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子確實是在天快亮時才發覺出事的
田中俊久因為進城時很順利,放鬆了警惕,加上全隊人白天行軍辛苦,晚上都睡得很沉,有點小動靜,也沒當回事。直到天亮崗哨換班,發現好幾個哨兵和一支巡邏隊不見了蹤影。換班的鬼子還以為他們跑到百姓家騷擾去了,找了一氣沒找到,這才覺著不對報到了小隊部。
田中俊久接到報告嚇了一跳!竟然有十個人一槍未放就失蹤了,這絕對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他馬上吹哨集合全隊,開始挨家挨戶搜查,同時命令關閉城門,嚴禁出入。
田中不愧老兵,幾道措施安排得無懈可擊。不過在他開始搜城的時候,張野他們兩組人已悄悄順著老宅地道裡出了鎮,掩在城外野草中向遠處林子摸去。
誰知就在這時,井村智正少尉帶第二小隊追著一群**潰兵從鎮子後面繞了過來。
張野一聽到後面傳來爆豆似的槍聲就知道壞了事,他抬頭看看右前方馬強那組已快爬到林邊。扭頭看了下後面的情況:
**潰兵也就十幾個人,逃了一夜,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眼看跑不動了。不遠處城門樓上的鬼子崗哨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機關鎗咯咯咯咯地響起來,打得地上亂草橫飛,火星四濺,封住了**的退路。**大部分開始就地進行最後的抵抗。
可是是要命的是,有幾個**發現向前過不去,竟往張野這邊繞了過來。
張野和李校副對看一眼,兩人都是一臉苦笑。張野低聲說:
「開始就說好了的,你們先走!」
李校副動了動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張為國在旁邊壓著嗓子叫:
「我要跟你留下來!」
「快走!這是命令!李校副你幫我拉住他!」
說完他頭也不回,貓腰向那幾個**迎去。然後端起步槍,豎起標尺——他記得在——看過本穿越書上說三八大蓋槍有個用標尺瞄就能打得准的訣竅——看住一個領頭沖的鬼子兵,一摟板機「啪」地一聲。就見那鬼子晃一晃,栽了下去。張野卻冒了一頭冷汗,肩窩撞得生疼——槍托抵得不夠緊,三八大蓋的後座力太大了,跟大學軍訓時用的九五自動步槍根本不一樣!
井村智正怎麼也沒想到追了一宿潰兵,這裡居然還有埋伏!趕緊命令全體趴下,等了一陣沒見打槍,才發覺不對,一聲大吼把鬼子兵都喊起來,向前逼去,他想利用人數和火力優勢徹底壓制住對方
張野趴在草叢中,被鬼子的機槍壓得不敢抬頭,聽見鬼子嗷嗷叫著衝上來,也慌了手腳,突然想起腰裡還有幾個日本手雷,趕緊掏出一個扯開就扔。只聽「轟」地一聲,前衝的鬼子倒了一片。他趁此機會立即向後爬。突然感覺左肩一痛,趴倒在地,心說糟糕,中槍了!
這時馬強的第二組和李校副第一組都進了樹林,開始打槍掩護張野撤退。鬼子沒想到林子那邊又冒出來一撥伏兵,氣勢一下被壓住了。這時候城門樓上的機槍已經因為太遠打不到他們了。
張野趁機連滾帶爬翻進一個草窩,扯下塊布捆住傷口。三八大蓋威力太大,這一槍打了個對穿,雖然疼,倒不大影響活動。他拚命憋著一口氣飛竄到樹林邊,靠樹根躺下就不能動了,半邊身子都麻木了。
氣還沒喘勻,前面草窠裡又傳來索索響動,他嚇了一跳,右手緊握刺刀,左手捏住手雷,目不轉睛地盯著草窠。只見忽喇一聲,草窠裡冒出個光頭。
「什麼人?」
張野挺起刺刀,低聲問。
「自、自己人!」
那人抬起頭,苦笑著看著張野:
「小兄弟,你得幫個忙,俺肚子中了槍,動不了。」
聽到熟悉的鄉音張野就放了心,收起刺刀,伸出右手抓住那光頭的衣服使勁拖,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跟前。
只見他方臉濃眉,個子不高,身材偏瘦,穿著**軍裝,都皺得不成樣子,胸腹處鮮紅一片。他低聲說:
「小兄弟,我剛才就看見你啦。你們是幹什麼的?槍打得不錯呀,一下就幹掉個鬼子伍長。」
「咱那是蒙的,以前沒用過槍——」
張野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光頭那驚訝的眼。
「小兄弟,俺是閻長官部下x軍x師的上尉連長,叫胡翔,表字志遠。俺們營奉命撤到泰原,半路上走岔轉到了安陽縣,一頭紮到鬼子中間。拚了兩天兩夜才跑到這裡。一個加強營全拚光了,就剩你眼前這幾個。俺看來也不成了。不管你是什麼人,看在都打鬼子的份上,將來若有機會,你給俺幾個在這兒立個墳吧,俺做鬼也要看到小鬼子從這兒滾出去!」
