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車隊在前往鄴城的官道上疾馳著,車隊中央的馬車上,兩個文士凝重地看著中間那位昏迷著的中年人。他們知道,這個中年人的生死,同樣決定了他們乃至他們家族的生死存亡。
「嗯……」昏迷的中年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我還沒有死嗎?」
「主公洪福齊天,豈會那麼輕易就仙逝?」見中年人醒來,兩個文士鬆了口氣,轉而立刻拍了一下中年人的馬屁。
中年人慢慢站起來,大概是昏迷太久的關係,覺得渾身都有點酸軟疼痛。看著自己這日益衰老的身體,中年人不由得感慨自己果然是老了。
「告訴我,前線的情況怎麼樣了!」待中年人完全清醒,他已經意識到自己被身邊的臣子救了出來,此刻只怕是回鄴城的路上。
只是,聽聲音,跟隨他一起回去的,只怕不足百餘人。
出來的時候五萬兵馬,聲勢何其之壯大。而回來的時候,身邊僅剩百餘殘兵,自己甚至都差點殞命在官渡。
這場仗,打得太窩囊了!
中年人,也就是晉王袁紹,此刻虎目含淚,其中辛酸只有他最清楚。
「回主公,官渡一戰我軍五萬人盡沒。韓將軍拚死搶了魏軍一條船隻,我等這才僥倖返回了黃河對岸。只是我們回到對岸的時候,延津已經落入了魏軍手中,所以我等只能匆匆繞道而過,到附近的鄉村之中,買了一輛馬車,將主公安置了下來。
許軍師、逢軍師沒有逃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三公子袁尚倒是活了下來,先一步回去鄴城求援去了;韓猛將軍身中五箭,拚死護衛我等登船,卻落得個被魏軍亂刀砍死的下場;文將軍倒順利突圍,此刻就在外面護駕;至於張南、焦觸、呂曠、淳於瓊四將,此刻是生是死還是被俘,這就難說了。」袁紹身邊的文士,也就是僥倖隨著袁紹一起逃出來的審配慢慢將知道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尚兒沒事嗎?沒事就好……」作為最喜歡的一個兒子,袁紹即使在損失了那麼多謀士和武將的情況下,心裡依然擔心著他的安危。
只有傳入審配,以及他身邊的郭圖耳中,這人情味和君臣感情就淡薄了許多,心中不由得有點幽怨。
「主公,您身體剛剛恢復,還望多多休息!
鄴城尚有二萬軍隊,只要設計巧妙,擊破來犯魏軍並不困難。而且翼州本來就是我等的地盤,天地人都在我方,區區魏軍並不足慮!」雖說是有點不滿,但審配還是勸慰袁紹多多休息。
「嗯……」大概也是太疲憊了的關係,袁紹真的側了側身體,就這樣睡了下去。
兩天後,袁紹一干人等順利返回了鄴城,守城的沮授出門三十里迎接,將袁紹迎了回去。
只是看著袁紹身後那百餘殘兵,無論是留守的將士,還是看到他們的鄴城居民,心情不由得大大跌落。
「主公……」沮授想好好安慰一下袁紹,卻不曾說完,就被袁紹制止了。
「輸了就是輸了,袁某行的正坐得牢,區區一場敗仗,袁某還不至於要否認它!」也不知道袁紹此刻的雄心勃發呢?還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反正至少在沮授眼中,袁紹完全就是王霸之氣側漏中。
回到袁府,袁紹在妻妾的幫助下好好洗漱了一番,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之後,他沒有在府中繼續停留,而是第一時間前往王宮大殿。
簡單的禮節過後,袁紹看著下首處那幾乎沒有多少人的臣子,心中不由得有點泛酸。最後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呼出,這才稍微冷靜了一點。
「前線狀況怎麼樣了?」袁紹看了看下首處的臣子,問了問。
「回主公,夏侯惇軍已經完全佔據了幽州以及遼東。所幸他們大概得到了張銘的命令,沒有立刻攻打翼州,而是在幽州安撫人心,整頓地盤的工作。
至於官渡那邊,韓猛將軍的屍首被曹仁送了回來,隨著韓猛將軍的屍首一起運回來的,還有許軍師、張將軍、淳於將軍、焦將軍的屍首;而逢紀、呂曠二人已經被證實投靠了張銘……」大概是看到袁紹有想說話的**,所以郭圖沒有繼續說下去。
「仔細收斂諸位將軍、軍師的屍首,按照規格風光大葬!在內庫中取出一些錢財,好好安頓他們的家人。至於他們的孩子,可送來袁家族學裡面上課,袁某保證他們在成年以前,得到最好的教育與生活!
