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不和諧的結局
臘月二十九的上午,打完鄂州之戰的最終一戰,宋軍剛剛集結好軍隊與俘虜,賈老賊與李庭芝這對許久不見的師徒還沒來得及敘舊,韓震和趙祺夫婦就已經率領著宋軍主力後隊抵達了武陽關。見到韓震到來,賈老賊就像見到了親人一般高興,立即將打掃戰場、關押俘虜、安置傷兵和掩埋死者等等一股腦雜事全踢給韓震,然後撒腿就往武陽關跑。進了武陽關後,賈老賊也懶得理會那些向自己行禮的淮東將士,抓住一個軍官就咆哮道:「臥室在那裡?本相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再然後賈老賊被領進臥室尋了一張還算舒服的床,三兩下扒光衣服倒頭就睡。一覺醒來時,時間已是臘月二十九的傍晚……
「李妴,本相醒了,給本相準備朝服。」和往常一樣,賈老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極為奢侈的叫一名公主來服侍自己穿衣洗漱。但是和往常不同,平時裡隨叫隨到的李妴卻沒有推門進來,不僅如此,賈老賊還聽到隔壁有少女低低的嚶嚀哭泣聲音。好奇之下,賈老賊隨便抓起早上脫下的骯髒軍衣隨便裹在身上,悄悄隔壁的房門,一眼便看到李妴正坐在隔壁房間的床上,這段時間幾乎成為李妴影子的丐幫小公主張一刀卻匍匐李妴懷中不斷抽泣,像是遇見了什麼傷心事。
「妹妹,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傷心了。賈丞相醒了,姐姐先去侍侯他更衣。」李妴發現賈老賊的到來,忙拍著張一刀的烏黑秀髮柔聲說道。張一刀哽咽著坐直,賈老賊卻揮手問道:「李妴,這是怎麼了?張小姐為什麼哭得這麼厲害?人死不能復生,誰犧牲了?」
「一刀妹妹的爺爺,丐幫的張老幫主。」李妴低聲答道:「臘月二十四那天晚上,你的門生文天祥詐開武陽關大門後被韃子包圍,張老幫主為了掩護文天祥,不幸……。」李妴說到這裡,本已經收住哭泣的張一刀秀目中又是淚如泉湧,撲在李妴腿上大哭,「爺爺……!」
「張布鞋死了?」賈老賊一陣失望——他可還指望著借助張布鞋的力量組建特種部隊,現在算是泡湯了。失望之餘,賈老賊又盯到張一刀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嫵媚臉蛋上,暗暗嚥了一口口水,走上前坐到李妴旁邊,假惺惺的向張一刀安慰道:「張小姐,保重身體,你爺爺為國捐軀,雖然很讓人傷心,但這也是光榮的事情,這一次鄂州之戰,半年裡先後有三萬多名大宋男兒為國犧牲,你爺爺和他們一樣,都是大宋的英雄,大宋的驕傲。本相一定會上奏朝廷,為你爺爺追封官職謚號——不知道你父母在什麼地方?本相可以為他們請封官職,以慰張老幫主的在天之靈。」
「我父母……他們早就……。」賈老賊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張一刀立即哭得更加厲害。李妴解釋道:「一刀妹妹的父母在十年就已經雙雙過世,都是死在韃子的屠刀下,她是張老幫主撫養長大的……可憐的一刀妹妹,現在已經是一個無親無故的孤兒了。」
