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打板子
半年時間,足夠讓農夫收穫一輪莊稼,讓兔子生育四胎,讓作家寫100萬字。
半年時間,同樣足夠疏通一條運河,建造一條公路,讓工廠完成一輪改造,只要有足夠的資金支持。
從到達德安開始,或者說,是自從看穿了朝廷虛弱的外表之後,程晉州就將此地當作了自己的封地。他收稅,他建設,他想方設法將農民從土地上剝離出來。
他將農民工送進礦場,送進工廠,送到碼頭上,就像是17世紀的英國人,或者20世紀的中國人所做的那樣。現在,其中一些聰明的先生,已經學會了做生意,並在德安與附近的州縣來回穿梭,也有一些認真的孩子,在被剝削中過著平靜的生活。
便是在金川州,德安也是有數的大城了。雖然它沒有高大的城牆,沒有勞民傷財的建築,沒有井然的秩序,沒有頹廢的精神底蘊,但繁忙的人流,眾多的商品和初級工業的地位,證明它的的確確是一座大城了,一座會讓京城的貴族們也為之吃驚的大城。
不管是在煤礦的工人,又或者硫酸工廠的工人,他們的購買力都相當不錯。隨著商業的發展,工人們越來越多的得到貨幣而不是糧食作為報酬,為此他們就會更多的出現在街市上,使得商業的發展愈發迅速。
大商品的收購和出售是另一項改變。大夏幾乎最著名的商行,都在德安設立的分行。開始的時候,人們以為是星術士眾多的原因,現在則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也許是那些神奇工廠中生產的貨物,也許是從另一艘大船上帶來的貨物。總之,德安的貨物銷售速度很快,令人興奮,令人愉快。
田世民騎著馬,慢慢的靠近德安。
這是一座令其感覺陌生的城市。它沒有規劃,甚至沒有貴族專用的街道。新修的運河上只有兩座橋,重要的建築都希望修在橋的兩側,使得那裡變的極度擁擠,僅僅是步行的人群就會讓交通癱瘓。擺渡的船很破舊,如同街道兩邊的房子,僅僅只能滿足基本的功能。
然而,田世民從人們的臉上,讀到了少見的快樂和活潑。
這樣的表情,原本只能在國子監的學生,御林軍的貴族兵身上看到。那是一種對未來生活的肯定。
周敦胡無意識的夾緊大腿,馬匹低頭走了幾步,得得的馬蹄聲驚醒了眾人。
田世民換上官方的表情,大聲道:「我們去問問看,這裡是不是德安。」
穆印很不願意承認的道:「應該是了,除了星術士,沒有人能用得起那麼多的糧食和煤炭。」
他指的正是沿河兩岸的露天倉庫。由於程晉州惡意壓低糧食價格,使得德安的糧食價格降的非常之低,一度只有正常價格的三分之一,每石180文的價格,對程晉州來說都是白做工。
由於運輸條件的限制,西南地區的糧價受到了較大的影響,京城等較偏遠的地區就沒有任何感覺了。星術士們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秀才,他們中的不少人甚至專門研究過經濟問題,所以只看商品的極大豐富,就能理解德安的富庶。
周敦胡親自去問了數個人,回轉過來才道:「是德安。」
說著,他使勁拍拍自己的盔甲,一會的功夫,上面就沾滿了煤灰。
回到德安的半年時間,程晉州已然將之打造成了一座工業之城。
一隊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笑著從弄堂中穿了過去,紅花傻乎乎的讚歎了一聲「好繁華」。
穆印很不樂意的道:「不知吸了多少民脂民膏。」
田世民輕輕推了他一下,手向前伸,道:「我們繼續向前,敦胡,你去通知一下程先生吧。」
周敦胡眼見著前面擁擠的人群,點了兩名手下,吆喝著向前衝去。一路上見人鞭人,見馬鞭馬,行人避之不及,速度很快就提了起來。
田世民等人也不以為意,他們都是貴族,早就習慣了用鞭子清出路的方式。
德安的內城很小。它曾經的規劃只是互相交錯的四五條街。如今的縣令大人亦沒什麼心情去擴建城池,住的皆是官員和富有的商人。
城門內外來往的人反而沒有外面碼頭的人多,周敦胡帶著人衝到城牆下方,漸漸收斂了起來。他重新將頭盔摘下來,夾在腋下,用白淨的手帕擦著道:「城門官呢?我們是京城來的。」
無人應答。
周敦胡等了兩三分鐘的樣子,就不耐煩起來,他都是50歲的人了,精力大不如前,想想便對身旁兩人道:「你們問問縣衙的方向,我們自己過去。」