至於那些軟骨頭,當時的情況下也怪不了他們,就不為難他們的親人了。」袁紹原本想誅連三族的,可想想此刻是收買人心的時候,所以乾脆大度一些,免了他們的罪過。
「繼續!」袁紹明白郭圖沒有說完,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回主公,徐晃軍在佔據了并州之後,已經到達了壺關。聽聞已經對壺關發起了三次攻擊,但都是無功而返,守將司馬懿確實有幾分能耐!」郭圖深明先貶後仰的精髓,在讓袁紹心情跌入低谷的時候,稍微讓他高興了一下。
「子遠為人雖然小心眼,而且貪婪無度,但至少有一點他做得很好,那就是他推薦的司馬懿果然不錯!」果然,袁紹聽聞徐晃的五萬大軍居然攻打三次壺關都沒有成功,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
「等等!鞠義和譚兒的情況怎麼樣了?」突然發現郭圖的情報之中居然沒有鞠義和袁譚的消息,作為父親的袁紹,表現得非常著急。
「回主公!鞠義將軍與長公子自知無力消滅夏侯惇軍,所以已經開始回撤。只是這個情報是探子匯報的,鞠義將軍與公子已經三天沒有了音訊……」郭圖一直想要避免回到這個問題,沒想到袁紹還是發現,並且提問了。
「從幽州到翼州,一路都是自己的地盤。鞠義和譚兒,相信會沒事才對!」也不知道是想要說給別人聽,還是想要說給自己聽。袁紹小聲嘀咕了一下,這才稍微放寬了點心,黯然表示散會。
三天後,噩耗還是來了。
鞠義安然回來了,也不能說是完全安然,因為他是被士卒抬回來的。可以說是安然,只因為他身上沒有缺少任何零部件。
然而,作為袁紹長子的袁譚,嚴格來說也可以算是安然。如果說完整的骨灰也算是的話,那麼袁譚……的魂魄也安然回了鄴城。
「屬下……無能,請……主公……賜死……」鞠義虛弱地看著袁紹,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著士卒懷中抱著的骨灰缸,袁紹不由得暴吼。
「回主公,我軍返回翼州的路上,原本應該歸順我等的黑山軍突然殺出。要不是鞠義將軍率先發現不對,及時做了準備,只怕我等一個也不能回來了……」看見鞠義如此模樣,一個小隊長不由得私下做主,幫鞠義解釋了起來。
「既然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什麼譚兒他……」袁紹不相信,為什麼做好了準備,而且明明知道最關鍵的,就是要保護袁譚的情況下,袁譚為什麼就死了!?
「公子的死不能怪鞠將軍。」小隊長依然選擇了代替鞠義解釋,「我軍突圍的時候,鞠將軍就曾表示要我等貼身保護公子。同時,讓公子盡量在我等的護衛下前進。
只是公子也不知道太緊張了?還是覺得恐懼了?鞠將軍已經多次言明不要太快,免得遇到突發狀況難以應付。然而長公子依然快速策馬而行,我等是追也追不上。
終於,我們遇到了敵軍第二軍的突襲。公子因為馬身比我等快了許多,所以受到了敵軍弓箭的集中攻擊。在這樣的情況下,公子最終還是被敵軍給射殺了……」
「噗……」袁紹再次上演了噴血秀,只是這口血不知道是因為喪子之痛,還是憤怒那個草包兒子而噴的。
「主公!快!快找醫匠!」袁紹身邊的臣子亂成了一團,而後紛紛尋找醫匠,總算將袁紹又救了回來。
只是短短一個月裡面就連續吐血兩次昏倒,加上袁紹本來就不年輕,所以幾乎已經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
還好,醫匠說了,只要好好休養,一個多月後還是可以下床走動的。只是此後,估計是沒辦法上戰場了。
對此,臣子們也算是安心了。因為只要袁紹能夠健健康康的,那麼一切都不算什麼。反正作為晉王,老是御駕親征也不像樣不是?
就這樣又過了五天時間,魏軍已經順利攻入了翼州,開始朝著鄴城進發。而監國太子袁尚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求助了沮授,沮授無奈表示,除了守城戰,只怕沒什麼方法可以抵禦魏軍的入侵了。
整個鄴城都陷入抑鬱之中,臣子們或許還好點,但百姓們擔心魏軍破城之日,會不會有屠殺發生。而袁紹,更是病床上每天唉聲歎氣。
終於,他等到了一個好消息。
「父親!父親!!好消息!特大好消息!!」某天,袁尚飛奔來到了袁紹的病房之中,此刻袁紹總算是可以稍微動彈一下了。
「尚兒,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那麼毛毛躁躁的?想什麼樣子?」袁尚已經開始監國,所以袁紹對他的疼愛也不得不稍微壓制一下,盡量以嚴父的姿態出現。
「父親恕罪!只是孩兒剛剛得到了一個大好消息!」袁尚受到了袁紹的訓斥,立刻停止了那手舞足蹈的狀態,彬彬有禮地匯報。
「哦?什麼好消息?說來聽聽!」袁紹也好奇起來,這樣惡劣的情況下,能有什麼好消息?
「父親!剛剛壺關的使者報告,司馬懿用計誅殺了徐晃,更是以少勝多消滅了張銘軍三萬士卒!壺關大捷啊!」說完,還將戰報遞給了袁紹。
袁紹聽完,也是迫不及待地拿過了軍情。仔細看了看,確認了袁尚所言非虛之後,大笑起來:「哈哈!張銘小兒,你也有今天……」
還沒有笑完,突然之間袁紹覺得自己是那麼的輕鬆,那多日來的沉重心情都沒有了。世界是那麼的安靜,那麼是祥和,那麼的……想要睡覺。
袁紹就這樣,安詳的,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躺了下來。
公元203年,袁紹病卒,享年5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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