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玉浦海大海戰
巨濟島南面,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在緩慢向西航行著,戰艦上上方飄揚著的旗幟鮮明惹眼,這正是李舜臣所率領的朝鮮水師艦隊,強大的龜船艦隊!
自朝鮮李氏王朝成立以來,朝鮮一直是大明最忠臣的附屬國,而大明也一直很是照顧朝鮮,當初,為了幫助朝鮮阻擋蒙古的襲擊,大明在遼陽設置了好幾個衛所,將蒙古騎兵擋在了朝鮮山河之外的地方。另外,大明也一直在向朝鮮提供武器彈藥,比如李舜臣這支艦隊所使用的火炮,就全是從大明購買來的。如果沒有大明提供的火炮,哪來朝鮮無敵水師?
「將軍,還有兩個時辰就到達玉浦海了!」
李舜臣點了點頭,然後向西望去,他的心情很是複雜,甚至沒有理會旁邊的軍官。這次出海作戰,朝鮮艦隊在海峽北面雖然與日寇交戰多次,不過收穫並不是很大。日寇在遭受了幾次慘敗之後,也學乖了很多。現在,大部分日寇運輸船走的是東面的航線,從外海繞道蔚山與慶州再上岸。而朝鮮水師的龜船因為裝甲厚重,航行性能不是很好,只能在沿海地區作戰,所以無法攔截這些日寇船隻!
這次,國王遣使前來,一方面是責備李舜臣作戰不力,另外一方面則讓李舜臣立即率師回珍島,然後回平壤述職。李舜臣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當年,他在北面大敗蒙古騎兵之後,就是這樣被剝奪了軍權,分到南面來當水師總兵的!其實,國王想趕什麼,有心人都很清楚,就連艦隊裡的官兵都感覺到了。李舜臣在海戰中屢立奇功,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與不安,而此時他被召回去,必然不是什麼好事!
「將軍,我們是不是應該派出偵察艦……」
李舜臣搖了搖手,說道:「不用了,讓艦隊全速前進,盡快回到珍島!」
玉浦海,李舜臣一戰成名的地方,當初,他正是在這裡大敗日寇艦隊,取得了朝鮮水師的第一場偉大勝利,並且由此拉開了朝鮮水師反攻的步伐。現在故地重遊,李舜臣也是感慨萬千。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李舜臣也有點厭煩了,準確一點,是有種想要放棄的感覺。明軍主力已經入朝作戰,日寇的失敗只是遲早的事情。而且,明軍水師也已經趕到了戰場,李舜臣早就聽聞了明帝國皇帝朱祁鈺的事情,有這樣的皇帝,那麼大明水師是不會讓日寇有好日子過的!現在,艦隊儲備的糧食也不是很多了,如果能夠盡快回到珍島,那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李舜臣長出了口氣,突然產生了一種悲壯的感覺,身為朝鮮子民,他不得不面臨更多的磨難與考驗!而李舜臣並沒有注意到,他這一時的放鬆,卻差點釀成大錯!
「將軍,快看,有艦隊朝我們而來!」
「艦隊!」李舜臣一驚,立即向西看去,遠方,一支艦隊正朝這邊而來,不過距離太遠,還看不清楚對方的旗幟。「是不是大明的艦隊?」
「不太可能吧,聽說大明艦隊從濟州出發之後,已經直接去了海峽那邊,他們不會到玉浦海這一帶來的!」
李舜臣咬了咬牙,說道:「命令艦隊準備作戰,也許是日寇的艦隊!」
果然,這正是日寇的艦隊。在數次遭到了李舜臣率領的朝鮮水師的沉重打擊之後,豐臣秀吉認識到,如果無法戰勝朝鮮水師,那麼日軍在朝鮮就不可能獲得勝利。於是,豐臣秀吉將他能找到的艦艇都集中了起來,一方面命令運輸船隊走東面的航線,避開朝鮮水師,另外一方面,則讓這支擁有三百多艘艦艇的艦隊集中在玉浦海,準備伏擊李舜臣率領的朝鮮艦隊!可見,日寇並沒有死心,要與朝鮮水師決一死戰!
