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複習
程家老宅內,下人們踮著腳尖,運輸著成箱的冰塊。
從地窖到各房的院子,僕役們排著長長的隊伍,用傳遞的方式,將去年儲存的冰塊,送到炎熱的房子中去。
各房的管家,也瞪大了眼睛,數著數量,計較著質量。
儲存了大半年的冰塊價值不菲,並非每房都能分配足額,而且亦有好壞的差別——雖然大塊的製冷效果不見得比小塊的強,但大塊的能分成小塊的用,小塊的卻不能合成大塊的。而越是微小的差別,越是容易被喜好比較的貴族們放大。
除此以外,原生的冰塊和用水重新凝結的冰塊,價格上又有差異,添加了香精花粉的冰塊則更受女眷和文人們的歡迎。看一個家族內成員的身份高低,只看他們夏日使用的冰塊,就能分辨一二。
不僅如此,大夏的法律更禁止平民使用超過2米的大型冰磚,一些特殊的香味同樣在禁止的序列中。
侍墨眉開眼笑的指揮著小廝和雜役,將屬於三房的冰塊分出來。
往年夏天,程允安大人儘管是堂堂知州,拿的冰塊也不會比其他幾房大多少。而到了今年,由於程老太太的清涼道觀用不了多少冰塊,本該配給她的大冰磚,就全送到了三房來。便是如此,二管家還得一個勁的說:咱家去年存的冰磚不夠多,原諒則個,原諒則個。
侍墨反而笑的矜持,他跟著程晉州見過太多的高層人物,比起終年窩在紹南的二管家,眼界開闊了很多,此刻還學著程晉州的習慣,輕輕的拍打二管家的肩膀道:「沒事,但數量要備足了,三哥兒最近都學習到很晚。」
「一定一定。」二管家不在乎侍墨的動作,三房眼看著就要成下一代的嫡支了,就是讓他退位讓賢,也不奇怪。做了許多年的管家,他練的最多的就是眼力。
數好了冰塊,侍墨當前領路,後面是十幾個抬著冰塊的雜役。
雜役的地位比小廝更低,通常是由孔武有力的莊丁或佃戶擔當,以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居多,幹一些費力氣的活計。
一路通過二門,侍墨又派人到裡面問候了一聲,方才帶著雜役們跨了過去。門內的女眷和婢女早就躲的乾乾淨淨,要等到搬運冰塊結束,才會出來。各方指揮的只有身份較高的丫鬟,大都是細聲細氣的斥喝。
而在程晉州的房子裡,叱喝的人就換成了伊蘇先生。
換上了新身體的伊蘇,努力的用兩隻腿站起身子,然後拚命的晃動尾巴以維持平衡。在樹上的時候,考拉可以將它秤砣似的尾巴當作座墊,可是站起來的時候,它那又短又肥的尾巴,就算是伸展了毛,也夠不到地面。
足足練習了30分鐘,伊蘇才能勉強立起身體,但他仍不滿足,卻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根柳條當做教鞭,用細小的爪子握著,不時的在程晉州眼前晃動一下:「快點想,否則小心一些。」
他想表現的殘酷一些,像是那些死亡訓練中的熱血教頭,奈何樹袋熊的身體條件限制,使得他每次熱情洋溢,挺胸昂首,高聲喊叫的時候,都會要命的打起結巴來。
於是,伊蘇用的最多的,仍然是粗短的小手上握著的柳條,而不是他最喜歡的語言。
他在桌面上搖搖擺擺的晃動著,邁著小腳,揮舞著柳條,偶爾跌一跤,練習的不亦樂乎。
相比之下,程晉州就學習的很刻苦——就他往日的學習狀態來說。
當然,他的成績也很顯著,重新深入的學習一遍,要比新人舒服的多,更何況,來到大夏的這段時間,他可沒少接觸近代數學,尤其是它們的緣起與發展。
與姜璜這樣的星術士交流,就好像在與真正的拉格朗日式的人物談話。也許在講台上,程晉州這樣的研究生,代替導師給本科生們講授過同樣的內容,但那實際上是不同的,甚至都稱不上講授——複述還差不多。
不管是初學者或者進學者,大師的作用的都是顯著的,看看那些科舉中第的先生們就知道,幾乎各個有名師教導——就投資而言,與其花錢在化妝品、漂亮衣服和整容上,更值得花錢在高價學校上。
假如能因此找到大師的話。
而在大夏,這裡的數學,基本落後星洲一個時代。
上一代的星洲人中,姜璜星術士是其中的佼佼者,再之前就要追溯到高木恩星術士了。
後繼無人是大夏星界目前面臨的主要問題,其實也是星洲以外的星術士世界,常常面臨的問題。
而對於星洲數量龐大的摘錄期刊來說,選擇一個欣欣向榮的市場,作出有重點的關注也是很自然的。在大多數時候,大夏都是被餘光關注的。
