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幾何光學(1)
人們常常喜歡用大爆炸來形容某些科學的發展。信息大爆炸,金融大爆炸,物理大爆炸……,後來還編出了宇宙大爆炸和生活大爆炸……
實際上,從18世紀開始,人們就已經開始為不斷發展的科技而感到驚訝。
甚至科學家們自己也是如此。
此前的幾千年裡,學者們的生活是很悠哉的,科學的發展也能夠配合閒適的生活節奏。諸如意大利的先生們將方程式當武功秘籍一樣珍藏的事情並不在少數,高斯在解決十七邊形的問題後,就很喜歡將自己的研究成果用書信的方式郵寄給朋友,而不是發表出來,他的很多成就都是在死後被人們翻出來的,費馬也有同樣的癖好,經典的費馬大定理即來源於某本書空白處的兩句話,他本人宣稱「我已找到一種美妙的證法,可惜這裡空白的地方太小,寫不下——可憐見的,後世人用了三四百年的努力,方才解決這個問題,如果他真的能用某種美妙的證法,而不是幾百頁的複雜公式,歐拉、高斯、阿貝爾、柯西等人或許會在異世暴打他一天、兩天、三百年……
而到了19世紀,如果哪個科學家膽敢將研究內容珍藏起來,他的墓誌銘將會空白一片——沒有哪種技術,哪種理論,哪種發現,會等待他10年時間,如果運氣不好的話,一次郵政延誤就能讓他陷入無休止的爭論中。
究其原因,還是知識積累的問題,當一類知識積累的足夠多的時候,各種各樣的分支就會自然而然的生長出來,速度也會越來越快,程晉州現在遇到的局面也是如此。
他記憶中儲存的知識,都是經過大師們千錘百煉的精華內容,至少也是某個體系的支撐。那些很快就會被淘汰,或者非主線的分支,過渡性的研究,都不會存在於程晉州所學習的課本中,要讓他完全的闡述出來,也是非常困難的。
此外,他將某個部分的內容洩漏出來的越多,星術士們就越容易研究出更高級的內容,這對於小程同學來說,可並不是什麼好事。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最有價值的論文獲得最多的引用——也並不是有價值的論文瞬間就會被所有的學者發現。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是一個標準的反例,愛家的另一位愛迪生先生則是另一個極端。
在很多方面,愛迪生做的都是技術員的工作,在許多年裡,他都被稱為發明家,但當時那個年代,他得到的讚譽,在很多時候卻比愛因斯坦還要多。
從報償和持久方面而言,程晉州希望成為愛迪生而不是愛因斯坦,後者的相對論直到21世紀才有較多的引用,而前者的白熾燈與留聲機,自發明伊始,就獲得了眾多的讚譽。
就一個小孩子的身份而言,程晉州絕對是「心急流」的代表。
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程晉州將戒子的戒面放的好像一堵牆那麼大,細細的讀著到手的幾本書,希圖找到一些沒什麼價值,但卻可以換到貢獻點的旁枝末節。
歐氏幾何與力學計量,簡單的部分早都讓他拿了出來,如果要發展衍生開去,程晉州倒也能做到,但那就需要他積極的調動記憶,重新演算推導,不僅過程繁瑣勞心勞力,而且不一定能夠很快獲得星術士們認可——就像是世界上所有的研究一樣,大多數具有世界意義的研究,往往並不能在開始階段就獲得世界級的讚譽,對於這些必然會改變歷史,或者改變科學的問題,任何學者在初期都會抱著謹慎的態度。
「或者,走化學的路?」程晉州一眼看到那本名字超長的,來自圖書館的論文:《吡咯茂釤絡合物的合成及其催化》,這種標準的後世分支研究,現在是肯定沒法做的,但傳說中的元素週期表,是個中學生都能背的爛熟的東西,實驗中亦是常用的。
最重要的是,化學是最容易驗證及證明的學科,很容易就能拿出證據來。
如此想著,程晉州在紙上寫了幾段鉀鈉鎂鋁的性質,旋即又用墨汁將之塗去,喃喃自語道:「這可是必然改變世界的發現,不能現在拿出來。」
整整一個晚上,程大博士都沉浸在「抄襲什麼」的問題中,這或許是人類科研史上最簡單的難題了。
京城宅子裡伺候的人很少,晚上睡著了也沒有人過來看上兩眼。程晉州半夜凍醒了一次,只好自己蓋上被子,吹熄油燈——世家別宅裡的下人最是勢力,哪家人失勢得勢,看他們的態度就能知道。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紗射在被子上,讓人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小考過後是要停課兩天的,僕人們也不會前來叫人,直讓程晉州睡到中午時分。
