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抱著兩個小傢伙,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這家陰曹客棧。客棧大廳內不見人煙,只有幾盞燈火晃晃悠悠的亮著。雖然沒有什麼客人,但是這客棧佈置的倒是井井有條,所有的桌子與椅子都在一條直線上,桌椅上也是一塵不染,在燭火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我走到一張桌子前,將懷內的穿雲豬與饕餮放在了上面。接著又將這桌面當成是銅鏡,細細的整理了下自己的髮型。畢竟在江湖上跑的人,儀表那是相當重要。古人道相由心生,說白了就是人心如何,全會在相貌上體現出來。而像我這種相貌,基本上屬於那種小偷小摸,調戲婦女,寂寞的時候彈幾下狗蛋,空虛的時候騎兩回白羊的人。
我拉開椅子,一屁股做了下來。又向四周環顧了一圈,心中尋思著這客棧大門敞開,怎麼偏偏沒有人接待呢?
除非就是陰間的人在晚上也察覺不到我的存在。
而此時,或許是我剛剛拉椅子發出了聲響。只見從櫃檯上探出一個人頭來。接著再露出他的雙眼,這雙眼神猥瑣至極,猥瑣程度簡直還在我之上。須臾過後,他整張臉都露了出來。站直在了櫃檯內。
我一看那人,正股溜溜的轉著他的雙眼,這表情像極了見到食物的老鼠。再看他的嘴巴,油光可鑒,看起來像是剛剛啃完一隻豬大腿似的。只見他看了看我後,說道:「本店今天不做生意,客官請自便。」
我不確定他是在跟我說話呢,還是在與穿雲豬對話。於是我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後,問他道:「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那人看起來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只聽他不懷好意的說道:「典型的廢話,這裡除了你我,還有一隻豬跟一個小屁孩,我不對你說對誰說去?」
聽完他的話後,我心中料想到這陰間的人晚上是可以看到我的。但又不解為什麼這家客棧大門敞開卻又不肯做生意。於是問那人:「既然這家客棧開著大門,但又為什麼不肯做生意?難道你還怕我不付給你錢嗎?告訴你,咱不差錢。」
那人搖了搖手,冷哼了幾聲後說道:「不是錢的問題。咱們這裡已經被別人包場了。你再有錢也住不進來?」
我問道:「是什麼人,這麼厲害。難道這世上還有比錢更厲害的人嗎?」
那人道:「那是當然。錢的上頭是權。你錢再多,遇到有權的人,照樣可以把你活活弄死。
而且將你弄死後,他可以得到個為民除害的美名,而你只能背上幾世的罵名。所以說,跟權比起來,這錢算老幾啊。你沒看這世道嗎?有幾個臭錢的,都紛紛往官場跑,撈個一官半職,便能冠冕堂皇的將買官的錢全部賺回來。」
聽著這人滿腹的牢騷,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民憤。於是又問道:「既然如此,你難道沒想過要反抗嗎?」
那人靠在了櫃檯上,兩手撐著下巴,淡定說道:「小時候看歷史書的時候,看到有農民起義,覺得很是平常。長大了,幹活了,上社會了。在重新翻開那本歷史書,再看到農民起義,心中不免肅然起敬,他娘的竟然敢起義。」
我聽後,笑了笑。覺得他說的話挺有道理。生在亂世,只求一個保命,而生在太平年代的話,也就求個安定。看看別人都能忍受這種不公平,何必自己要去強做出頭鳥呢?到頭來還是被一箭射下,反而落下個反叛者的罵名。
每當我要考慮事情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從懷中掏出一支雪茄,點然後,讓自己沉浸在這種煙霧瀰漫中,試圖將自己麻醉。
而那人看到我的雪茄後,覺得很是新鮮,只聽他問我道:「這是什麼玩意,冒出的煙真好聞。」
我笑了笑,答道:「這是雪茄。」而我心中突然又想到既然眼前這傢伙對雪茄感興趣,何不前去給他一支,順便套套近乎,或許能將閻羅王的府邸也問出來。於是乎,我走到他的跟前,又衝懷中掏出了一支雪茄,遞給了他。
他結果雪茄,學著我的樣子,在燭火上點燃了。
呼~~~~他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臉上看起來是一種相當享受的表情。又吸了一口後,只見他邊吐著煙霧邊說道:「這東西比酒好,雖然吸進去的時候有些頭暈,但是神智很清醒。」
我迎合道:「是啊,雪茄要比酒好上許多倍。所謂酒會傷肝。」之所以用迎合二字,因為這是做人的經驗。當自己有求與人的時候,只能迎合著別人的話題慢慢套近乎。
而他則問道:「既然酒傷肝,那這東西呢?雪茄傷什麼?」
我想也沒想,直接答道:「雪茄傷心。一抽雪茄就會想起自己傷心的往事。那些未曾得到,卻又悔不當初的東西,都會在此刻被一一提上心頭。」
那人又是長長的歎出一口氣,說道:「確實。想當年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只有靠書包才能翻身。於是我們這一代人都拼破了腦子去讀書,沒日沒夜的讀,讀得變成了一具具只會做題的模子,沒有了自己的性格與思想。而等到將書讀成的時候才發現,他娘的滿大街都是秀才。有擦皮鞋的秀才,有販水果的秀才,當然,還有身在青樓的女秀才。再一轉頭,才恍然大悟,他娘的那些發了財的,都是些大字不識一個,抑或者父輩做大官的人。原來我們中計了,讓大部分人都去盲目的讀書,其實實在給小部分人的發財道路掃清障礙。他娘的,我們這一代人竟然別人利用了二十年,還要含著眼淚說我們過的很幸福。二十年後,他們覺得我們沒用了,再給個不痛不癢的垃圾活讓我們去幹。愛干則干,不干就視為無業遊民,自然有地方招待你。每當念及與此,我真是悔不當初。」長篇大論了一番後,只見他又是吐出一口濃煙。
我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時代會變的,千萬不要過於偏激。」
那人又是長歎一口氣說道:「就算會有地覆天翻的變化,也抹不去我們這代人心中的傷痕。這就像是一道疤,深深的劃破了曾經年少時的夢想。你想我堂堂一個秀才,卻在這裡做店小二。但如果我十五歲就跑到這裡來做店小二的話,現在保不準已經是副掌櫃了。又或者自己開了一家客棧,經過六七年的發展,現在已經全國連鎖了……」
看他滔滔不絕的宣洩著自己心中的氣憤,我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畢竟社會不公平,但老天爺是公平的。有些人的努力老天爺會看在眼裡,施以回報;同樣,有些人的噁心老天爺也會銘記在心,給予惡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