故而能在星洲發表文章,對於大夏的星術士人來說,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無論是《夏京學刊》,又或者《教師學報》這樣的綜合性期刊,又或者《航海科學》這樣的專業性期刊,都越來越少的被星洲的摘錄期刊選中了。
星術士們都擔心,長此以往,高階星術士的出現將越來越慢,貢獻點的獲取將越來越難,至於原創貢獻點,許多星術士已經將之當作天外飛仙般不去幻想了。事實上,他們的擔心正在發生,大夏自己的期刊的引用率同樣在下降,進而又降低了境內期刊的影響力,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科學》有意無意間,開啟了一條通道,或者說,是微積分開啟了一條通道。
《分析理論》雖然不再保證會刊登《科學》的文章,可是他們會持續關心好幾個月,有這些時間,程晉州自己都能完成了文章遞交上去。而其他的如《自然》,《世界學報》,《數理學家》、《廣泛性函數》等等,都會不斷的在大夏的期刊中巡遊,直到星洲在微積分上的研究能趕上大夏。
正常來說,大夏的領先優勢能保持兩三年時間,可是有了程晉州的參與,雙方的距離反而在漸漸拉大。
在學習的過程中,論文既是最好的表現形式,也是最好的學習方法。
完整的撰寫一篇文章,可以幫助作者理清思路,更容易使思維融會貫通。
除了將自己新學到的東西,撰寫成論文,分門別類的存放之外,程晉州還不忘和他的原團隊成員通信。
侍墨專門派了7個人來回穿梭於德安和紹南,隨時用快馬將兩地的郵件送來送去。程晉州著力在南陵、德安和紹南之間建立的道路也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幾百里的路程,快馬半天就能到,幾乎達到了京畿附近的標準。
程晉州的快速寫作不僅幫助了團隊成員,更是刺激了德安的星術士們。
由於星術士之間的人數稀少,身份高貴,愛惜羽毛的結果,就是互相之間能夠更開放的分享成果。諸如曹豐等星術士,他們雖然不會直接告訴其他人自己的研究內容,但卻願意在某一階段的時候,進行小範圍的通報——實際上,近代的數學家們亦有類似的習慣,高斯就是其中的典型人物,他的很多研究都沒有公開,直到人們檢視其遺物,方才在通行的信件中,找到許多令人驚歎的結論。
外圍的星術士們看不到程晉州團隊的研究過程,但他們卻能夠看到,微積分的許多謎題,在他們的研究進程中出現,解決,消失……
世界的謎題永無止境,但人們接觸到的卻是有限的,一個人解決了謎題,同樣研究它的人,就等於浪費了全部的研究時間。
從一開始,數學研究便帶有了競爭的內涵。
就連姜璜星術士,都不可避免的捲入了微積分的研究中去,他甚至擔心,假如再陪泰宇一個月,自己或許會丟掉全部的優勢。
然而,他的加入,不僅沒有追上程晉州的腳步,反而掩飾了程晉州的快速進步,從而讓他抄的愈發淋漓盡致——或許在目前的情況下,用複習的說法更好聽。
等到泰宇籌集了足夠的銀兩,趕回紹南的時候,程晉州已經存下了8篇文章,並公開發表了三篇。
三篇文章,兩篇是以自己的名義,一篇則以魯冠道作為第二作者——後者的確參與了實驗,雖然程度不深。但沒人會和程晉州深究這些,如果是名普通的三星星術士作弊的話,星術士協會興許會介入調查,但在程晉州身上,又能派誰來調查,劉匡乾脆就當沒看見。
遞交了成果報告的程晉州,顯的非常冷靜,與泰宇見面也絲毫沒有變化,對他遞來的上千萬兩的飛票更是看也不看的道:「您也真放心在大夏的藩庫裡存1000萬兩銀子?」
泰宇尚未完全從程晉州的新成果中醒悟過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笑道:「普通人的政權,難道敢貪了星術士的銀兩不成?」
「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要是我的話,寧願要1000萬兩的白銀。」
「那要上千人才能運輸。」泰宇嚇了一條。
程晉州搖搖手,沒有追究道:「我來想辦法,一級棉素果,我盡量弄來。」
他也沒有完全答應。
泰宇自然千恩萬謝,同時注意著姜璜等人的工作道:「那麼,我也加入你們的隊伍,一起做研究吧,趁等待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