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用鮮血喚醒的靈魂
再次睜開眼睛，迎著胡戰天關切的目光，方凌歉意地笑了笑。
在戰場上領悟，而且出神了，這和找死幾乎沒啥區別；要是一個不小心，能量的餘波衝擊過來，直接將肉身重傷或者毀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不過方凌也清楚，這種事情只能靠機緣；就算是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樣選擇的。
胡戰天臉上帶著讚賞的笑意，點點頭道：「怎麼樣，看到什麼了？」
方凌微微一笑：「很安詳的感覺啊！」
「安詳？」胡戰天突然臉色一變。目光深邃地在他的身上掃動，過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長長地歎了口氣，羨慕又嫉妒地搖頭道：「本座心裡不平衡了！」
他本以為方凌剛才有所頓悟，是要突破界限進入結丹期後期，誰知道這傢伙竟然一步踏出了兩個台階，直接邁過了後期，一腳踩進了元嬰的殿堂。
結丹後期，修士也會進入一種狀態，能夠感受到全身的靈氣如溪流洶湧。但是只有在摸到元嬰期門檻的時候才能夠完全控制體內的靈氣，一旦能夠感受到那平靜寧和的氣氛，也就相當於對靈氣的控制開始入微了！
「老子勤勤懇懇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摸到那門檻，你小子直接就這麼追上我了！」
方凌並不知道老頭子現在滿肚子的牢騷，因為在他轉頭看去的瞬間，已經被眼前的畫面吸引住了。
引屍宗老祖和王重陽的劍修碰撞還沒有停下，之前，在方凌看來，就是兩把快到了極致的飛劍在空中不斷地碰撞。而現在，他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幅畫面。
兩道靈氣再空中不斷相互追逐，躲閃騰挪，就像是兩個修士在近距離戰鬥一般。
對於靈氣，之前的方凌只能用「感受」，而現在，他卻是實實在在地「看到」了。世間萬物，因為感知所以才能熟悉。而這感知之中視覺和觸覺、嗅覺可以說是佔據最大成分的。
感知，就是知道它的存在，但是摸不著看不到。而「看到」那便是一種質的飛躍！
「啪……」突然，一聲脆響傳來，方凌凝神看去，只見紅色長劍突然間爆開，化作滾滾的血霧在空中迷茫，不過這一次它卻是沒有回到引屍宗老祖的手上，而是在空中流動了一陣之後，突然消失無形，重歸天地之中。
引屍宗老祖身體一顫，一抹血跡出現在嘴角，不過很快被他清除掉，他抬頭看著王重陽，放聲狂笑：「不錯，果然是有些進步！」
「你輸了！」王重陽長劍在手，靜靜地看著引屍宗老祖。剛才的拚鬥結果已經出來了，引屍宗老祖的血嬰**被破掉，現在的他體內靈氣紊亂，想要再聚集起來已是不可能。
「輸？」引屍宗老祖嘴角微微一動，突然眉頭一挑：「本座說過，今天將是我們的最後一戰，所以在你殺了本座之前，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輸……」
他突然雙手平舉，滾滾的血液從手臂中湧出來。血液飄蕩在天空，卻是沒有一丁點低落地面，漸漸地在他的面前形成一顆新的血丹。
血丹大如臉盆，不但沒有一絲的腥臭，反而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胡戰天突然臉色一變，低吟道：「這傢伙瘋了！」
方凌也感覺到，隨著那血丹的出現，引屍宗老祖身上的氣息漸漸萎靡，直到最後血丹成型，他臉色已經蒼白如紙，藏在袖子中的手掌微微顫抖，彷彿一片樹葉，隨時可能被風吹散。突然想到了什麼，方凌瞳孔一縮，猛的轉頭：「這就是他的元嬰？」
胡戰天雙眼盯著引屍宗老祖，點點頭。
方凌心裡咯登了一下。要知道，元嬰乃是修士聚天地之靈氣，體內之精血和靈魂精華融合而成地，對於修士來說，體內的元嬰甚至比靈魂還重要。一旦元嬰離體，那麼本體將變得十分虛弱，恐怕就算是結丹期的修士都能夠輕易殺了他。
看到這一幕，王重陽嘴角泛起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不過那詭異的笑容很快便被慈悲的面容掩蓋！
他長歎一聲：「你這又是何苦呢？」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就是要坦坦蕩蕩；你這種無情無義的人又怎麼可能理解！」他仰天長嘯，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下，消散在風中，突然伸手一指王重陽：「大風國幾百年的風雨飄搖，從你登上這個位置至今，有多少天才葬送在你的手裡；你敢大聲說出來嗎？老子雖是一介庸才，但是沒有想到……」
