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元嬰
思緒從回憶中掙脫出來，空桑長長呼了一口氣，急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呀！」
胡戰天嘴角抽動了幾下，有些無奈地看了空桑一眼：「恩……這的確有點出乎意料！」
「出個屁的意料！老子問的是，這小子什麼時候能醒來！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有你在絕對沒事的嗎？」空桑大聲吼道。
胡戰天慈祥的面孔突然橫了起來，怒視了空桑一眼，喝道：「光會責問本座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自己試試啊！就知道吵吵……」
兩個人原本都是火爆脾氣，本來胡戰天經過兩百年的韜光養晦稜角已經磨得差不多了，不過骨子裡的東西還是改不過來的。空桑更是已經蠻橫慣了，就算是在面對王重陽和斬屍聯盟的時候都大呼小叫的，更不可能退讓。
一時間，石室內兩個幾百歲的老傢伙吵得熱火朝天，最後雙方誰也不肯低頭，差點大打出手。
「老頭子，別說老子沒警告你，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老子現在就是比你牛，惹得老子發火了，把你命根切了下酒……」
「臭小子，老子還怕你不成，要不是看在方凌小子的份上，老子一巴掌把你拍死……」
胡戰天嘴上大罵著，心裡卻是暗自擔心。以四元天盤的治療效果，再重的傷也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那麼多；也正如他所料，現在水晶棺中的方凌一臉安詳，身體表面已經看不到任何的傷痕，只是礙於現在情況特殊，兩人誰也不敢輕易用神識進行檢查。
兩人爭吵一旦開始便不會輕易消停；整個洞府幾乎都迴盪在兩人的罵戰之中。
石室外地水龍蜥剛開始的時候總會嚇得慌亂逃竄，煩躁無比，但是十幾天下來，它也已經習慣了這兩個冤家的「**」。聽得激烈處，眼皮向上一抬，冰藍色的大眼睛轉動了兩下之後，又深感無趣地重新閉合起來，很快便鼾聲大作。
突然，石室內的光線閃動了一下！
「咦……」
兩人眼睛一亮，幾乎同時轉過頭向水晶棺看過去。
水晶光內，方凌神色依然沒有任何的變化，而在他身體的表面，卻是多了無數紫色的符文，那些蒼老和晦澀的符號彷彿有生命一般，沿著他的四肢不斷游動。隨著符文的閃爍，方凌的身體彷彿置身於波浪之中，上下晃動。
平靜和祥和的天地之中，方凌再次站立在那清新的溪流之旁，不過此時已經不再是紅葉漫天的季節。遠處略顯乾枯的樹林上開始冒出點點綠意。暖和的春風拂過樹梢，彷彿帶著魔法一般，一朵鮮花在枝頭綻放。
淡淡的芳香縈繞在方凌的鼻尖，春意從鼻尖一直暖道心底，癢癢的，麻麻的，讓人心動……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方凌抬頭，凝望著漫天開始綻放的紅與綠，心裡突然多了一個疑問。問題剛剛從心裡升起，他便陷入沉思之中。上一回，當他站立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美景如夢如幻，他觸動雖大，卻沒有思考自己身在何方。
現在，為何又會執著於這個問題呢？方凌默默地想著，春風拂過嘴角，笑意更甚了！
曾經有一位偉人說過，人之所以能夠統治這個世界，並非因為他們又那麼強大，而是因為他們學會了思考！
因為思考，所以會有疑惑，也因為疑惑所以會勤懇地去追逐源頭。這種行為，曾經讓人類在沙漠中找到水源，在森林中覓得果實，在深山中尋出人跡；他們不見得比野獸強大，但是他們總是能夠奇跡般地活下來。
這便是思考的力量。
這是什麼地方？樸質而簡單的問題，方凌在心中尋覓了許久，依然沒有答案。腦海中一片空白，一旦想到深處，頭便隱隱作痛。彷彿隨時都可能爆開一般。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方凌重新低頭看著涓涓溪流，然後目光順著溪流一直向上。天空，太過於深奧，而這水流的源頭呢？
方凌突然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心念一動便要沿溪前行，身體卻是突然一僵，停留在原地。方凌楞了一下，低頭一看。發現自己雙腳與地面交接的地方，一片朦朧，完全看不到腳地模樣。
沒有腳，如何前行？若是在外面看到這一幕，誰都會被嚇一大跳，但是方凌此時的心境卻是一片平和，只是有些疑惑。
