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節經濟戰
朱祁鈺回到城內的時候，已經是滿身大汗。他也沒有想到，竟然可以用這種匪夷所思的辦法「說」退莫臥兒大軍。這也讓朱祁鈺對阿巴克這個比他還要年輕的帝王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阿巴克是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成為了莫臥兒帝國的皇帝的，這讓他非常的務實。顯然，這次動員數十萬大軍的目的不是要攻打明軍，而是要造勢，然後與明軍談和。這一招確實夠狠，也夠聰明。就在開始的談判之中，朱祁鈺做出了一些巨大的讓步，顯然，在正規的談判之中，明帝國不會做這樣的讓步。
「陛下，敵人退走了。」
「朕知道，立即叫衛平，蕭涯離等將軍過來。還有，派人去尋找陳豫，讓他立即率領第二軍前往果阿，通知顧成林，讓南洋艦隊返回孟買。袁晨皓的北洋艦隊返回科蘭巴，等待新的命令。」
不多時，一群驚訝不已的將軍就集中到了朱祁鈺的書房裡面。此時，朱祁鈺還沒有公佈他與莫臥兒帝國皇帝阿巴克之間的約定。見到數十萬敵軍開始從孟買城外撤退，明軍將領都驚訝不已。當然，一些傳聞已經在部隊裡流傳開了，甚至很多人都認為，是朱祁鈺震住了阿巴克，迫使敵人的君主最後承認失敗。這一來，朱祁鈺簡直就成了軍人心目中的戰神，幾句話，就能「擊退」數十萬敵軍。
「情況就是這樣，現在只是暫時的和平。」朱祁鈺把他與阿巴克的對話重點講了出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必須要撤離孟買，有三個月的時間全力對付紅夷的其他據點。為了加快速度，兩支艦隊，陸戰隊要全力行動，另外第三軍也要配合陸戰隊行動。三個月之內，楊洪會在西北發動針對帖木爾帝國的進攻。到時候，我們會與莫臥兒帝國進行全面談判，並且展開合作。」
「陛下，那我們就不用與莫臥兒帝國交戰了？」衛平長出了口氣，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對，我們暫時不用與莫臥兒帝國為敵。阿巴克會保持中立，至少不向紅夷提供幫助。這樣一來，要拔除紅夷的據點就更為容易。」
「那麼，我們在佔領了紅夷的據點之後怎麼辦？撤退，還是佔領？」蕭涯離提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出來。
朱祁鈺沉思了一下，說道：「當然是佔領，朕回到科蘭巴之後，就會派遣官員前往德裡，與阿巴克進行全面談判。很多細節方面的問題，我們還要磋商。所以，現在暫時確定，我們佔領所有的紅夷據點，至於今後怎麼辦，那由談判結果來確定。」
「陛下……」胡志看了朱祁鈺一眼，說道，「陛下怎麼能夠肯定阿巴克這次與我們的合作是真心的？難道這不可能是一個圈套嗎？」
「直覺！」朱祁鈺微微點了下頭，「朕的直覺很準確，阿巴克是個厲害的皇帝，他就自然要避重就輕。如果我們最終能夠協助莫臥兒帝國戰勝最強大的敵人，他為什麼不合作？紅夷對阿巴克來說，也是利用的對象而已，當然，必要時，這樣的朋友是可以拿來出賣的。」
「但是……」這時候，衛平也產生了疑問，「難道我們不是被阿巴克利用的嗎？」
朱祁鈺拍了下衛平的肩膀，說道：「這也正確，不過，我們同樣也是在利用莫臥兒帝國，是不是？」
「那麼，在戰勝了帖木爾帝國之後，我們有什麼好處？如果莫臥兒帝國太強大的話，那我們不就是在養虎為患了嗎？」胡志仍然不太贊同朱祁鈺的決定。
「對，任何一個強大的國家對我們來說都是威脅，不過相比較而言，我們眼前最重要的是控制西洋，戰勝紅夷，打開前往歐羅巴的通道。因此，我們不得不利用莫臥兒帝國，同時也不得不做出一部分犧牲。至於莫臥兒帝國是不是一頭老虎，那要等到以後才能決定。只要我們戰勝了紅夷，就徹底的控制了西洋。到時候，就算莫臥兒帝國對我們構成了威脅，那我們也可以騰出手來解決他們，而不是與數個敵人作戰，是不是？」