「那本相養她。」賈老賊這舉話差點脫口而出,不過考慮到李妴在場加上張布鞋是為國捐軀,賈老賊還是強壓下衝動說道:「沒關係,張幫主生前和文天祥關係很好,文天祥是本相門生,本相讓他撫養張小姐,他不敢不聽。」嘴上說得好聽,賈老賊心裡卻著實肉痛得緊,「文天祥啊文天祥,這麼一個小美人讓給你——我這個老師簡直是太偉大了。」
「不,我不想去文大哥家。」張一刀收住哭泣,紅著臉搖頭。李妴和她是知己,瞭解她的心思,便又解釋道:「丞相,你不知道,文天祥已經有三房妻子,彼此間鬥得很厲害,雖然文天祥對一刀妹妹很好——可文天祥的三位夫人……。」說到這,李妴瞪一眼賈老賊,哼哼道:「你這個老東西還真小氣,幹嘛把撫養一刀妹妹的責任推給學生?你很窮嗎?以後就讓一刀妹妹跟我住在一起,她的一切衣食開支由你負責!」
「妴姐姐,不要讓丞相為難了,我從小就跟著爺爺以乞討為生,自己能養自己。」張一刀俏臉更紅,低著頭小聲說道。心花怒放的賈老賊則趕緊拉起張一刀柔若無骨的小手,更加虛偽的說道:「張小姐,你不必客氣,只要你不嫌棄,以後你就住到本相家裡,給你李妴姐姐和本相的女兒做個伴,將來……。」賈老賊小聲嚥了一口口水,「將來本相一定給你找一個好歸宿。張小姐,你願意嗎?」
「願意。」張一刀回答的聲音比蚊子哼還要低,柔美的小臉完全紅到了脖子根,卻始終沒有把手從賈老賊魔爪中抽出來。李妴則橫了一眼表情平靜眼神狂喜的賈老賊,又看一眼滿面嬌羞的張一刀,立即想起那天早上賈老賊把張一刀誤認為是她的事,李妴便忍不住冷冷的哼哼起來……
……
喪盡天良的賈老賊正在打戰士遺孤主意的同時,武陽關另一個僻靜的房間中,全玖正在翻弄著一沓手抄本,並靜靜的聆聽著手下兩名侍女的報告。而站在全玖對面的,正是她準備送給賈似道卻遭到拒絕的兩名美貌少女,年齡稍大那名少女喚做千幻,年齡小那名少女名叫冰雲,都是全玖親手調教出來的美女間諜,都曾為全玖立下不少功勞,算是全玖的絕對心腹。
「稟報王妃,賈似道派到蒙古軍隊裡的內線已經查明,姓黃名固號藥師,是賈似道親兵隊長郭靖的岳父。據陳宜中說,黃藥師在從蒙古軍營回到我軍大營後就再沒露過面,估計賈似道還要把他當細作使用。」首先向全玖報告的人是年齡稍小的冰雲,因為得自全玖真傳,冰雲的聲音也十分嬌媚,「另據陳宜中向奴婢吐露,賈似道在閏十一月二十二那天晚上,背著皇上與蒙古小王爺阿里不哥使者薩滿簽定了盟約,答應阿里不哥盡全力驅使大宋朝廷共同夾擊忽必烈,並收受了薩滿大批金銀珠寶賄賂。」
「有這事?」全玖停止翻看那本足有四寸厚的手抄本,俏顏上露出微笑,喃喃道:「賈老賊,你的膽子還真夠大啊,竟然敢背著皇上和一個蒙古王爺結盟——光憑這一條,你的戰功再大,也抵消不了罪名!」說罷,全玖又問道:「那份盟約在那裡?可曾打聽出來?」
「回王妃,奴婢雖然將陳宜中灌醉,但他開始怎麼都不肯說。」冰雲柔聲答道:「後來奴婢犧牲了身子,輾轉反覆才從陳宜中口中打聽出來,那份盟約是被賈似道心腹廖瑩中保管。除此之外,奴婢還發現了一件事也許對王妃有用——陳宜中很想迎娶賈似道之女賈妙,藉以獲得賈似道的全力扶持。」