上空忽然傳來輕輕的笑聲,道:「你們是準備到縣衙挨板子嗎?」
周敦胡猛然抬頭,竟然是兩名星術士掛在高空。
地面對空中,重甲對星術士,而且沒有攜帶弓箭,可以說完全沒有獲勝的可能。周敦夫抑制住重新帶上頭盔的衝動,拱拱手道:「在下乃是御林軍周敦胡爵士,甲胃在身,禮數不周請見諒。我是為朝廷賀禮的田世民星術士和穆印星術士來打前站,通知我等……」
「沒有高級官員嗎?」空中的星術士乃是席無庸,在皇家星術士官邸的十多年,讓他對朝廷極為熟悉。
周敦胡果然愣住了。程晉州把皇帝陛下都給威脅了,以文官集團的脾氣,肯定是不會來為他慶賀的——本就是可來可不來的慶典,而不尊重慣例傳統,自然是在表達他們的不滿。
席無庸情知如此,呵呵笑了起來,道:「行了,你們跟著我來吧。」
「這位星術士大人……」周敦胡向上看不清仰著頭的席無庸,只得跟上他的腳步,轉了幾步,很快便到達了修繕一新的縣衙大門。
鐵打的縣衙流水的官。流官向來是流竄一方,禍害一地從不建設的。
周敦胡見多了外地破爛的縣衙,見到新近漆成朱紅色的縣府大門,還有兩隻比自己都高的石獅子,鼻子微微抽動,心想:果然是少年人,要是個平民縣令,僅此一項就能捋下台來一輩子候補了。
席無庸走在前面一些,給守在門口的管事說明了兩句,便直飛離去,一級星術士們要輪流執勤,他也不能離開很久。
管事程義向周敦胡笑了笑,就進去報告了,一會兒出來道:「程大人在府內研究星術,輕易不得打擾,我也是特意說明了情況,大人方才准了。」
「麻煩你了。」周敦胡自持身份,是由旁邊的騎士送上去一個五兩銀子的錢包。
管事的用手顛顛,又使勁捏捏,笑的咧開嘴道:「果然是京城來的騎士,我給下面的人說說,一定讓他們再輕點,幾位就脫衣服吧。」
「脫衣服?」周敦胡聽著不對,臉上登時凝出了殺氣。
他在邊疆和獵場上練出來的功夫頗有殺氣,嚇的程義連退兩步,道:「大人,這裡是德安縣衙。」
「德安縣衙又如何?」
「德安縣衙裡有星術士鎮守。」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隔壁傳了過來,道:「我是三級星術士魯履善,再廢話就直接轟殺你。」
程義也算聰明,知道出了岔子,擠眉弄眼的小聲道:「幾位騎士大人,剛才席先生沒給你們說嗎?你們在城外鞭打平民,要打80軍棍,程大人說你們是京城來的貴族,免了40,趕快脫衣服吧。魯先生是從北部戰場回來的星術士,說殺人是真殺啊。」
他說著說著,自己反而怕了起來。
幾名騎士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使者做的好好的,如何變成了階下囚。
魯履善明顯沒有什麼好的耐心,他只動了動手指頭,只聽砰砰兩聲,幾名騎士就飛了起來,被渾身沉重的金屬裝備拉拽到了牆壁上,動也動不得。用的正是他最得意的磁性星陣。
周敦胡等人在戰場上賴以報名的裝備,反而成了禁錮自己的牢籠,幾個人除了腦袋仍然能轉動以外,全身都半貼在了牆上,如同過厚的浮世繪。
魯履善輕哼了一聲:「自找麻煩。一會乖點。」
程義是從程家老宅派來的,他倒是三房的老人,只是等級較低,被程母送過來之後,方才升的管事,最近雖然看多了星術士們,卻從未見過貴族騎士,略有畏怯。
幾名衙役卻從外面衝了進來。手上拎著粗大的繩子,先將幾個人給捆了起來。他們都是程晉州新選出來的無產階級子弟,心狠手重沒牽掛,一個個動作都不小,愣是把板甲勒的像是鎖子甲。
「小心我的鎧甲。」其中一名騎士吼了一聲,結果就是臉上兩巴掌。
堂堂貴族登時眼淚旺旺起來,那不是疼的,是氣的。
打頭的衙役頭子又重新檢查了一遍,才拍拍周敦胡的頭喊道:「魯先生,我們捆好了。」
魯履善也不回答,在房子那頭揮揮手,幾名騎士便從牆上掉了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幾位走吧,打板子了。」
「先把他們身上的盔甲脫下來吧,重。」一名衙役拖動了一下就提出合理化建議。
這次連周敦胡都要哭出來了,該死的德安究竟是什麼鬼地方,連衙役都這麼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