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殺了王爺
冷嗤一聲,他正欲轉身離去,狹長的眼角卻在那一瞬稍稍抖動,眼底也掠過一抹異色。抬眼,他看著正北方的星空,眉頭倏地皺起,且面色越來越難看,陰冷駭人。
今晚的夜空愈發的朦朧,圓月也沒有往日的皎潔,反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垂下頭,他反覆咀嚼著圓月二字,深邃的雙眼中漸漸浮起一抹不安之色。孤狼星星光晦暗,甚至有掩落的勢頭,難道她今晚會有生死大劫?
垂下於下,他倏地伸開修長的五指,手中很快聚斂一股玄白之氣。隨著氣障凝聚成形,他也緩緩閉上雙眼,腰間的靈石卻越來越耀眼,將他欲知之事全都呈現出來。
半晌後,他終是一聲喟歎,將手掌漸漸收攏。
曾經與桑寒雲說過的結果,如今全都出現在他眼前,即便那是他們都不願意見到的,可終究還是躲不過。
這就是命數!
罷了,路是桑千雪自己選的,他雖然貴為泫淵尊主,能左右千萬人的思想,卻也左右不了她。一切的將來,不過是她為今日的選擇付出的代價而已。
沉默片刻,他終是掩去原本不該屬於他的無奈之色,深邃的雙瞳再次聚斂起邪魅冷漠的光,轉身朝著與王府相反的地方而去。
這次,他不想出手,就讓那個固執的孩子自己承受吧!
閣樓下的院子中,蕭景月與桑千雪依舊站在原處,一個目光有異,一個則是略有躲閃之色,不回答任何問題。
冷風吹過,將桑千雪額前的劉海吹起,細看下能發現她依然汗濕的額頭。表面,她依舊是一臉淡然之色,心底卻再難以平靜。
安靜的站在一旁,蕭景月沉緩臉色,足足沉默了半晌,他終是冷聲開口,「你知道泫淵魔教吧?」
輕輕點頭,桑千雪沒有否認,卻也不開口回答。
「你似乎還很瞭解?」當年,母妃喝下的那碗毒,據說也是來自那裡,無色無味不會叫任何人發現,卻能讓中毒之人死相慘不忍睹。
略有遲疑,桑千雪直直的看著前方的地面,依舊是點頭,「不錯。」
簡短的兩個字,卻叫蕭景月心中一緊,壓抑無比。深吸一口氣,他也移開了目光,終於將那句最重要的話問出了口,「你,就是泫淵魔教的人吧?」
霎時,院中的空氣好似凝固了一般,兩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周圍安靜無比,甚至連兩人稍稍加快的心跳都能聽清。
一瞬的平靜,卻比那喧鬧或是危險即將靠近時還要讓人不安。幾近僵硬的雙瞳直直的看著前方,連瞳孔都無法移動半分,她就這樣靜立在原處,用意念將蕭景月的話擋開,聽不見他問的任何一個字。
在那一刻,她能聽見風吹過樹梢時留下的聲音,甚至能聽見三里開外南城城郊樹林中的鳥叫,卻獨獨聽不見蕭景月的話。
但,她不用聽,也能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泫淵魔教,這就是他嘴裡親口說出的話。
泫淵是魔教,她是泫淵少主,自然也是最大的魔頭,人魔不兩立,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害怕被揭穿。
殷紅的雙唇好似被黏住了一般,怔怔的站在那裡,她想要回答,又害怕回答,更怕她若是不回答,蕭景月會將她想得更為不堪。
遲疑了半晌,兩片飽滿的紅唇終是艱難的分開,嘴唇張合之間,蕭景月最不想聽見的那兩個字卻從她口中而出,「沒錯。」
她就是泫淵魔教的人,而且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少主。
一句簡單的肯定,卻已叫蕭景月心口一悸,身形滯在當場,好似呼吸也有些困難。心口依舊很疼,他卻一直硬撐著,不再多問什麼。
有她這句答案,他那麼多疑問與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泫淵教徒,恐怕沒有什麼詭異的事情是她做不到的。一開始的換婚,後來在樹林中的那群蛇,再後來姚貴妃慘死詐屍,乃至剛才林宛如的一切詭異反應,這些讓人難以相信的事情,若是冠上泫淵兩字,一切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難怪,她能馭蛇馭屍,難怪她有一手好醫術還善於使毒,難怪她有那身詭異無常的功夫。不過,最奇怪的卻是她與玉公子的關係!
