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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南方 第六十七章 議事 文 / 淡墨青衫

    第六十七章議事

    「都起來,都起來。」曾志國用著不容質疑的語調斷然吆喝著。把一群傷殘老兵從地上趕起來之後,曾志國方又笑道:「你們的忠義之心,我知道了。不過他奶奶的,上戰場又不是過家家,你們這些傢伙缺胳膊少腿的,上了戰場連本都未必收得回來……我什麼時候做過虧本買賣,嗯?」

    「嘿嘿……」四周的文法吏們一起笑了起來。大帥說話還是這麼直截了當,雖然粗俗,而且也沒有給這些傷殘的老兵們留面子,鞭子一樣的話語結結實實的抽打在了眾人的臉上,不過,並沒有人怨恨,被大帥這麼一說,眾人心裡原本那種惶急與悲憤的情感似乎都宣洩了出來,眼神裡已經不僅僅是焦急與害怕,而是換過了原本的從容不迫。

    原本,天雄軍的人就該這樣,也必須這樣!

    「都去吧,給老子照樣辦事。誰偷懶躲滑耍奸玩手腕的,給老子捉住了,一樣用鞭子打你們。越是這當口,你們越不能亂。調兵,安撫地方,下發公文,運轉各地軍司,情司,法司,諸多事情,還有後勤那一塊,哪一樁事不要緊?一個個沒王蜂似的,誰來理事?」

    曾志國似乎並不領情,板著臉繼續數落著大伙。這麼著一來,各人剛剛的那點激憤之心已經消失不見,一個個臉上訕然。

    有人道:「大帥放心,咱這裡誤不得一丁點的事,這兩天,大夥兒哪天不是干到下半夜?這什麼時候了,前方將士就要拚命,咱們還偷懶耍滑的,還是人?」

    「是啊大帥,放心吧,咱天雄軍沒有孬種,就算不上陣拚命,在這公廳裡坐著,一樣踏實辦事,絕不會給大帥丟臉。」

    「好,讓本帥放心,就好生去做事吧,不要在這裡擠了,看猴戲?」

    曾志國雖然板著臉,不過眼中的笑意卻是怎麼也騙不過人,數百文法吏與文職軍人們一起哄笑起來,然後各人一起向著曾志國抱一下拳,便又魚貫而入,重新回到公廳裡去辦自己的公務。

    這些人中,雖然有很多是天雄軍的軍人出身,不過也有相當部份是軍鎮在鎮江開府之後招募的落魄文人,就在剛剛的一瞬之間,這些真正的文人出身的吏員與曾志國之間的距離似乎也拉近了不少。

    「來人,傳我的令,每個大公廳裡加兩盆炭火,這麼冷的天,就這麼一小盆火抵個鳥用!」

    透過這些文法吏們打開的木門,曾志國清晰的看到容納著十幾二十人的大房間裡只有在房屋中間才有一個銅盆,燃燒著幾塊半紅不黑的木炭。南方的冬天在絕對氣溫上沒有北方那麼嚇人,不過天氣濕潤,濕冷的冬天比較北方反而更加難熬。三百石和三百石以上的吏員都在一個大房裡辦公,各人一個木桌,上面放著紙墨筆硯,這麼冷的天,眾人明顯都凍的縮手縮腳,執筆著墨的時候,也格外的費力。

    天雄軍用度太大太多,從朝廷那邊搜刮來的銀子已經用的差不多了,每一項用度都得衡量著財力來辦,與諸多用錢的要緊地方相比,帥府的辦公條件自然就要差上許多,也不好太過靡費了。

    不過曾帥有令,自然照辦,一時間幾十個銅盆生了炭火,熱氣騰騰的端進了房間,一時間讚頌之聲大起,不過這一次倒是沒有人再出來饒舌了。

    「很好,咱們也議事去。」

    把這裡的事情處置完畢,曾志國自己似乎也很滿意。不管如何,剛剛的這一出沖淡了他內心的一些不安與惶恐,而且隨機處斷事情的時候,一種說不出來豪情自信也回到了心胸之中。

    他可是自己一手一腳踢騰到現在!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曾某人自己一刀一槍掙回來的,不是祖產,也沒有人賞賜!

    從大門到二門,到處都是高大軒敞的公廳廊捨,寬敞高大的房舍之間,還種著各種各樣的樹木花草,向著內衙前行的途中,到處都是盛開的臘梅,陣陣清香撲鼻而入,讓人精神為之一爽。

    「喝,真冷的天。」觀賞著一路盛開的梅花,曾志國的精神似乎也好了許多。剛剛入城之初,雖然他鎮定自若,不過熟知他的人仍然在他的臉上看出些許隱憂,這一點憂思之色藏的很深,不是跟著他很久的人根本看不出來,儘管只是一點點,不過主帥憂慮,下屬們可就更加惶恐了。

    現在,一股子熟悉的自信氣息又重新回到了大帥身上,跟隨在曾志國身後的諸多文臣武將的臉上也露出了釋然之色。

    不管怎麼說,現在大夥兒都站在一條船上,掌舵的當然是大帥,如果掌舵的能把握住正確的方向,大夥兒再各思其職,只要這樣,前頭的坎兒再大再深,也絕沒有邁不過去的道理!

