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她真的那麼好嗎
如今眼前的大事已經解決,他自然不會再做出炸死這等事情來,而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他死,那個人定會捨不得吧,他也不想帶著遺憾離去。
站在床邊,小蕙被他突如其來的笑驚得楞在當場,差點連藥碗也跌落在地。已經許久沒看到王爺笑了,她都快要忘記他笑起來是多麼的好看,如今突然見他一笑,反倒有些驚訝。
「王……王爺,您是不是有什麼更開心的事?」
「或許吧!」移開視線,蕭景月看向窩在角落睡得正香的米豆,緩緩說道,「就算不是什麼好事,至少本王也能敞開心去做,不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至少本王……不會再有遺憾。」
等再過些日子,他的病或許就該大好了……
雖然有些聽不懂他的話,不過見他那麼開心,小蕙自然也會心一笑。轉身放下藥碗,她正欲開口說話,卻見林子飛焦急從屋外進來,連禮也未行便走到床前沉聲說道,「王爺,皇上他……駕崩了。」
這突如其來的話,叫屋中兩人一瞬全都楞在了當場。
放在床沿上的手指不禁收緊,蕭景月只覺得胸口又一次疼得他快要窒息,那股說不出的痛瞬間便吞噬了他所有的思緒,腦中一片空白。
僅一日,就有兩個親人離去……
即便他往日裡從未將那個男人當做最親近的父親,可他們始終是父子,他也從未虧欠過他什麼。
除了……母妃
一股酸澀頓時湧出眼眶,他趕緊別過頭去,努力抑制住那欲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慌忙掩飾道,「太醫已經再三確定了嗎?」
「回王爺,已經確定過了,確實回天乏術。」
「那………本王也無能為力了。你去將本王收在盒中的玉璽拿來,本王要按照皇上身前的意思親自為他擬詔。」
「王爺,你……」略有猶豫,林子飛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隨即應道,「是。」
拿出玉璽磨好墨,林子飛將矮桌端到床前,把筆遞到他手中沉聲道,「王爺請寫吧。」
提筆,蕭景月略有遲疑,看著那明黃色的絹帛沉思片刻,而後終是抬手在那絹帛上寫上幾排蒼勁有力的小字。最後一筆落下,他拿出玉璽蓋上,看著那鮮紅的印跡緩緩道,「你將這個帶去大殿交給七王爺,本王身體有恙就不便前去了。」
即便是最後一面,他也不想去見。
見了,只會徒增傷感。
看著桌上那張尚未收起的聖旨,林子飛大著膽子細細看了看,當他看到蕭宸與皇位幾個字時,心中不由得大驚。片刻,他終是回過神來,看了看側過頭去的主子,會心一笑將那聖旨收了起來。恭敬的行禮後,他輕聲道,「屬下這就去辦。」
待他走遠,蕭景月才緩緩轉過頭來,吩咐小蕙收了這些東西。看著小蕙在房中忙碌的身影,他索性將整個身子都依靠在床邊,用那幾不可聞的聲音自顧自說道,「本王這樣是不是很無情,是不是錯了……」
錯與對,他竟然也有些難以分辨了。
收好玉璽的小蕙聽得這話,不由得渾身一怔,猶豫片刻後才輕聲回答道,「王爺覺得沒有錯,那就是沒有錯,皇上也不會怪罪王爺的。」
「是嗎?」似是自說自問,又似在問著旁人,他的眼神已漸進渙散,找不到焦距,「罷了,本王有些累了,你收拾好就出去吧。」
「是。」沒有回答,小蕙利落的將房中一切打理妥當,確定他已經自己睡下,這才轉身出了房門,將門掩好。
門外,守衛又一次換崗,該是已過了酉時。長廊上不少來回穿梭的人影,一邊竊竊私語,一邊站在高高的支腳上將那宮燈換成白色。隔著窗戶,看著那搖晃的宮燈,腦中滿是數年前那一幕幕景象。半晌,他終是不忍再看,索性將被角拉起把頭埋進,一宿無話。
三日後出殯,舉國同悲,皇陵裡外都被圍了個水洩不通,由蕭景月親擬的那道聖旨也在那一天宣讀。誰也不曾料想,皇上竟將皇位傳給了年紀較小的七王爺。
此聖旨一出,亦讓不少人唏噓不已,更有不少人暗暗欣喜。
幸好,接任皇位的不是三王爺,否則他們的將來就岌岌可危了。
龐大的隊伍護送靈柩到達皇陵,數以萬計的官員士兵全都換上白衣,三拜九叩一路走來,入殮的大事也容不得他們鬆懈半分。
然,卻有一人依舊不曾出現,甚至連祭拜之物也未送來。
日出之時,一道挺拔的身影早早的站在了高大的南城門頂端,一襲素白長衫與這青褐色的城牆顯得有些突兀,卻透著幾分沉重。面向皇陵的方向,他直直的看著那陵墓大開的空地,看著那些穿梭跪拜的人群,看著那尊金色棺殮緩緩被抬進陵墓中,雙眼動也未動。
人死,亦不過如此吧!