襲擊確實達到了突然的效果,當兩支艦隊開始交火的時候,朝鮮水師還沒有能夠完成編隊呢,艦隊保持著快速航行的編隊,並沒有形成作戰編隊!而且,日寇艦艇的數量是朝鮮水師的好幾倍,李舜臣部下又都在海上征戰了數個月,疲憊至極,一時之間,朝鮮水師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境地。如果沒有龜船強大的防護的話,恐怕在日寇艦隊的第一輪衝擊之下,朝鮮水師就完蛋了!
「注意,別與日寇接舷!」李舜臣大聲的下達著命令,可是在激烈的海戰中,他的聲音能傳多遠?
「將軍,我們的炮彈不夠用!」
李舜臣一驚,咬了咬牙,說道:「準備撤退,全力突圍!」
李舜臣的決定是正確的,在炮彈不充足的情況下,以火炮為主的龜船戰鬥力必然減辦,而日寇勢眾,如果被圍住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數十艘朝鮮龜船迅速的向李舜臣的旗艦靠攏,然後以火炮開路,迅速的向西突圍!龜船的速度本來就比日寇的那些艦艇快,而且又有強大的火炮做為支撐,一時之間,日寇也能難將朝鮮水師給打敗!不過,日寇面對的重點正是在西面,大部分艦艇都集中在了這個方向上,朝鮮水師要向突圍,談何容易?
西面,朱祁鈺率領的明軍艦隊等了一日,仍不見朝鮮水師出現,朱祁鈺也難免有點急了。這海上信息交流非常麻煩,如果李舜臣已經率領朝鮮艦隊在他趕到之前就通過了這一海域,那麼他在這裡等下去,也不見得會有什麼收穫。
正在朱祁鈺猶豫著是否要立即去珍島的時候,一艘小艇划了過來,船還沒有靠上「岳飛」號,一名水軍軍官就飛身跳了上來。
「陛下,玉浦海發生大海戰!」
「海戰?誰跟誰打?」朱祁鈺一愣,「是不是柴將軍的艦隊遭遇了東瀛艦隊?」
「陛下,柴將軍的艦隊並沒有去玉浦海,應該是日朝水師在那邊打了起來,日艦大概有數百艘!」
「李舜臣的艦隊!」朱祁鈺心裡一驚,立即說道,「艦隊起錨,全速趕往玉浦海!」
此時,正好吹的是西北風,對明軍艦隊航行極為有利,十艘戰艦起錨之後,立即就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玉浦海。朱祁鈺心急如焚,他幾乎能夠想像出此時朝鮮艦隊的情況。李舜臣的艦隊已經在巨濟島附近作戰幾個月了,而且只有數十艘戰艦,如果遭到數百艘日艦圍攻的話,那朝鮮艦隊就危險了!
從明軍艦隊停泊的海域趕往玉浦海,至少需要半天的時間,而且這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計算的,能否在朝鮮艦隊被擊敗之前趕到戰場,朱祁鈺心裡沒有一點底,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就算是打不過日寇艦隊,只要能救出李舜臣,那也夠了!
玉浦海海面,李舜臣指揮朝鮮艦隊全力應付著從四面八方殺上來的日寇戰艦。雖然龜船強大的火力,以及厚重的裝甲在一定的程度上抵消了日寇的數量優勢,不過,突然吹起來的西北風幾乎讓朝鮮艦隊陷入了絕境之中!龜船要突圍,靠的就是速度,而突然吹起的西北風,卻將他們向日寇的艦隊吹去,極大的降低了龜船的速度!
不得已之下,李舜臣讓艦隊降下了風帆,以槳划行前進。而隨著越來越多的戰艦消耗光了炮彈,戰鬥也進入到了白刃戰階段。炮手都抄起了大刀,長矛,以及火槍,開始在近距離上與日艦作戰!
日寇數量上的優勢迅速的體現了出來,在這類戰鬥中,數量才是最為重要的!特別是當日寇發現朝鮮戰艦上的火炮都停止了射擊之後,更是瘋狂的湧了上來,準備通過接舷戰來獲得最後的勝利!
李舜臣沒有放棄,他也不能放棄,這是朝鮮水師的命根子,他必須要率領這支艦隊殺出重圍,只要能夠回到珍島,那他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此刻,李舜臣也把那種想要放棄,想要順從命運的思想拋到了腦後,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怎麼擊敗敵寇,怎麼保存好手上的這支艦隊!