「咱就是南平鎮師範中學二年級的學生,叫張野。鬼子昨天進了城,李校副帶咱們在校園裡挖陷阱,殺了幾個鬼子,眼看裡面呆不住,才跑出來。沒想到正碰上鬼子追你們。」
「哦,俺就是安陽縣的,家裡就一妹妹,叫胡靜,在省城上大學,你以後方便幫俺捎個信,就說哥哥沒給胡家丟臉!」
這時外面槍聲突然激烈起來,張野伸頭一看,遠處城門大開,一隊鬼子兵衝了出來。心想鎮裡的鬼子總算回過味啦。低頭看著胡翔:
「長官,鎮裡的鬼子也出來了,咱得趕緊走,你這傷——」
「傷口是紮住了,可俺走不動,張兄弟你也受了傷,你先走吧,俺給你掩護!」
他努力掙起身子。
「你外面的兄弟還在打,我背你走!快,沒時間了。」
張野伏下身,不由分說拉住他往背上扯。
這時候林邊的槍聲停歇,李校副和馬強他們已經走遠了,只有五六個**還在拚命射擊。鎮裡出來的鬼子離得還遠,前面這些鬼子還不敢使勁沖。
張野背著胡翔,跌跌撞撞地在林子裡亂竄,他想起李校副他們會在進山口那兒設機關,就從旁邊往裡繞。幸好兩人傷口的血已止住,張野又到處撒胡椒面,他小時候常在這一帶玩。人在拚命的時候,暴發的潛力總是特別大,憑著對地形的熟悉,張野兩人總算挨到了天黑。
聽著遠處鬼子的槍聲漸漸消失,張野鬆了口氣,感到又渴又餓又累。他四下瞧瞧,找了個背風隱蔽的樹叢鑽進去。一放下胡翔他就癱了,胡翔早暈過去了。張野喘了半天,感覺好了一點,他打開背包,找出一瓶水和一包饅頭鹹菜放在地上,給胡翔臉上淋了些水,自己迫不急待地喝了幾大口。就見胡翔「嗯」了一聲慢慢睜眼。
「醒啦?喝點水。」
他伸出瓶口對著胡翔的嘴,再扶住頭慢慢灌了進去。胡翔明顯也渴得厲害,把瓶裡水全喝完了。他看看已經空了的水瓶,笑一笑:
「張兄弟對不住,兩天沒吃喝啦!」
張野笑著舉了舉手上的饅頭示意。他舔著嘴唇苦笑:
「俺是想吃,可一動就肚子疼啊——」
他眼巴巴看著張野吃完,把餘下的乾糧收好,鑽出去,好一陣才回來。
「張兄弟,你幹嘛去啦?」
「在外面設了幾個機關。」
張野其實是在遠處路口用細繩子拉著空瓶設了個報警裝置,又在附近刨了幾個小陷阱,彎了幾根樹枝做絆子彈棍,還摟了些乾草抱進來。儘管他又痛又累,為了小命也得忍著。
「好啦,今晚就睡這兒啦。」
張野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乾草均勻鋪在地上,把胡翔搬到乾草上,再把背包裡的鬼子衣服拿出來,蓋在胡翔和自己身上,又把背包團成一團墊在胡翔腦袋下。自己雙手枕頭,默默地看著天空。
月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灑了進來,把人臉映得斑駁陸離。剛才靜默了好一陣的蟈蟈這時又不甘示弱地叫起來。蟲鳴的樹林,更加顯得幽靜了。
「張兄弟,你好像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樣。」
胡翔看著張野忙碌完,忍不住說,
「你做事老練,心思縝密,受了傷也不哭,還會自己包紮。要是一般的孩子,哪會背著我這個累墜,一聽槍響早跑得遠遠的了!」
「不包紮怎麼辦?血跡會把鬼子引來。」
張野神情自若,
「你都能做到為什麼咱就不行?」
「你是好樣的!」
胡翔豎豎大拇指,
「今天你救了我一條命,哥哥欠你的。」
「這沒什麼,要不是你那些兄弟,咱倆也跑不掉!」
「可要不是俺們,你們早進林子了,連傷都傷不著!」
胡翔擺擺手,
「俺受了重傷,這口氣也不知什麼時候就喘不上來,可心裡清楚。你是做大事的人!臨死前,俺能見到你張兄弟,是俺胡翔的福氣!」
他喘口氣,
「跟鬼子耍計謀,俺怕還不如你,但是俺看你還不大會用槍,還有些軍事常識也不大懂。俺只是個小連長,但也帶過幾天兵,如今年頭亂,大大小小也打過幾仗,憑經驗知道些戰場上保命的法子,就跟張兄弟你交流交流。」
張野笑了起來:
「胡大哥,你不用客氣,咱就是個軍事白癡,今天這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呢。眼看鬼子侵略咱中國,一天兩天也趕不走,今後仗還有得打呢!你教了我,今後肯定用得著,咱可就指著你的絕招保命啦!」
兩人忍著傷痛,都沒什麼睡意,就這麼聊了一夜。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