他只希望,待他日有個人亦會像今日這般,遠遠的看著他離開便好。
只消看著就好……
轉眼,半月過去,偌大的皇城也漸漸歸於寧靜。先皇的離去並未讓朝堂有所動盪,就連邊境各諸侯也未敢有半點異心,畢竟他們懼怕的人尚且還在朝中,任誰也不敢與之作對。
尤其,二王爺的事情剛剛過去,誰也不敢與現在的蕭景月作對。
許多人都說,他該是大勢已去,可事情並未像旁人想像的那般。病症雖然未除,但他暫且也不會有大礙,只要一直在宮中休養,相信病情定會有所好轉。
這些日子,蕭宸已經極少來慶陽宮了,所有的國事都壓在了他一個人的肩上,而他也在蕭景月的幫助下漸漸游刃有餘,僅短短的半月就做得叫那些文武百官挑不出一絲錯誤。
這樣,他就能徹底放心,也好早些去找他要找的人。只是……
身體一日不好,他就得呆在這裡靜養,連她的一點消息都得不到……`
午後,烈無霜進宮來看他,連蕭宸那邊也沒去便直接來了慶陽宮。碰到正好端著藥碗的小蕙,她慌忙接過藥碗問道,「這是景月哥哥的藥吧?」
「回郡主,是的。」低下頭,小蕙回答得極有禮貌,不過怎樣看都像是有些生疏,這與她同桑千雪在一起的態度完全兩樣。
「那就交給我吧,你去忙你的。」不等她回答,烈無霜隨即端著藥碗轉身進了房門,逕直朝著寢房走去。
屏風後邊,蕭景月靜坐在床前看書。久病後僅穿了一身素白中衣的他略顯單薄,身上披著裘皮褥子,脖子上那一圈雪白的領子托著他垂散開來的青絲,襯得他愈發的俊美,就連眼底轉動的眸光也是那般醉人。
聽得腳步聲,他抬眼卻看到烈無霜邁著步子走近,隨即放下手中的書牽動嘴角輕笑道,「怎麼勞煩你來送藥,這些事還是交給小蕙做吧。」
「無妨,一點小事罷了。」走近床邊,烈無霜索性在床沿上坐了下來,笑看著蕭景月輕聲道,「我來餵你喝藥吧,涼了藥效怕是也不怎麼好了。」
「謝謝。」點頭謝過,蕭景月卻伸手將藥碗接過一口氣喝下,隨後將空碗遞給她輕聲道,「我喝藥一向都如此,不太喜歡用勺子。」
看著手中的空碗,烈無霜面容有些僵硬,笑得也不似先前那般自然了,「我去給你拿些蜜餞吧!」
「不用了,那些我不愛吃。」確實不愛吃,不過他也曾吃過,因為那是桑千雪親手喂的。
「哦!」點頭應下,她一時也無話可說,只好起身將藥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抬眼四處打量了一下房間,她不無意外的看到了那隻貓,眉頭微皺緩緩說道,「這隻貓倒是長得很快,越來越肥了。」
屈膝蹲在地上,她正伸手要去碰米豆,誰知米豆喵嗚一聲後就飛快的躲開,蕭景月也緊張的喊道,「別碰。」
那個,她不能碰。
那是千雪的貓,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能碰。
聽見他忽然提高的聲音,烈無霜不由得一愣,而後看著已經跑開的貓尷尬一笑,緩緩起身拍了拍手,「不讓碰就不碰,我不稀罕的。」
見她這般,蕭景月不禁有些自責,隨即輕笑道,「你既然來了,就陪我坐一會兒吧!」
「好啊!」沒有猶豫,她立即應下,轉身便走到床邊坐下,不再去想剛才的事情。兩人的距離很近,可卻沒有什麼親近感,蕭景月更是習慣性的往後挪了挪,想要將書拿起來繼續看。
