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倒戈
宮中上上下下如今都陷入一片死寂,甚至連哭聲都未曾聽見,慶陽宮門外站著一排排宮人,多數還是從王府來的,一個個全都站在門外默默的流淚,守候著他們的主子。
偌大的寢房內站著幾人,屏風後邊的雕花大床上依舊還睡著一個人,只不過……他卻再也醒不來了。
這是永世的分別。
一身華貴的錦袍,胸前繡著象徵皇族的飛騰龍紋,青絲高挽素面白皙,蕭景月就這樣靜靜的躺在那裡,不再有半點呼吸。
無論他們怎樣努力,這一日……終是逃不過。
隔著微透的屏風,依稀可見那錦袍腰間上掛著的兩道平安符,這便是他此生唯一的牽掛,也是他唯一想帶走的東西。
有此,足矣!
屏風外邊,烈無霜在小蕙的勸說下,只得強忍心中的痛,遠遠的站在了一旁,紅了雙眼不再去看。
蕭雲巖與蕭宸已經在這裡站了許久,終是再也忍受不住,大步邁著步子走了出去。房門吱嘎一聲打開,林長青立即站上前來,蕭宸隨即沉聲道,「本王吩咐你做的事情都準備好了嗎?」
微微點頭,林長青面無表情,聲音低沉,「回王爺,全都辦妥了。」
「甚好,就按照本王的吩咐去做吧!」轉過頭去,蕭宸將這沉如死水一般的慶陽宮看了一眼,眼中的傷痛不言而喻。緩緩合上眼瞼,只聽得他一生喟歎,隨後便與蕭雲巖大步離開。
該來的,怎樣也躲不掉,一切都該有個了結了!
一聲令下,門外多數宮人都拭淚離開,各自忙碌著各自的事情,為主子的後事做準備。
……三日後,擇吉時厚葬,不得有誤。
而在此刻,皇城外西北卻有了不該有的動靜。
數十萬大軍壓境,就這樣躲過了諸多眼目,直逼京城。
這些,全都是西北六大將軍手下的兵力,按理此時應該鎮守西北,一個都不能擅離職守,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悄然回了京,而且來意不善。
如今,皇城以及四周能調動的也只有十來萬士兵,且進宮援助的必經之道也被攔住,宮中的人頓時孤立無援,僅剩下宮中上萬的禁衛軍保衛。
守在宮門的侍衛慌忙的趕來慶陽宮匯報此事,待他慌張的將宮門外的事情道來,未等蕭雲巖等人有何反應,院中便聽聞一陣陣抽氣聲。
莫不是,又有一次動盪?
此時皇上還昏迷未醒,三王爺卻剛剛過世,他們連唯一的希望都沒有了,這該如何是好?
一瞬的怔楞,蕭宸隨即冷聲問道,「你們連對方是何人領頭都不知道嗎?」西北六軍之首是絕對沒有這個膽量的,他們背後一定有人指使,只是……如今這宮中還有誰會這樣做?
慌忙的搖頭,侍衛膽怯道,「除西北六大將軍,真的沒有看到任何領軍之帥。」
眉頭皺起,蕭宸話。
這,可就奇怪了!
難道,是去而復返的四哥?
可他如今已經沒了兵權,連皇子的身份也沒了,只是一個死裡逃生連真實姓名都不敢道出的人,怎還有本事能夠調動西北六軍?
就算他有這個想法,三哥也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所以這次一定不會是他。那,又是誰呢?