堂堂武林第一玉公子,雖然從沒自稱過名門正派,卻能令江湖邪惡人士聞風喪膽,他怎麼會讓自己的女兒去了魔教?
想到她的身份,蕭景月忍不住自嘲一笑。這麼久來,他竟然與一個魔人如此親密的相處,他視作此生唯一至愛的,竟是個人人懼怕的魔教中人。也不知,她的心到底是紅還是黑,嫁入王府到底又是為何目的?
也不知就這樣靜立了多久,兩人都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呼吸都無法像先前那般自然。雖然心中各有所想,只不過都不肯先開口罷了。
這一刻,桑千雪突然覺得他們兩原本已經緊挨的心正在漸漸分開一般,越來越遠,越來越冷漠。
好似,完全陌生了一般。
僅是因一個身份,就能讓原本親密無間的兩人變成這樣嗎?
又或者,此刻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就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了。
怔楞的站在那裡,任由晚風吹著她的臉頰,漸漸冷靜過後,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念頭卻在她腦中拂過。終是緩緩抬眼,她看著同樣怔楞的蕭景月,張嘴輕聲道,「我不但是泫淵教徒,還是泫淵少主,將來的泫淵尊主。」
如果,有什麼可以讓她痛苦的,就一次痛個夠好了。既然已經沒什麼可隱瞞的,她就索性全盤托出,不再掩飾什麼。
少主也罷,教徒也好,總之在別人眼裡都是怪物,是讓人懼怕又痛恨的魔人而已。
黝黑的雙瞳中流光轉動,蕭景月只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連呼吸都滯住了,完全忘了反應。緊握的拳頭青筋盡顯,心口疼得好似要裂開一般,體內的氣血也漸漸開始上湧,無論他怎樣努力也無法冷靜下來。
她竟然是泫淵的少主,還是將來的尊主。傳說,他們都能掌控世間萬物的生死,長生不老天下無敵。與他相比,她就好似高貴如神祇,是自己怎樣也觸之不及的。
一個活不過冬日,一個卻能長生不老!
上天,對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暗暗自嘲,眼底也漸漸噙滿冷漠之意,他想要鬆開緊咬的牙關,一口血腥卻在那瞬欲要奔湧而出,叫他險些慌得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個時候,他又怎能在她面前發病,叫她看見他虛弱可憐的模樣!
狠狠的咬牙,他硬逼自己將那腥甜嚥下,轉而看向桑千雪時,已覺得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見那張依舊絕美的臉,可她那明亮的眼底好似已經沒有了自己。
薄唇緩緩牽起,他正欲開口之時,突然察覺到一陣勁風正朝著他們而來。黑瞳倏地縮緊,他毫不猶豫便伸手朝著桑千雪打去,力道拿捏得剛好,只將她逼退至掌風之外。可正因如此,他後退的身形卻緩慢了半步,兩掌同時打到他的胸口,一聲悶哼後他已然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原本嚥下的血再次湧上喉頭,鮮血霎時將他的衣襟染紅,薄唇也變得殷紅無比。此刻,他那略有慘白的臉在這淡淡月光的籠罩下變得愈發的刺眼,叫退至一旁的桑千雪心口一緊,更是懊惱萬分。
胸口原本就疼痛難忍,此刻又受了這兩掌,蕭景月再也無法支撐,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半片衣襟都已變成鮮紅色,襯著他蒼白的臉,讓他看起來更加邪魅美艷,卻也叫人心疼無比。雖然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可他還是清楚的知道,剛才那其中的一掌,是出自桑千雪。
那個他深愛的女人,卻在身份被揭穿後向他下了手。
難怪,難怪老住持說攔截他生命的會是感情,他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