如果是在老宅的話,這時候早就有下人們扯著嗓子在門外喊:三哥兒早安。
定然是要喊道他能回答「早安」方才罷手的。
但在京城,程晉州只能自己從朦朦朧朧中睜開眼睛,然後看著一道道從兩條紗窗縫隙中穿過的光束髮愣。
明亮的光束形成一條條光亮的通路,而無數的灰塵則在其中漂浮,旋轉,游動,毫無規律……在家裡的時候,這樣的景象也是常常能夠見到的,不過此刻在滿腦子科學的程晉州眼中,這樣一道光束,卻代表著兩種重要的理論。
丁達爾現象和布朗運動,都可以由其來表現。
程晉州吐出一口濁氣,搖頭失笑,丁達爾現象往往用於膠體,布朗運動儘管出現在19世紀,可在前期也就是引人好奇罷了,它們所能帶來的影響力,定然沒有一個三次方程來的多。現在要說完全用不上,也是可以的。
「入射光大於粒子的波長,就會發生散射。」程晉州默背著權作記憶,很快自己笑了起來:「偉大的星術士們能明白什麼是入射光就算不錯來,還散射……」
他自己說著,突然愣住了。
幾何光學,似乎是個很不錯的分支啊——內容簡單直接,容易理解,容易使用,更是自己相當熟悉的內容,程晉州替導師給大一新生代課的時候,幾何光學就講了不下三四次。
這絕對是所有理論物理必修課中,最簡單的一種了。只需要初中級的數學就能夠解決問題,想要延展開來也容易,想要收斂起來也方便……
程晉州一骨碌爬了起來,一邊穿衣服就一邊吼:「外面的,進來兩個人。」
下人們自然是早就起來的,聽見他的叫聲,一個小子磨磨蹭蹭的走了進來道:「三爺,午飯早就準備好了。」
「進來給我磨墨。」程晉州瞪來這廝一眼,不滿溢於言表。
那下人也不在意,懶洋洋的捋起袖子。他們這些在京城別院的,除了少數兩三個姓程以外,都是在本地買的奴僕,上面的管事又是其他支的家生子兒,對待這位慶字支的三哥兒,就和對待其他庶子來京應考一般無二。對他們來說,這麼多年的差事都支應了下來,也不覺得程晉州有什麼特別,反正上面沒有要求,他們自然是能省心就省心。
「再進來一個。」程晉州正在興奮時,不想浪費精力在一個下人身上。這些人都是在京中做皮了的傢伙,不用敲打,只要他能站穩了腳跟,自然一切順暢。
又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小子走了進來,一個不標準的見禮後道:「三爺。」
「叫三哥兒。」程晉州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道:「去拿些鵝毛筆和硬紙過來。」
幾何光學既然說到了幾何,就是要畫圖的。
其實所謂的幾何光學,大多數人在中學時的物理上就已經學過,內容也是異常的簡單,只需要明白三條定律即能夠完成大部分的工作:光是直線傳播的,光會產生反射,光會產生折射……
而研究它們之間的關係,什麼時候發生,發生之後的結果,基本上就是幾何光學的全部內容了,至於為什麼發生這種問題,通常可以留給物理光學來處理。
程晉州一邊將主要的內容寫下來,一邊咬著筆桿,考慮究竟要衍生哪些內容。
雖然理論是最主要的,但僅有主幹的內容,等待其他人來為你添上枝葉,誰知道會不會等到天荒地老。此外,還要注意是否有人已經研究了類似的內容——程晉州相信,這個時代的星術士們肯定不會如此系統的去處理光學問題,但在某些方面,他們肯定有所瞭解,至少為了完成天文學的測量,他們已經能夠用水晶製造不錯的望遠鏡。
「你叫什麼?」程晉州將三大定律用簡體字寫在紙上,然後問旁邊磨墨的下人。
「陸大勇。」
「城裡誰家送信送的最快?」
「薛家車馬行最大?」陸大勇樂得主子找其他人送信,免得麻煩自己。
「你現在去找薛家的人來我這裡取信,要最快最保險的那種。」古中國的城市裡,早就有簡單的郵政系統,大夏朝在這方面發展的更好一些,或許是因為中央集權不夠強大,交通方式更為繁複,使得許多公文投遞也經由一些有政府關係的私人來進行,不過方便程度也有提高,至少在夏京這種規模的城市中,信件想要兩三個小時內到達,多半得依靠專業人士。
程晉州將兩個人都趕來出去,自己扯過一張紙,開始給項欣寫信,同時附上一些幾何光學的結果,詢問她瞭解多少,大夏朝還不會嚴格的區分幾何物理等等學科,而項欣既然要鑽研幾何學,定然知道星術士們在此方面的研究深度如何,詢問她自然是最保險的。
做完了這些,程晉州開始回憶自己當年講課的內容,然後一一記錄下來,只等項欣回信後再做刪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