「本妃沒看錯他,果然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全玖抿嘴微笑,得意自己的看人之準。全玖轉頭向千幻問道:「千幻,你這邊怎麼樣?李庭芝有沒有碰你?」
「回王妃,奴婢無能。」千幻滿臉慚愧,垂頭答道:「李庭芝似乎不好女色,奴婢今天幾次暗示他,他都不置可否,奴婢甚至連他的房間都沒機會進去。奴婢辜負了王妃的期望,請王妃治罪。」
「沒關係,李庭芝本來就是一塊油鹽不進的臭石頭——否則賈老賊也不會那麼信任他。」全玖並不氣餒,又問道:「那宋京呢?有沒有從他身上打開缺口?」提起宋京,俏丫鬟千幻嬌媚的臉上立即寫滿憤怒,憤怒答道:「王妃,宋京那頭肥豬實在太奸猾了,他佔夠了奴婢的便宜不說,卻不管奴婢如何懇求引誘,他都一個字不肯吐露——更不要臉的還在後面,奴婢陪他回來後才發現——王妃你賜給奴婢的那支碧玉鳳釵不見了。」
「狗東西——象足了他的主子!」同病相憐的全玖也氣得粉面煞白。唾罵了幾句後,全玖命令道:「罷了,宋京那條線不用再去接觸,從今天開始,冰雲你要加強對陳宜中的控制,一定要拿到他的把柄。千幻,你的目標轉移到廖瑩中身上,不管花多少代價,都要打通他那一條線,拿到賈老賊與阿里不哥那份盟約的副本。必要的時候,你可以讓冰雲或者其她姐妹幫你!」
「遵命。」千幻和冰雲一起答應。末了,千幻又怯生生的問道:「王妃,奴婢可不可以晚幾天開始行動?傍晚的時候,奴婢突然來月事了。」
「可以。」全玖漫不經心的點頭答應,戰事雖然已經結束,但宋軍還需要休整後才能撤軍,時間還很充足。但千幻和冰雲剛剛轉身離開後,全玖忽然全身一震,一張俏臉『唰』的一下變得蒼白無比,就連手裡那本寫滿賈似道歷年來所犯罪行的手抄本掉在地上都沒發現……
又過了數日,已經近三個月沒有和丈夫同房的全玖忽然心血來潮,很主動的鑽進了趙祺房裡,將趙祺身邊的女人全部趕走並留宿一夜。
……
「恩師,聽說你醒了,弟子李庭芝求見。」李妴剛服侍賈似道換上軍衣,門外就傳來李庭芝嚴肅的聲音。經賈似道同意,李妴先是打開房門,然後就到隔壁房間去繼續安慰痛失親人的張一刀去了。而身材高挑的李庭芝則大步進房,到賈老賊面前單膝跪下,雙手抱拳道:「弟子李庭芝,叩見恩師。」
「祥甫,快快請起。」賈老賊忙雙手攙起李庭芝這個名滿天下的學生。直到此刻,賈老賊才算有機會仔細打量自己的得意門生,瘦瘦高高的個頭,面容雖不很英俊卻十分威嚴,一雙細長眼精光十射,顯得十分精明幹練,賈老賊不由連連點頭,心說不愧是南宋末期的棟樑大將,果然儀表非凡。李庭芝也是仔細打量賈老賊,略帶哽咽的說道:「恩師,半年多不見,你瘦多了,請恩師千萬要保重身體,別太辛苦操勞。」
「沒事,有錢難買老來瘦,瘦些好。」賈老賊哈哈一笑,也是拍著李庭芝的肩膀說道:「祥甫,你也瘦了,你更得保重身體啊。」
「謝恩師關心,學生還年輕,還抗得住。」李庭芝恭敬答道。賈老賊大笑,先拉著李庭芝坐到桌旁,這才問道:「祥甫,這麼晚來見本相,不會是只為敘舊吧?發生什麼事了?快快說來。」
「恩師,真是抱歉。」李庭芝垂首答道:「今天早上你讓我們集中力量尋找張柔之子張弘范,但我們花費眾多人力,查遍了所有俘虜和死屍,卻始終沒有發現張弘范的下落,就連張弘范之弟張弘正和朱國寶、張榮實這些韃子漢軍大將都沒有找到。學生懷疑,這些人昨天晚上很可能乘亂逃走了。」
