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田妻點了點頭。
「我們有八成把握能夠讓您和田局長見面。馬總說,就算只有一成,我們也要試,別說有八成了!您和田局長見面的時候,也就是整件事情最為關鍵的時候,您要和田局長一起演一齣戲,要把離婚這件事給演真了。」
「演真了?」
夏商點了點頭。「對,演真了。具體的細節我們等會兒再說。先說說,這齣戲演真了的話,田局長可以獲得多大的好處。」
田妻兩眼一亮:「您說,您說。」
「現在的情形,就是一個僵局,w市高層中正反雙方在田局長這件事情上誰也奈何不了誰。所以田局長的事情才會被這麼無止盡地拖到現在。現在大家都在等待一個契機,一個變退為進的契機。而,我們現在就是在製造這麼一個契機。」
「您想想看,按照常理,田局長收到離婚協議書,應該是個怎麼樣的情形?」
田妻呆呆地望著夏商,短短一個鐘頭的時間裡,她幾經嚇唬,腦子已經不是特別的清晰了。
「田局長一定會想不通,陪伴了自己這麼些年的妻子怎麼說離婚就要離婚了呢?難道這麼些年的感情都是假的?自己辛辛苦苦為了這個家,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妻子難道就一點都沒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夫妻情分就這麼說沒了,就沒了?孩子呢?妻子就一點也不顧孩子的感受。」
「不是的,不是的。」田妻默默念叨。
「田夫人,您聽我說,這個時候,其實就是您與田局長演對手戲的開始。整個計劃只有您和田局長相互之間配合默契了,才會取得令大家都滿意的效果。」
夏商繼續講述著整個計劃。
「就在田局長最悲傷、最絕望的時候,您要狠心地再推上一把,親口跟田局長說,孩子歸您,田局長在裡面根本就照顧不了孩子。然後,您跪倒在地上,對田局長進行一番哭訴,說您如何如何對不起他,請他原諒。您要告訴田局長您在外面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孩子,孩子也承受了本不應該他承受的巨大壓力。記得,您在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一定要動情。我們在安排您和田局長見面的時候,會見室裡一定會有看守所的民警在一旁監視。這齣戲,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演給他們看的。要借他們的嘴向上面反映某些問題。」
田妻聽了微微一點頭,她現在算是有些明白了。
「您要越哭越大聲,告訴田局長,您單位裡的領導是怎麼地不待見您,在田局長被雙規以後,就把您的工作崗位換置到了最辛苦的第一線。學校裡的老師,無論是人前人後對待您和孩子都沒有什麼好臉色。您告訴田局長,孩子每次從學校回來都顯得非常委屈,在您的一再詢問下,孩子才給您說了實話,同學們都不和他一起玩了,原先與他要好的,現在也都對他不理不睬,原先與他關係不好的,現在都指著他的鼻子罵,說他是貪污犯的狼崽子!」
田妻聽了這話,原先止住的淚水又「啪嗒,啪嗒」地掉落了下來。夏商的一番話,算是說到她心裡去了。她和孩子在老田進去以後,受的苦受的累,經受的所有委屈,真是不足與外人道也!
「您就這麼一直跪著,含著眼淚望著田局長。這時,看守所的民警有可能會過來攙扶您,您可以甩開他們。您要高聲質問田局長『老田,你究竟要我怎麼樣?你說啊,你究竟要我怎麼樣?老天爺,你究竟要我怎麼樣?!你這麼一進去,天知道要多少時候才能出來。我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身邊沒有一個男人,你要我怎麼活!』記住您這時候一定要歇斯底里地哭號。這是整齣戲最為關鍵的時候!一定要震著田局長以及在一旁監視的民警。這時候,您大聲地喘氣,捂著胸口,說胸悶,民警就會把您從會見室裡給帶出來。整齣戲,您的部分就算是結束了。」
「當然。我這說的只是一個大致的過程,您要記住一條,怎麼真,您怎麼演。越感人,越驚天動地越好。您要表現出您的懊悔,無奈,無助,不得已,彷徨。最好在不經意間,再流露出一絲對田局長的依戀。」夏商真摯地望著田妻:「田夫人,我還有一個建議,只是略微提一下,接不接受隨您,說的不好,您也不要生氣。」
「您說,您說。」
「我想,您最好能夠再多表現出一層意思來。」
「什麼意思?」田妻微微撥弄一下額前的劉海。夏商細微觀察了一下,心道:這位田夫人的相貌就u市來說還真算不賴,難怪會成為局長夫人。
「您最好略微表現出這麼一層意思,您已經找到接手人了。」夏商的身子往後面移了移,他擔心田妻衝上前來甩他一個耳光。「田夫人,我這只是隨便說說,您不要介意。」
「接手人,接手人。」田妻默念了兩遍,終於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禁滿臉羞紅,她狠狠地瞪了夏商一眼。
夏商在心中嘖嘖道:還真是別有一番風情。
「田夫人不好意思,惹您生氣了。」夏商趕忙道歉。「我的意思是,如果這樣演的話,外人看上去,會更真實一些。這樣一來,對田局長也就更加的有利。」
田妻聽到「對田局長會更加有利」的話語,忙不顛地問道:「那究竟應該怎麼演?」
夏商看得出,田妻是深愛田立人的,為了田立人,她甘願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他心中有些羨慕,看來自己也是時候找一個知心人了。
