權。」
「微臣不敢,微臣一定盡全力輔助忠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賈老賊嘴上客氣,心中則在偷樂,資善堂是宋理宗專門給趙祺建的學堂,裡面的老師如湯漢、楊棟、葉夢鼎之流全是宋理宗刻意為趙祺培養的太子黨首腦人物,宋理宗把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的職位交給自己,等於就是把太子黨的所有力量交到了自己手裡。旁邊的趙孟關卻聽得火冒三丈,心說老頭子看來是鐵了心要把皇位傳給趙祺了,全玖眼看馬上就要倒台,老頭子馬上又把趙祺塞給賈老賊當學生,擺明了是要用賈老賊來保趙祺登基。
這時候,黃門官來報,「啟稟皇上,榮王與丁丞相奉旨入宮求見。」宋理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家醜不可過於外揚,尤其是別讓兒子下不來台,便吩咐道:「賈愛卿,你把忠王送到資善堂讀書,順便將忠王的幾個老師訓斥一遍,讓他們今後聽你的調遣,然後送忠王回府,剩下的明天再說。吳愛卿,關兒,你們留下陪朕接見榮王與丁大全。」
「完了,皇上對賈老賊和趙祺是越來越眷顧了,根本不給趙祺下不來台的機會,也不讓賈老賊在全玖一事上表態得罪趙祺,免得趙祺記恨賈老賊。」趙孟關心裡益發嫉恨。賈老賊則樂得不淌這趟混水,忙與趙祺磕頭謝恩,送趙祺去設在皇宮裡的資善堂讀書,順便接管太子黨的幾個要員。
……
不說宋理宗和吳潛、趙與芮等人審問丁大全如何被全玖控制,也不說他們打算怎麼收拾全玖。單說賈老賊將趙祺送到了資善堂後,趙祺的幾個老師果然哭哭啼啼的向趙祺告罪,主動承擔輔助太子不力的責任,同時向賈老賊表示忠心,表示要與賈老賊共同輔助好趙祺的學業,盡全力支持趙祺繼承大位。賈老賊垂涎已久的太子黨官員權力,即正式宣告納入賈老賊彀中。爾後賈老賊又假惺惺的過問了一下趙祺讀的四書五經,再有就是把陸秀夫派到資善堂裡摻沙子,天剛黑便領著已經在打瞌睡的趙祺回府休息。
將趙祺送回忠王府後,賈老賊怕全玖出來連哭帶鬧把自己弄得下不來台,隨便交代了幾句就找借口開溜回家——還好,賈老賊連全玖的影子都沒看到。誰曾想賈老賊回到家連口茶水都沒得喝上一口,老管家賈薄就過來稟報,「老爺,忠王妃來了,在咱們家密室裡已經等了你一個多時辰了,說是今天如果不見到你她就不回家。」
「毒婆娘,怪不得沒在她家裡找我麻煩,原來早跑到我家裡來了。」賈老賊有些頭疼,不過想到全玖脫光光後那副嬌媚動人的模樣,賈老賊不免又有些心癢癢,點頭道:「我馬上去見她,安排一下別讓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