「狗漢奸,果然狡猾。」賈老賊罵了一句,昨夜宋軍總攻開始後戰場異常混亂,張弘范等人確實有機會乘亂逃脫。但賈老賊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過於糾纏,僅是安慰道:「沒關係,跑就跑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只要還活著,將來我們師徒一定還有機會在戰場上宰了他。」雖然李庭芝很奇怪老師為什麼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張弘范恨之入骨,但還是恭敬道:「學生記下了,將來只要在戰場上再遇到那個小漢奸,學生一定砍下他的人頭,獻給恩師。」
將張弘范的事情放到一邊,賈老賊又和李庭芝聊起別來之情與時下軍政要務,言語十分投機,和賈老賊一樣,李庭芝也是對朝廷裡閻馬丁當四大家族恨之入骨,也贊成賈老賊對這四個蛀蟲家族採取的分而擊之策略;也和賈老賊一樣,李庭芝也十分欣賞年紀輕輕卻才華橫溢的文天祥,並向賈老賊提出要人——希望賈老賊能讓文天祥到淮東職,不過賈老賊這下可不答應了,「這可不行,本相手下十分缺人,文武都缺,這次本相返回臨安,想讓文天祥到朝中任職,做本相的副手,他可不能交給你。」
「恩師,學生覺得文賢弟還是別進朝廷的好。」賈老賊捨不得放文天祥,換了別人,肯定不敢再和賈老賊討價還價,但李庭芝卻不給老師面子,並直接說道:「朝廷裡的情況恩師比學生更清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文賢弟進了朝廷,只怕立即就要陷入無窮無盡的黨爭之中。與其讓文賢弟去參與黨爭消耗精力,消磨銳氣稜角,不如讓他到地方上去做一些實事,一來可以鍛煉他的能力,二來可以發揮他的長處,更可以讓他積累功勞,便於恩師更近一步提升他。」
「有道理。」賈老賊並不固執,被李庭芝這麼一說,也是覺得讓僅有二十三歲的文天祥現在就進朝廷不太現實——文天祥年齡太輕資歷太淺,賈老賊再怎麼提攜他,也不可能坐上太高的位置;還有就是在朝廷裡鬥爭很容易弄滿一身污泥,不利於文天祥的成長——真正的賈老賊手下那幫走狗就不同了,一個個都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壞透頂的角色,別說被朝廷風氣污染,他們不污染朝廷風氣就阿彌陀佛了。不過賈老賊並不打算就這麼把文天祥白白讓給李庭芝,稍一沉吟後,賈老賊無恥的說道:「這樣吧,既然你很想讓文天祥到淮東做事,那你得拿一個人來交換。」
「什麼人?」李庭芝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果然,賈老賊奸笑道:「陸秀夫——這小子是內政長才,讓他到本相麾下來,更能發揮他的長處。」李庭芝一陣心疼——陸秀夫可是他在政務上的第一助手啊,但做老師的賈老賊既然已經開了口,做學生的李庭芝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點頭道:「也好,恩師身居宰輔,是需要陸秀夫這樣的內政長才協助,於國於民都是好事。」