站在他身旁,蕭雲巖亦是同樣的驚訝,皺眉沉思片刻,可未等他們開口,卻聽得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和幾聲呼喊。
一襲紫色錦袍的蕭雲煬從慶陽宮門外大步走來,未曾靠近便高聲道,「三弟是否真的過世了?」
聞得蕭雲煬的聲音,蕭宸的眉頭越發的皺緊,凌厲的雙眼掃過身旁的人,冷聲道,「是誰將此事告知二王爺,並且帶他來這裡的?」
周旁的幾人聽罷,慌忙垂下頭否認,這個時候他們誰還有這個膽子給主子添亂。
看了一眼似是有些不一樣的二王爺,蕭宸只得低聲吩咐道,「你們將二王爺帶回去,未得本王的命令不准再帶他來這裡,務必要保護好二王爺,也要看好他。」
趕緊點頭應下,幾個宮人隨即大步走到院中朝著迎面而來的蕭雲煬走去。走近之時,為首那較為瘦弱的宮人隨即道,「奴才給二王爺請安,二王爺還是隨奴才回宮吧!」
「為何要回宮?本王要見三王爺。」濃眉輕佻,這一次他終是沒有結巴,完整的說完這句話,且臉上的神情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是……
似是,變了一個人。
微微一愣,那宮人隨後又道,「這裡不好玩,奴才還是陪王爺回暖慶宮玩去吧。」說罷,他便伸手上來欲要將蕭雲煬攙扶回去,誰知他的手尚未靠近,下一瞬但見眼前銀光一閃,整條胳膊都飛了出去。
鮮血濺了他一臉,可他卻還未回過神來,甚至連疼痛都不曾感覺到,臉上只有不可思議的神情。
怎……怎麼會……這樣?
這一幕,著實叫在場所有人都怔楞當場。
唰的一聲收起長劍,蕭雲煬直立在當場,冷笑著看向站在房門外的蕭宸與蕭雲巖,薄唇緩緩勾起,「五弟,七弟,你們怎麼愣在那裡了?」
偌大的慶陽宮,此時卻已被數萬精兵圍得水洩不通,恐怕連一隻蒼蠅也休想飛進。
兩處宮門外站著整齊的黑甲軍,而身披玄鐵鎧甲的禁衛軍卻被困在了宮中,只得以微薄之力抵抗這數萬大軍,形勢實在危急。
高坐在黑色戰馬上的蕭雲煬,再也不是桑千雪眼中那個眼神清澈心智單純的男子,那張絕美的容顏盡顯霸氣。手中長劍一揮,他那邪魅低沉的嗓音漸漸響起,說的卻是大不敬的話,「七弟,你若是將玉璽交出來,本王就姑且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給你們留個全屍。」
對面,蕭宸與蕭雲巖與之對立,看著馬背上那個陌生且令人生恨的男子,他隨即冷聲道,「二哥,你這些年真是深藏不露,韜光養晦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吧!不過,你的如意算盤恐怕要落空了,今日你要麼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要麼就留下你的命,用來祭奠一直照顧著你相信你的三哥。」
「他?他有何資格?」說到此處,他那深邃的眼底不禁掠過一抹冷厲,一字一句道,「本王就是要他看看我是怎樣坐上這帝王的寶座,怎樣將他踩在腳下。今日,本王要他連下葬的機會都沒有,叫他死不瞑目。」
此生,他最恨便是那個樣樣比他強,且害死他母妃讓他裝瘋賣傻多年的男人。
當年若不是因為他們母子,母妃又怎會遭人迫害,死前還負上謀害貴妃的罪名,差一點被株連九族。那一日,他親眼看著母妃被奸人毒害,還被丟進了冷宮無人料理後事,而他卻只能呆在空無一人的偏殿,也無人過問,甚至連哭泣都不敢。
人人都說,是他的母妃害死了當年正蒙聖寵的兩個貴妃,是她的母妃眼看事情就要被揭穿才服毒自盡,甚至還有人說他的母妃行為不檢,連他的身世都有所懷疑。他永遠都記得那一刻,他險些就被那個被他喚作父皇的人親手掐死。
而後,三日三夜的煎熬,他擔驚受怕,忍饑挨餓,終於想到了這一條僅有的出路。
用它,來保全自己的性命。
一個傻子,對大家都不再有什麼威脅,即便是身世真有可疑,或許也能因為剛死了母親而得到一點點的同情憐憫,免於這場災難吧。
所以,自那以後他便成了傻子,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問,就連母妃的最後一面也未曾見過。
此後的十多年,他只得在裝瘋賣傻中度過,再不敢有任何不妥的反應,用那傻子的表象去保護自己,也借住這樣的外表韜光養晦,積聚勢力,以便將來一雪前恥,為母妃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