    就在曾志國自己的公廳之外,幾株梅花開的正是艷麗。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底,沒有十天的功夫就要過年了,正是隆冬時節最冷的時候,幾棵梅花開的滿枝滿樹的花骨朵兒,一陣陣清香隨著微風吹入房間之內,雖然天冷,卻也是讓人精神大振。

    曾志國隔窗而看,欣賞了好一會之後,這才關上窗戶,笑道:「天兒真冷,這種天氣讓大軍起行,朝廷得下多大血本,得事先做多少事,給施多少手腕!」

    他一邊呵著白氣暖手,一邊與眾人這麼閒聊似的起頭,不過眼前眾人無不是頂尖的人精子,哪一個不知道這是正題討論的開始,於是一個個肅容而坐,等候著曾帥繼續往下說。

    張廣仁是參軍部的主管,其實也是大營的總管家,總兵勤部管的是軍隊,參軍部管的卻是整個天雄軍和四府十九縣,外頭裡頭,全部都是參軍部的責任。

    就是帥府的公務司,自然也是張廣仁的治下。

    此時要議事,他一邊思忖著曾志國的話意,一邊搓手下令,幾個公務司的小吏帶著十幾個柴薪皂吏過來,一邊略作打掃,一邊將幾個生好的火盆端了進來,片刻之後,房間裡便已經溫暖如春。

    「怕是要下雪了。」曾志國突然感慨一句,然後又道:「沒幾天就過年。咱們都是當兵的出身,這個當口讓大軍起動,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朝廷必定是掏光了家底貼補下去,每個戰兵少說實發到手十兩以上,才能拔營,輔兵也得拿個幾兩銀子,還得留下安家費什麼的,粗算一算,最少拿了二百萬銀子出來。我倒是不知道,朝廷居然還藏著這麼一大筆銀子。」

    他一邊說,一邊面露遺憾之色,在座諸人都是跟著他一起勒逼索朝廷的,自然也知道曾志國話中意思,不禁都是大笑起來。

    四個月前,呂承志曾經與張威等人一起帶過萬把人由鎮江西去,沿途敲鑼打鼓,說是要到南京索餉,兵行不過六十里,走了三天功夫,南京戶部的人已經趕到了鎮江,撫慰之餘,又老老實實把三個月的餉發了過來,沒幾天功夫,光祿寺的大人們又過來,四十萬石米老老實實一斤不少,全部送到了鎮江庫藏。

    這種事情,前幾個月經常操演一回,到得後來,便是天雄軍的人自己都老大不好意思,到後事發覺朝廷委實是窮了,於是鬧騰起來也不大起勁,最後終於罷休。

    不成想,朝廷不知道怎麼左右騰挪,居然弄出來這麼一大筆銀子出來。

    呂承志不覺有些憤恨,道:「朝廷和咱們裝的真像,早知今日,當初鬧騰的還得大發一些,最好就在正陽門外列隊,不給錢不算完!」

    曾志國聞言一笑,卻是沒有接這個話題,只是順著自己的思路又繼續道:「花這麼大的血本,只為咱天雄軍,咱們面子還真是大。年初,明知道建奴犯境,從山東一路打到淮北,朝廷沒理會,顧著擋左營哪。湖北那裡闖賊和建奴打成了一鍋粥,咱也不理會。倒是咱天雄軍在肘腋之地這麼胡鬧,朝廷諸公覺得不和咱打出狗腦子來,這年關都過不得了……這可真是好笑啊。」

    說是「好笑」,曾志國的臉上卻是一絲笑意也沒有,他環顧眾人,道:「我說了半天,

    諸位弟兄可發覺出什麼不對之處來沒有?」

    他的話說的是大局,也是指出了朝廷不惜一切要與天雄軍清算的決心,至於別的「不對」各人卻是聽的雲山霧罩,根本就完全沒有一點兒想法。

    張廣仁滿臉納悶,這個老實秀才只知道老實辦事,大半年跟在曾志國身邊,原本瘦弱的身體越發躬的如同蝦米一樣,他全家都是天雄軍和曾志國救了下來,救命之恩加上知遇之恩,一切都無須說得,忠心這兩個字怕是足赤,份量十足。

    不過讓他從寥寥數語中來分析判斷,他卻是沒有這份才情。

    張廣仁如此,蕭逸雲等人也強不到哪去,至於在座的將軍廝殺漢們,恐怕連秀才們也不如,就更加不必提了。

    「怎麼,大夥兒都想不到嗎?」儘管曾志國並不有意為之,但在座的人還是在他的話語裡聽出了失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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