……
「阿嚏!」正在交談的文天祥和陸秀夫一起打了一個噴嚏,心中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該不會有人在背後算計我吧?」
……
一夜的時間轉眼過去,第二天清晨——也就是開平元年的最後一天、臘月三十的清晨,賈老賊親自帶隊,率領眾文武到武陽關外宋軍陣亡將士合葬的萬人墓前祭奠,賈老賊先是讓人供上牛羊祭品,然後假惺惺的痛哭一場,率領眾文武高呼三聲,「安心上路!」隆重祭祀陣亡將士英靈。最後賈似道又命令犒勞全軍,準備好酒好菜讓宋軍將士慶祝除夕佳節與軍隊大勝,並命令大賞三軍,按往年慣例三倍發給宋軍士兵過年賞錢。命令傳開,宋軍大營與武陽關一片歡騰,無不感謝賈似道的出手大方。
「解散,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做完了這一切,賈老賊打著呵欠讓眾將解散,並把李庭芝拉到自己旁邊,揉著眼睛邊走邊說,「祥甫,本相考慮了一夜,這一次回朝廷後,本相準備不惜一切代價保舉你做淮南東路安撫制置使——別慌著謝我,本相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淮南東路境內有一個叫**縣的地方,**縣東北有一座山叫馬鞍山,那裡有一座還沒有被開採的、儲藏量十分巨大的鐵礦……。」
「恩師,你怎麼知道馬鞍山有儲藏量巨大的鐵礦?」李庭芝驚訝問道。賈老賊搖頭,「這個你不要問,總之那裡一定有鐵礦,你也一定要把那個鐵礦給開發起來,這對我們大宋的國計民生和軍隊建設都十分重要。事關重大,你千萬不要讓本相失望。」
「學生謹記恩師教誨,一定開發好馬鞍山。」李庭芝沉聲回答。賈老賊點點頭,又說道:「本相會盡全力協助你,如果人手不夠,本相可以上奏朝廷,讓這一次抓來的俘虜去給你做苦役。錢不夠……廢話!你手裡握著揚州鹽運,比本相還有錢,想必也不好意思再向本相開口吧?」
「恩師放心,學生不會向朝廷伸手的。」李庭芝尷尬一笑,他雖然也算是個清官,但他手裡握著放屁油褲襠的揚州鹽運,隨便把手指頭緊一點就有數之不盡的銀子銅錢,確實是肥得流油。賈老賊也是微笑,心說等馬鞍山開發起來,你小子肯定只會更富,到時候本相也可以狠狠撈上一把。
「恩相,出事了。」賈老賊和李庭芝言談正歡的時候,負責後勤的賈老賊心腹韓震匆匆追來,臉色嚴峻的向賈老賊稟報道:「高達將軍的軍隊中出事了,可能有嘩變跡象。」
「高達的江西軍?嘩變?」賈老賊幾乎懷疑韓震是在說謊——這次的鄂州之戰中,出力最大的就數高達的江西軍,專打硬仗卻從沒抱怨,更不像中央軍那麼經常出現整支部隊投降的醜事,眼下已經全殲了蒙古軍隊,江西軍反而出了問題,賈老賊自然就不敢相信了。但看到韓震那嚴峻的表情後,賈老賊不敢怠慢,趕緊命令道:「不回武陽關了,趕快去大營。」
「高達呢?他有沒有去現場?」快馬回營的路上,賈老賊向韓震問道。韓震點頭答道:「高將軍就在現場,呂文德將軍也趕去了。」賈老賊再不說話,心中卻更是疑惑,高達既然就在現場,為什麼軍隊還會出問題?