夏商支吾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比如,您的初戀情人啊,或者是和田局長一起追求過您的男人。反正這層意思只要表達到了就行,含含糊糊的,只會讓人更加地相信。女人家說到這種事情總會有些羞愧的。」
田妻的臉又是一紅。
「把這層意思給演進去,那麼這齣戲就將變得更為完美!至此,您的戲份就完全結束了。後面就只剩下田局長一個人的戲份了。」
「老田,他會怎麼演?」
「一開始,田局長與您一起演的是對手戲。當您提出要離婚時,他會表現出不敢置信,不可思議。在您對他進行控訴的時候,他會深思,眼神中會流露出對不起你們母子的內疚。當您略微提了提,您的接手人的時候,田局長會表現出惱羞成怒,甚至會破口大罵,比如他會罵道『你要改嫁,也不要讓我兒子去認便宜爸爸啊!』」夏商又道了一聲「抱歉」。
「當然田局長為了戲演得真實,到時候罵出的話語,有可能比這難聽千百倍。」
田妻點了點頭。
「田局長在您離去以後,會一個人呆在看守所裡發呆,拿著離婚協議書左看右看,會刻意地流露出一種悲傷、絕望的神情。在沉默數日以後,他會質詢紀檢人員,他究竟什麼時候能夠出去。一般這種時候,紀檢人員會說『田立人,想出去,那你先把問題給交代清楚。』田局長必定什麼都不會承認,他一定會這麼說『什麼問題,我有什麼問題?小的過錯,小的毛病,每個人都會犯。但是我田立人敢用人格、黨性保證,我沒有違紀,更沒有犯罪!』說到這裡時,田局長可能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
田妻默默地聆聽著,她看見夏商杯中的茶水已經見底,立刻為他滿上。
「這時紀檢人員一般會有兩個思路。一個是繼續引誘,讓田局長交代問題,就是所謂的唱紅臉。一個是板著面孔,冷笑道『田立人,你不要再抵抗了,你的情況,組織上已經掌握了相當大的一部分。現在組織上是在挽救你,你不要執迷不悟,一錯再錯!』,這就是所謂的唱白臉。無論怎麼樣,田局長都會盡可能地引起紀檢人員的火氣,讓他們往唱白臉那面靠。」
說到最關鍵之處,夏商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他微微理了理思路,後面所講的,是決定今天這個行動成與敗的最為重要之處。一定要讓田妻深信不疑。
「只要有人唱了白臉,田局長就會掏出您交給他的離婚協議書往紀檢人員臉上摔去,同時哭號道『如果我犯了罪,如果我違了紀,那你們判我啊、罰我啊!黨紀國法都可以制裁我啊,可一直把我關在這裡算是什麼意思?你們到底有沒有證據?就算是現在,我還是華夏w市城市規劃局的副局長,我要向上級黨委和紀檢部門申訴!你們看看,我老婆就要跟人跑了,這是什麼?』田局長會指著離婚協議書問道。『這是離婚協議書!你們明白嗎?離婚協議書!』田局長會咬著牙怒吼道。田局長這時可能會和紀檢人員發生某種衝突,比如推搡等……」
「紀檢人員在人數上明顯佔著優勢,所以田局長可能會吃點小虧。等雙方分開以後,紀檢人員會審視那份離婚協議書,唱紅臉的亦會在一旁對田局長進行勸慰。田局長的火氣必定依然旺盛,他會怒斥道『有你們這麼保護幹部的嗎?你們這叫保護幹部?你們這叫往幹部頭上扣屎盆子!你們這叫迫害!你們還仗著人多,對我動手動腳,我要向上級黨委申訴,就算是現在,我仍舊還是華夏的黨政幹部!我要申訴,這是我的權利!』到了這個時候,紀檢人員必然明白,當天如果繼續問話,鐵定毫無進展。這時候,紀檢人員應該會撤了。」
一邊說,夏商一邊觀察著田妻的神情。
「田局長會在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寫一份類似於遺書的東西。」
聽到遺書二字,田妻身子一顫,臉色一緊。
夏商連忙安慰道:「這是田局長計劃的一部分,不會有事的,田夫人,您請放心。」
「在遺書中,田局長會控訴這半年來紀檢人員對他的不公正待遇,以及夫人提出離婚意欲改嫁的事實。田局長會以一個承受不住壓力,對生活已經了無信心,即將赴死之人的身份,向看得見這份遺書的上級黨委、紀檢委申辯,他是一名合格的黨政幹部!在寫完遺書後,田局長會選擇『自殺』。」
「『自殺』?!」
「當然這只是演戲,嗯……有可能會演得比較逼真,但田夫人您請放心,我向您保證田局長一定會什麼事情都沒有,平平安安的。」
田妻抿了抿嘴:「我知道,現在已經到了最為緊要的時刻了。我明白老田心中所想的。老田是想搏一搏啊。」
夏商點了點頭,道:「就是這個意思。不僅是田局長在搏,我們馬總和劉書記在外面也同樣在搏!田局長『自殺』的事情,必然將在上級黨政中引起極大的反響。」
「老田的遺書會不會被有心人處理掉?」田妻急問道。
「不會,我們在紀檢工作組裡有人,不然也不可能與田局長保持著聯繫。只要我們的人在,田局長的遺書一定能夠轉交到上級黨政的手裡。」
「只要田局長的遺書一呈交上去,那劉書記必然可以直接過問。劉書記是分管政法、信訪工作的,市委排名比之紀檢委書記更要靠前兩位。」
「田局長『自殺』,以及您要和田局長離婚這兩件事情,劉書記必定能夠大做文章。另外再加上紀委扣押了田局長整整半年,卻一無所獲。呵呵,市委的相關領導,特別是紀檢委書記就足夠頭痛的了。」
「這幾篇文章做好了。田局長出來,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不管是以什麼名義出來的,只要田局長身上還有w市城市規劃局副局長這個職務,只要田局長能夠與外界人群進行接觸。那這件事情,我們就算是大獲全勝了。田局長的政治生命有劉書記給保著,我想也不是別人動就動的。另外我們馬總在省裡的關係,那更是通天。呵呵,田夫人,這件事情,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