溪流潺潺，隨著他心情的波動而時快時慢，也不知道沉思了多久，待到方凌再次抬頭的時候，漫山的枯枝已經綠意盎然，整個山頭都籠罩在一片綠色的景象之中。
彈指千年，方凌自是沒有如此禪意；不過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倒是讓他有些著急了！
「我要到那源頭去看看，一定！」念頭一起，整個人便開始躁動起來，彷彿隨著那執念而瘋狂，他憋紅了臉，咬著牙，目光死死盯著那看不透的溪流盡頭。
第一步！
許久，他突然覺得身體一輕，低頭看去，發現自己已經在另外一塊石頭上了。這時候眼角撇到那綠意，猛然驚醒！
林木蔥鬱，綠蔭如蓋！
短短的一步，他竟然用盡了從春到夏那麼長的時間。不過，第一步總是讓人欣喜的。在深吸一口氣之後，所有的顧慮和擔憂都被拋到了腦後，心裡只剩下那個越來越響亮的聲音：「溪流的源頭在哪裡？」
再次邁開腳步！這一次他並沒有去注意用了多長的時間，只是憑著直覺感受到自己的速度在不斷加快，腳步也變得順暢起來。
溪流如舊，只是腳下的石頭變得更加濕滑，走了良久，他抬頭向遠處看去，依然是那樣的朦朧。於是，他低下來頭，繼續前進。每過一段時間，他覺得差不多了，便抬起頭來看向遠方。
漸漸地，趕路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只是結局並沒有因為他的堅持而有絲毫的變化。趕路，抬頭，迷茫，堅持……
平靜而永恆的旋律，直到某一天他停下了腳步，再次向前看去，心裡產生了一種直覺：那並沒有源頭！溪流的盡頭不是水源，那是什麼？在這個世界裡，他就像是一個剛剛學會思考的孩子，任何事情對他來說都充滿了奇幻的色彩，也讓他執著。
但是隨著問題的增多，心中的迷茫也就更多；所以他停下來，像一個好學的孩子一樣思考和提問。
源頭自然是存在的。而沿著溪流往上找不到源頭，那如何才能找到？放眼那片楓林，紅葉再次掛滿了天空，如星星一樣耀眼。他覺得很美，很美……
為什麼一定要沿著溪流去找呢？他也不知道，或許在許久以前這已經變成一種定向的思維。
就在他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身邊的楓林景象突然一變，變得有些模糊。他嚇了一跳，知道自己一定是觸犯了某些不可觸犯的禁忌，危險的意識一旦蔓延起來，從未懼怕過的他全身也開始顫抖起來。
他想要抹去腦海中的執念，卻發現已經不可能了。越是掙扎，那想法越是清晰。
上天給予了萬物生命，同時也給他們畫好了生命的軌跡，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沿著那條路去走。樹木有枯榮，石頭會風化，人也有生老病死……彷彿一切都已經注定……
但是，這個世界總會有些特別的東西。
螞蟻永遠不會懂得雄鷹的天空，可是總會有那麼一兩隻特立獨行的螞蟻，他們突然抬起了頭，看到了蒼穹上翱翔的身影……蒼穹不屬於他們，然而他們看到了！他們渴望那境界，於是有一隻螞蟻脫離了地面，離開了隊伍，向更高的地方爬去。
生老病死在所難免，而是人就一定要死嗎？當那一天，某個先人腦海中突然湧現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人類便開始改變了。
上天規定了人會由生老病死，但是人卻想著永生。這就是逆天而行！只不過那個詞彙，在許多年後的某天，被改為——修煉！
逆天而行！
少年突然揚起頭來，雙眼有明亮的光芒在綻放，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這句話的道理。順著自然走，永遠是尋不到修行的真諦的！
修行界有一句話叫：不入元嬰不得真！反過來說便是，一旦悟得真諦，那麼便跨入另外一個境界了，而這個境界便是——元嬰！
少年突然拔腿就跑，不過此時已經是順著溪流的方向奔去。這一次，他已經沒有了迷茫，沒有了擔心，有的只是炙熱的期待。直到他站在溪流的盡頭，看到一片廣闊無垠的藍色世界。
他怔怔地站在溪流和大海交接的地方，沉默了許久，直到最後他一咬牙，縱聲跳了下去。
在落水的前一刻，透過那水面，他終於看到了自己！另一個自己！
雙手雙腳，五官標準，只是臉色有些蒼白！方凌不知道為什麼之前的溪流沒有印出自己來，但是這一刻他卻是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確是存在著。
當人類，在身體內用靈氣將塑造出另外一個自己的時候，先驅們將這個存在於神識之中的「人」稱之為「元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