胡志聳了下肩膀，算是勉強認同了這個觀點。顯然，朱祁鈺做出讓步的目的是明確的，只要能戰勝紅夷，控制西洋，那麼要對付莫臥兒帝國，那是今後的事情。
「好了，大家都去準備吧，五日之內，我們撤離孟買，當然，能帶走的東西都要帶走，陸戰隊與第二軍全體轉移到果阿去。等到新的戰略計劃出來之後，再展開作戰行動。」
五日後，明軍向莫臥兒帝國的軍隊移交了孟買。阿巴克也派遣了聯絡人員過來，與明軍商討一些細節上的問題。隨後，雙方代表在果阿簽訂了一個秘密協議草案，即莫臥兒帝國在三個月之內保持中立，不向紅夷提供任何支持與援助，而明軍則必須要在三個月之內保證紅夷不向莫臥兒帝國發動侵略戰爭，並且在紅夷入侵莫臥兒帝國的情況之下，要向莫臥兒帝國提供軍事援助。這份協議的有效日期只有三個月，如果明軍在三個月之內向帖木爾帝國發動戰略進攻，那麼協議才正式承認兩國同盟的性質，並且展開全面的同盟談判。
與莫臥兒帝國進行協商談判的事情，是由柴匯負責的。朱祁鈺則全力主持了針對紅夷殘餘據點的戰略進攻部署。除了留第二軍以及陸戰近衛軍在果阿防備之外，兩個陸戰軍以及衛平的第三軍協同兩大艦隊，對紅夷的據點展開了全面進攻。
要在三個月之內拔除紅夷的所有據點，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莫臥兒帝國不再向紅夷提供任何援助，明軍要向迅速的控制整個西洋，仍然需要加快進攻速度。朱祁鈺並沒有負責具體的戰役計劃，而是將戰役行動下放給了下面的將領。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即安撫那些本來準備脫離莫臥兒帝國控制，投靠大明的小國。
在之前朱祁鈺的戰略計劃中，策劃這些國家脫離莫臥兒帝國的控制是很重要的一環，柴匯在到達了科蘭巴之後，也花了很多精力在這上面。現在，朱祁鈺與阿巴克達成了協議，明帝國就再不能策劃這些國家鬧獨立了。不過，朱祁鈺有自己的想法。國家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一個強大的莫臥兒帝國對明帝國來說不算是一個好朋友，所以就必須要給莫臥兒帝國製造一點麻煩，讓莫臥兒帝國無法對明帝國構成威脅，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莫臥兒帝國周邊扶持一些小國，讓這些國家不滿莫臥兒帝國的統治，以分散莫臥兒帝國的力量。
「陛下，要安撫這些國家並不難，不過，問題是，我們有必要這麼做嗎？」在這方面，柴匯是朱祁鈺最主要的助手，「如果我們出爾反爾的話，必然引起這些國家的不滿，今後再要拉攏他們，恐怕就不容易了。」
朱祁鈺苦笑了一下，如果外交部長來處理這個問題的話，那就要容易很多。不過，現在也只能讓柴匯來幫他出主意了。「柴匯，你認為這些國家有多少利用價值？」
柴匯皺了下眉毛，說道：「很大，至少，我們不能讓莫臥兒帝國過於強大，這對我們本身就是個威脅，只要有這些國家存在，那莫臥兒帝國就無法對我們構成威脅，所以保持這些國家的獨立是非常重要的。」
「對，這就是關鍵！」朱祁鈺笑了起來，「朕明確的告訴你，與阿巴克的協議中，我們雖然表示放棄在這些國家的影響力，不過，那只是表面的。阿巴克需要的，只是這些國家繼續表示臣服。莫臥兒帝國現在沒有力量來徹底征服這些國家，所以才讓其做了附屬國。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利用這一點？」
「陛下的意思是？」柴匯皺了下眉毛，顯然，他沒有能夠立即明白朱祁鈺的意思。
「讓他們繼續向莫臥兒帝國臣服，並且按照規定每年朝貢，這不算是什麼損失吧？另外，我們向這些國家提供軍事支持，幫他們武裝軍隊，並且與他們簽訂一些商貿協議，幫助他們進行發展，這也沒有違背我們與莫臥兒帝國之間的協議，是不是？」