他突然一個轉身，面對著斬屍聯盟的人，大聲吼道：「你們全他娘的是蠢材，老天賜予你們高人的天賦，你們都用來幹什麼了？修煉著被人修改過的功法，擺尾乞憐；自己沒出息也就罷了。看著自己的子子孫孫被禍害，知道真相卻不敢站出來說一句話。自以為高高在上，其實連豬狗都不如。男人，寧可站著死也不能跪著生，你們都他娘的是懦夫！你們都給老子聽清楚了，今天老子就證明給你們看看，你們所謂的鎮派功法全他娘的的是狗屁！」
「老祖！」引屍宗眾人臉色劇變。為首的八名老者突然間身體一顫，就要飛過來。引屍宗老祖伸手一劃，一道紅光穿孔而起，直接擋住他們的前路，他朗聲喝道：「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跟個娘們一樣。從今以後，老子的任務就落在你們肩上了。好好的活著，老子這一輩子所有的東西都已經留在祭壇上！你們要是也死了，那老子可就死不瞑目了！」
八位老者老淚眾橫，就像是一個被父親拋棄的孩子一般用力地點頭。引屍宗的祭壇，在外界的傳聞中一直都是個恐怖之極的存在；因為一旦被選作祭品，便代表著永遠沒有回來的可能。但是只有作為執行者的他們才清楚，所謂的祭品都是老祖親手挑選的候選人，他們繼承老祖所有的功法和成果，目的就是將他兩百多年的努力保存下來！
「天下大道殊途同歸；本就沒有正邪之分；都不過是老天憐憫我們，而賜予我們懂得掙扎的人生罷了！」
九位被選中的人，在遇到引屍宗老祖的時候，他所說的第一句話都是如此。
他們記得很清楚，當兩百年前一名重傷的青年站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夕陽染紅了他那原本就已經是鮮血淋漓的長衫，但是那英俊的面孔依然如今天這般總是那麼的不拘，他手中的長劍更是從未有過一絲的彎曲。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都是掙扎在無盡海洋上的孤舟，何必自相殘殺？可惜世人愚昧，我若不度人，又如何渡己，如何超脫？」
這是今天，大戰爆發之前，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不知道為何，兩百年來走下來，本應該歷盡滄桑的心，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熱血又開始沸騰了！
可是這一刻，他再做最後的告別了！陪伴了他們兩百多年的良師益友在今天就要遠去，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地看著；看著他受傷，看著他燃盡最後一絲喚醒世人的希望，化作燦爛的煙花。
煙花燦爛，煙花易冷！
八名老者當空跪了下去！背後，經歷了大戰之後的一百多名引屍宗弟子靜靜地看著遠處那偉岸的身軀，隨後也跟著跪了下去。
邪修，在別人的眼中是就像是這個世界的毒蟲一樣，人人欲除之而後快。但是，若是沒有那偉岸的身軀，他們早在許多年前便已經被這個世界拋棄。
沒有人知道，引屍宗的弟子從何而來。在這個制度森嚴的小國度裡面，身份是人生最卑微的一部分；而最強的一點便是實力，是修為，是境界！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能夠更上一層樓，離永生更進一步。
斬屍聯盟的前端，七名老者低著頭，藏愛陰影中得面孔，誰也沒有看到滲透在歲月痕跡中的淚痕。
天地寂靜！
這個不可一世的邪修大腕，當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縈繞在他們心頭的並非是歡樂和興奮，反而是失落和刺痛。
為什麼？
「哎，將死之人，就算是蠱惑人心又有何用？」淡淡的聲音傳來。王重陽慈祥的面孔沒有一絲懊惱。
然而，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瞬間，斬屍聯盟七位結丹後期的長老之一，一名頭髮花白，長鬚飄飛的灰袍老者突然間抬起頭來，歇斯底里地對著王重陽狂吼道：「你不要再演戲了！」
這突然間出現的聲音打破了天空的寧靜，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眼皮都不由跳了一下。在他們驚駭的目光中，老者七孔流血，身體的皮膚一點點腐化。
遠處，王重陽依然一臉慈悲，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歎道：「為何在最後，你做出這麼愚蠢的選擇呢？」
「住口！」老者咧開嘴，臉上的皮膚一點點掉落，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卻是那樣坦然：「今天，我要把你這兩百……」
話還沒說完，他的身體突然爆開，一片片的腐肉帶著血跡飄到眾人的臉上。
原本應該是滾燙的血液，在碰觸到皮膚的瞬間，眾人卻是感覺到了無盡的冰涼！
真的嗎？
有人心裡開始掙扎，但是也有人伸手拿掉了臉上的肉末，仰起了頭顱，直視遠處那淡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