未等他有何動作,烈無霜忽的湊近身前,明亮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的臉,輕笑道,「景月哥哥,你的臉色看起來好了許多,這許太醫的藥還是有些作用的,我想很快你就可以康復了。」
「或許吧!」再次往後挪了半寸,避開她瞬間放大的臉和那撲撒在臉上的氣息,他隨即緩緩道,「這些日子也多虧你的照顧,其實……」
其實他確實好了許多,她也不用再常來,這樣他會更不自在,心中也會更愧疚。
給不了她什麼,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給不了,可以前卻從未在意過,因為……因為那時他的心中還沒有任何人。
可是,現在他做不到像以前那樣淡定從容,尤其是面對烈無霜。
「沒關係,只要你不嫌我煩,我以後每天來三次都可以,要是不方便我就告訴皇上去,要他允許我住在慶陽宮隔壁,這樣我就可以天天陪著景月個個,天天照顧景月哥哥了。」這個確實是她的想法,若不是害怕蕭景月會生氣,她早就這樣去做了。
嬉笑著,她看向蕭景月繼續道,「總之,你的病一天不好,我就一刻也不離開,一直要照顧到你徹底痊癒為止。」
「不必了。」終是忍不住,蕭景月還是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你不必再來,我可以照顧好自己,就算我不行還有林護衛,還有小蕙,還有宮中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會照顧好我的。」
微微一愣,烈無霜猛地抬眼,正好撞上蕭景月那欲要轉開的目光。四目相望,她卻在他眼中看不到該有的情愫,就連自己眼底一直流露著的期待都沒有半分。
他,好似很討厭自己,很嫌棄自己……
片刻,她忽的抬起頭故作坦然,「景月哥哥不必那麼客氣,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照顧你是應該的。」
「我真的不用。」這一次,蕭景月沒有猶豫,說得再堅定不過。
終於,她心中那一絲絲堅強都被抽走,酸澀迅速湧上眼眶,怎樣也壓抑不住,「景月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能讓你感動半分嗎?」
「不是,我不討厭你。」但,也不會愛你,更不想讓你陷得更深。
「那你為什麼急著趕我走,還說以後都不用我照顧?難道你的心中還想著那個再次不辭而別的女人?」
「……」
一瞬的沉默,蕭景月似是答不上來,也不想回答。
「她走了,她離開你了,你該醒醒了!從頭到尾她都沒愛過你,一直都是在耍弄你的,你怎麼那麼笨,比我還要笨!」紅著眼眶,烈無霜幾近哽咽的低吼道,「景月哥哥,你睜大眼睛看看吧,只有我還是真正喜歡你的,無論你將來會怎樣,不管是長病不起還是命不久矣,我都不會放棄你,我都會陪你一輩子的。」
哪怕,他真的活不長久,她也不介意將來要孤獨的過一輩子。若是叫她現在嫁給蕭景月,她也絕不會猶豫半分的。
可是,他的眼中為何就只有那個三番兩次逃避的女人……
她真的有那麼好嗎?好到即便不在身邊,也能阻止任何女子走進景月哥哥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