柴匯一驚，連忙說道：「陛下，這無非是在玩火，如果搞不好，阿巴克肯定與我們翻臉。」
「對，確實是在玩火，不過只要小心謹慎，玩點火又算什麼？」朱祁鈺站了起來，「我們只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在這三個月內，我們拔除了一紅夷的據點，到時候，莫臥兒帝國沒有了紅夷的支持，他們敢與我們為敵嗎？而且，只要楊洪在西北發動進攻，阿巴克就更會重視與我們的合作。到最後，就算我們策動幾個國家投靠大明，阿巴克也只能嚥下這顆苦果。」
「可是……」
朱祁鈺抬了抬手，說道：「柴匯，我們與莫臥兒帝國都是在相互利用，不過局面對我們更為有利。就算我們協助莫臥兒帝國消滅了帖木爾帝國，這對我們都有很大的好處。當初，我們在征服蒙古的時候，不是有很多人擔心，我們無法控制那些野蠻的蒙古部落嗎？而現在，蒙古人成為了我們最好的騎兵，成為了我們手裡的武器。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在莫臥兒帝國也這麼做呢？」
「陛下的意思是……」柴匯一驚，這才完全明白了朱祁鈺的意思。
「對，我們要的不是莫臥兒帝國的領土，我們甚至可以將帖木爾帝國的領土拱手送給他們。要征服一個國家，很多時候並不需要佔領他們的土地，控制他們的百姓。商人手裡的武器是最厲害的，而且也是最無法抵擋的！」朱祁鈺長出了口氣，向窗外的海港看去，「只要我們控制了一個國家的經濟，實際上就控制了這個國家。莫臥兒帝國是個新興的國家，更是一個市場龐大的國家。如果我們能夠在這裡自由經商，能夠控制這個市場，那就能控制這個國家。而這也是解除這個敵人武裝的最好辦法。設想一下，今後莫臥兒帝**民需要的衣服，食物，莫臥兒貴族需要的奢侈品這些都需要由我們來提供的話，他們還是威脅嗎？」
柴匯連連點頭，這一招，在蒙古，在朝鮮，在東瀛，在南洋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雖然莫臥兒帝國是明帝國迄今為止遇到的最為強大的對手，不過，只要有耐心，有時間，那麼照樣能夠將這個敵人轉變為朋友。
「柴匯，你就暫時留在這邊，不要急著回去。與莫臥兒帝國談判的事情由你全權負責。當然，必要的時候，應該給他們的貴族一些好處，比如送點禮物什麼的。最終目的，是要打開莫臥兒帝國的市場大門，讓我們的商人可以在這裡自由經商，讓我們的商品可以販賣到莫臥兒帝國的每一個村子裡去。」朱祁鈺坐了下來，「阿巴克雖然聰明，不過他們沒有我們的這種經濟意識，你要充分的利用起這一點。最終他們不得不依賴我們的支持時，那我們就是莫臥兒帝國真正的主宰者，阿巴克不過是個傀儡皇帝而已。」
「陛下，這需要時間！」
「對，確實需要很長的時間，所以你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有必要的話，去國內調一批人員過來協助你。」朱祁鈺看了柴匯一眼，「具體的事務，朕不會干涉，這不但是在為帝國謀求利益，也是在為你們這些商人謀求利益。在這方面，你算是經驗十足了，交給你來處理，朕完全不用操心！」
柴匯欣然的接受了這個任務，他很清楚，如果能夠控制莫臥兒帝國這個龐大的市場，那將給大明的商人帶來多麼巨大的好處。
這時候，門突然被人推開，金英三步並兩步的跑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封書信。「陛下，於大人送來的加急信件，發生大事了！」
朱祁鈺一驚，當他看到那紅色的信封時，立即就驚呆了。按照他與于謙的約定，除了最緊急的，足以威脅到帝國安全的事情之外，都不會用紅色的信封。也就是說，後方發生了重大的，足以威脅到帝國安全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