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星術士們
星術士塔中,安風星術士靜靜的看著桌上的信,他的手邊就擺著黃麻紙和鵝毛筆,每看一段,想起點什麼,就會記錄下來,有時候甚至會花很長時間計算。
這種學習方式,一星術士以下很常有。而到了更高等級的時候,能力的提升,研究深度的增加,使得他們足以用更多的時間思考,當工作過程中需要計算時,則往往是合團隊之力,完成最後的驗證工作。
計算,從來都是數學家們最厭倦的事情。在歷史上,有太多天才數學家的才華,耗費在無窮無盡的計算之中,最終悄無聲息的幻滅了。
數學家們拚命的研究計算,發明對數,發明計算機,都是為了能將自己從繁重的重腦力勞動中解脫出來。
就像是程序員們會將自己稱作人型打字機一樣,計算機時代之前的數學家,一生的大部分時間就像是人形計算機。
以安風的地位,他完全可以找來數名星術士幫助自己運算,或者乾脆扯一大堆的星術士學徒,來個群力群策,從而將自己的時間節省下來用於考慮問題。
但因為信的主人的身份,他卻根本未想過要這樣做。
良久,安風星術士方才讀完那封長長的信。然後搖搖晃晃的,彷彿用盡全身氣力似的站起來,慢吞吞的將紙和筆整理好。
藉著緩慢的動作,三四分鐘後,他擦著頭上的細密的汗珠,輕輕的拉動桌前的鈴鐺。
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孩子出現在安風星術士面前,束手而立,表情嚴肅。
「剛才我看見通訊星陣亮了一下,外面有人嗎?」安風問的很隨意,但假如普通星術士知道,他竟然將珍貴的通訊星陣放在自己房間中,只為了節省一兩個人的嘶叫聲,恐怕會氣的渾身發脹。
「劉匡星術士來了,但他說不要打擾您。」瘦小的管家一靜一動都表現的非常得體,正是標準的貴族管家。
「這老傢伙。」在自己的書房裡,安風微笑著隨意評價。整個大夏,高等級的星術士就是這麼幾個人,多年以來,不是朋友的也該是朋友了。
管家輕輕的關上門走了出去。
安風星術士先將信件原文放在抽屜中,又將自己寫的黃麻紙拿了出來,這才起身向外走去。他的書房大約有1000平米的樣子,是尋常家庭住宅的數倍大小,但放滿了書籍之後,也就剩下一兩百平米的空閒地方用來使用。
如果要說星術士塔內什麼東西最容易看到。毫無疑問就是書籍了。
劉匡星術士等待的地方依舊是書房,從佈置上來看,比安風星術士本身喜歡的色調還要暖和。與私人書房比起來,公共書房的書就要簡單有趣的多——當然是相對於星術士們來說。
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劉匡星術士微微抬起頭來,卻沒有第一時間放下書。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安風星術士,笑道:「最近很少見你露面了,在研究什麼?」
「這麼多年過來了,永遠都沒有清閒的時候,研究進度沒什麼變化。」安風星術士感慨了一下道:「你呢?」
「我最近在考慮一件事情。」
「哦?」
「我猜這件事情你也在考慮。」劉匡星術士「呼」的笑了起來。
安風星術士不滿的坐下道:「你真是有閒情逸致?」
嘴上說著,手一伸又將桌上的茶杯水壺吸了過來,半懸浮在空中,然後屈指一彈,一顆米粒大小的火珠就浸入了壺中,水立即就「咕咕」的冒起了泡。
「火泡茶,好東西。」劉匡星術士讚了一句,用手端起杯子笑道:「不和你打啞謎了,昨天下午,程晉州又將潞州的倉庫給拆了,挪走了大約7萬兩銀子,連戶部存下的紙,工部存下來的竹子都沒放過。朝廷已經來探我的口風了。」
「那小子的星陣這麼強?按說是不會啊。」安風星術士考慮的方向顯然與劉匡不盡相同。
劉匡苦笑臉連連道:「空間星陣在星術士總會,也算不得少見,就是使用起來,價格太高罷了。我看他每次搬一個倉庫,說不定成本就要那麼多。」
安風看他的臉有趣,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前段時間就收到報告,說他和幾個商行有來往,要是沒有得賺,哪裡會搬來搬去。」