一路飛奔回到宋軍大營,江西軍駐紮地高達的帳篷外已上一片人山人海,到處可以聽到士兵憤怒的叫喊聲,「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的賞錢這麼少?」「是被誰貪了?」「我們要去告賈丞相!」「高將軍,請你出來說句話!」賈老賊心下立即雪亮,心知肯定是自己拔給江西軍的賞銀出了問題。果不出賈老賊所料,當江西軍士兵看到賈老賊到來時,馬上蜂擁迎來,七嘴八舌的向賈老賊喊冤。
「都別吵。」賈老賊跳下戰馬,先是喝住士兵的嘈雜,然後指著一個江西軍士兵問道:「你說,你們究竟為什麼要吵鬧?」
「丞相,你給我們的賞錢。」那士兵氣呼呼的叫道:「我們江西軍每年的過年賞銀是三貫錢,今年蒙你開恩,給我們按中央軍的賞錢五貫三倍賞給,應該是十五貫。」
「沒錯,那你們拿到多少?」賈老賊點頭問道。不等那士兵開口,幾乎所有的江西軍士兵都吼了起來,「三貫!我們只拿到三貫!」
「三貫?好大的膽子!」賈老賊的臉都氣紫了——每名士兵剋扣十二貫,兩萬江西軍就是二十四萬貫,貪污軍費數額如此巨大,已經足以抄家滅門!這時候,高達和呂文德已經從帳篷中走出來,待走到賈似道面前後,高達忽然向賈老賊「撲通」一下雙膝跪下,嘴裡卻一言不發。呂文德則湊到賈老賊耳邊低聲說道:「恩相,末將已經問過了,是高將軍的弟弟高陽和高成干的。」
「還好,不是高達干的。」賈老賊鬆了口氣,他可捨不得殺高達這麼一個能征善戰的猛將。可呂文德又接著說道:「但高達將軍也承認,這事情是他指使的——江西太窮了,江西軍平時裡軍費開支經常入不敷出,高達將軍為了彌補軍費,在各個府庫裡都做給手腳,為了彌補府庫的缺口,只好……也怪高陽和高成白癡,竟然在恩相你公開宣佈的賞賜裡做手腳。」
賈老賊痛苦的閉上眼睛,南宋軍費開支巨大,經常撥給不足,中央軍還好一些,地方軍隊入不敷出的情況卻到處都有——不過李庭芝握著揚州鹽運,呂文德背靠兩湖魚米之鄉,都是一等一的大肥缺,即便短缺也可以另想辦法;但高達所在的江西路卻不同,那可是南宋數一數二的貧困地區……
「嗒,嗒,嗒,嗒。」雖然有上萬人在場,場面卻安靜得連賈老賊在冰冷僵硬的土地上踮步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轉了兩個圈子後,賈老賊忽然聽在專管後勤的心腹走狗韓震面前,抬手狠狠給了韓震一個耳光,咆哮道:「你幹的好事!」
「恩相,我沒有……。」韓震被賈老賊打得暈頭轉向,下意識的出言分辨。賈老賊卻又是一個耳光扇在他臉上,咆哮的聲音更大,「還說你沒有?你是怎麼監督手下的?竟然敢讓他們貪污江西軍如此之多的軍費?馬上給本相去查,看是你手下那個兔崽子干的?本相要剝他的皮!」
「下官該死,下官這就去查。」韓震馬上明白賈老賊的真正用意,趕緊跪下磕頭。賈老賊又咆哮道:「還有,先把江西軍弟兄的賞銀補上!這一次鄂州之戰,江西軍的弟兄出力最大,沒有他們的浴血奮戰,能打出現在的局面?按中央軍的賞錢,五倍賞給!馬上去辦,再出問題,本相親手砍了你!」
「下官這就去辦。」韓震磕了一個頭,上馬匆匆回中軍大營,準備賈老賊要求的賞銀——順便再準備一個替死鬼給江西軍士兵出氣。江西軍士兵中歡聲雷動,個個向賈老賊感謝不已。跪在賈老賊面前的高達也慢慢抬起頭來,臉上已儘是淚水……
「高將軍,起來吧。」賈老賊雙手攙起高達,淡淡說道:「本來本相可以想辦法把你調來富裕一些的地方,但江西路民貧地薄,更容易出驍勇士兵,所以本相覺得你留在江西路更好,可以替大宋招募訓練更多的精銳部隊——今後軍費不足就向本相開口,本相替你想辦法。」
「謝……丞相。」高達這個面對敵人千軍萬馬毫無懼色的猛將,終於在賈老賊面前哭了出來……
雖說獲得了高達的絕對效忠,但賈老賊心情卻更加沉重,轉目去看灰濛濛的天空,忽然長歎了一口氣,「積重,難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