朝鮮水兵打得異常的勇猛,不過,最終寡不敵眾,當他們護送著李舜臣的旗艦殺出日寇戰艦重圍的時候,已經有數十艘戰艦被日寇所摧毀,或者是佔領。這些朝鮮水兵也確實是好漢,絕大部分的水兵在最後選擇了與日寇同歸於盡的做法,絕不讓日寇佔領他們的戰艦!而這個辦法並不難,只需要將戰艦上的炸藥引爆,那麼船上的所有人,包括朝鮮水兵,登船的日寇,都將被炸上天!
李舜臣是殺出了重圍,而且還有幾艘戰艦跟著殺了出來。但是,當他看到一艘艘的龜船在烈焰之中被炸上天的時候,李舜臣激動了,兩行淚水順著面狹滾落了下來,他緊緊的咬住了牙,雙手捏緊了拳頭,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不行,我們不能拋棄兄弟,我們要殺回去!」
「將軍,不行啊,兄弟們掩護將軍殺了出來,就是盼望將軍有朝一日能夠為他們報仇,兄弟們都不會投降的,我們與日寇不共戴天。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快撤吧,不然兄弟們的犧牲就全白費了!」
「撤……」李舜臣無聲的痛哭了起來,那是幾千名朝鮮的英雄兒女啊,他能丟下這些人自己逃跑嗎?對一名軍人來說,從戰場上逃跑,遠比殺了他更為痛苦!
「將軍,快撤吧,日寇就要追過來了!」
李舜臣還是沒有下令撤退,眼前的一幕,讓他永遠都不能忘記,數千朝鮮英雄兒女,在陷入敵寇的重圍之中時,沒有一個投降,沒有一個放下了手上的武器,他們都選擇了與敵人同歸於盡,絕不將自己的戰艦拱手奉送給敵人!
「將軍……」旁邊的軍官急了起來,數十艘日寇戰艦已經朝他們這邊殺了過來。
「撤,全軍撤退!」李舜臣猛的擦掉了面狹上的淚水,「兄弟們,都記住了,我們今天能夠活下來,正因為那幾千個為什麼擋住了敵人的兄弟,我們絕不能夠忘記他們,更不能夠忘記我們的仇敵!」
幾艘戰艦開始撤退,不過越吹越猛的西北風讓朝鮮戰艦的速度慢了很多。還好,在後面追趕他們的日艦也好不到哪裡去。西北風對雙方都很不利。不過,已經激戰了數日的朝鮮水兵個個都已經筋疲力盡,現在他們也使不出多少力氣了。而前來追擊的日寇戰艦卻都是生力軍,漸漸的,雙方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眼看著李舜臣率領的朝鮮艦隊就要完蛋的時候,改變戰場局勢的一股新力量到達了!
第一批炮彈全都落到了日寇戰艦的後面,李舜臣的朝鮮艦隊官兵,以及日寇都是一驚。這一輪炮擊至少有數百發炮彈同時落下,雖然沒有給日寇造成任何的傷害,不過,能夠一次就打出這麼多的炮彈,必然是一支強大的艦隊趕到了戰場。
朱祁鈺見到炮彈打偏了,心裡也是一急,立即下令炮手調整角度,準備第二次炮擊,開始,炮手忘記了西北風的影響,所以炮彈飛得太遠了!
十艘明軍戰艦排列成了一條整齊的戰列線,紛紛將右舷對向了日寇的戰艦。第二輪炮擊就要準確許多了,至少有兩成的炮彈打在了日寇的戰艦上。而明軍火炮的威力更為強大,且都是爆炸彈,很多日寇的戰艦在中彈之後都猛烈的燃燒了起來!
「調整航向,距離一千五,開炮!」
隨著「岳飛」號上的火炮炮口冒出火光,其他九艘戰艦也同時怒吼了起來。這十艘戰艦中有四艘一級戰艦,六艘二級戰艦,一次齊射就能將近兩百五十發的炮彈打出去,通過密集的炮擊,來提高準確率,顯然,這讓日寇的戰艦在彈雨中避無可避!
朱祁鈺站在「岳飛」號的指揮艦橋上,他沒有干預火炮軍官的行動,他只是以一個觀賞者的角度來看著這場海戰。這將是一場劃時代的海戰,一場徹底改變世界面貌的海戰。從這裡開始,海洋的重要性,將逐步取代陸地的重要性,一個新的時代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