「若是如此,也許是發現了什麼古星陣,能傳的遠一些吧。雖然夏京的星術士分會不那麼正規,但以規定來說,要是發現這類星陣,都是要報告的。大夏假如能有多一些的星陣,何至於受制與極西的星術士總會。」劉匡說到後面,忿忿不平起來。
「咱們受制於星術士總會,與古星陣沒什麼關係。這麼多年,你想想看,有資格晉級五級,然後去總會的,大夏能有幾個人。」安風說著也嚴肅起來。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了話題。
片刻,安風將帶著的黃麻紙拿了出來,輕輕放在桌上道:「你看看這封信。」
在大夏,能用黃麻紙的,理論上只有門下省、政事堂和皇室。星術士們雖然不遵守規則,但反而會顧及一下小節。
故而劉匡一看到黃麻紙,首先想到的就是外地的星術士。他狐疑的看了一眼安風星術士,然後慢慢的將黃麻紙展開。
紙上無關的部分大都塗黑了,剩下的皆是討論幾何的內容——這種方式在早期的科學家中很常見,牛頓、費馬等人都很喜歡用書信向友人描述數學問題,它們往往就是正經的論文。
由於主要是關於傳統幾何的內容,劉匡星術士基本上就是一掃而過,也有特意不去細看的意思。他知道安風給他看信,肯定不是為了炫耀學術成果。
事實上,劉匡星術士很快就知道劉匡星術士為何讓自己看信了。
長達五六頁的內容中,「程晉州」這個名字,就出現了十幾次,遠遠超過其他名次。而且內容中也有一股濃濃的認可的味道。
「這是……」劉匡遲疑起來,看信的內容,這名星術士至少是三星的水準。
「這是郭京星術士的信。」安風輕輕點了點黃麻紙。
「高木恩星術士的徒弟?高木恩星術士呢?」
安風苦笑連連道:「我怎麼知道高木恩星術士,不過郭京星術士到了星術士總會,也是從概率重新研究,我介紹了他和程晉州認識,兩個人通過幾次信件,互有幫助。」
「互有幫助?」劉匡的臉色古怪的道:「四級星術士和二星術士互有幫助?」
安風一口氣將手上的茶喝掉,又彈了一粒火珠到水壺中,手微微轉動一下,直接將壺中滾燙的水抽出注入了杯子。
做完這一連串的事情,他才無可奈何的抽動一下嘴角道:「你要是想聽實話的話,郭京星術士的原話,是對他很有幫助。」
劉匡的眼睛睜的更大了。
大約早就料到了劉匡星術士的態度,安風將茶杯摟在懷裡,慢慢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打量著杯中的水紋,道:「郭京去極西之前,他弄到的那個古星陣,就是與光學有很多關係的。當時他研究了有好幾年吧,那時候我們都是三級星術士,我想你還記得。」
「記得,怎麼能不記得。」劉匡唏噓著道:「那時候我們都給他打過下手,還去了南平湖,在湖中央給他測陽光的角度。」
「是啊。我寫信給他的時候,說了程晉州在光學上的研究,本來算是一個奇聞異事吧,沒想到他就認真了,要不是兩面傳信太慢,路途太遠,我看程晉州早就沒時間弄倉庫的東西了。」
安風雖然沒有直說,但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全都表達了出來。
劉匡聽著一愣道:「這麼說,你是想要護住程晉州了?」
「一起吧。」安風見劉匡大有同意之色,敞開說道:「就算咱們兩個不出手,姜璜星術士怕是也會罩著他的,而且看情況,他自己弄的如此響動,應當是沒什麼顧忌的,就當賣給大家一個面子吧。」
在政治角度,劉匡比安風星術士要成熟許多,但他考慮了一番,也不得不點頭承認道:「幾個倉庫,總共不到百萬兩銀子吧,我看朝廷也不會怎麼樣。」
他說的輕巧,可真的說起來,等閒星術士可是不值100萬兩這個價格的。
兩名四級星術士與其他人,其實都是沒有考慮程晉州會還上那些物資的可能。
他們想的,更多的是一個瘋狂的星術士,在一次瘋狂的試驗中缺少經費,而作出的瘋狂之舉。
在初期的時候,程晉州也許是想藉著老爹的名聲,幹一些暗地裡的勾當,或許現在他也自以為做的是暗地裡的勾當,但在上層人物的眼中,他的所作所為就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強搶民女一般明顯。
然而,就像是官員受賄不一定會受到皇帝懲罰,星術士做壞事,不見得就會立刻受到懲罰。
有些時候,懲罰會姍姍來遲,以至於讓人感受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