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下了,黑幕在逐漸取代紅色留下的捲簾。城市有不少地方出現了光亮,那並不是燈光,而是火光。
城市的某個小區,小區的某棟樓房內。
李可馨就縮在客廳沙發的一角,目光呆滯地望著閃著雪花的電視機屏幕。偌大的房間之內除了她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人。仔細算算從昨天下午一直到現在,李可馨已經有將近三十多個小時的時間沒有回家了,喪屍危機的大規模爆發,病毒蔓延到了全城,導致全城上下都處於一種相當緊張的狀態,沒有任何依靠的人更是處於崩潰的危險之中。
城市的秩序一直到晚間新聞之前都還處於一種相對穩定的狀態,即使有喪屍危機爆發在外,但城市中的人類基本上還處於一致對外的局面。自從晚間新聞播出了那則爆炸性的消息之後,整個城市開始崩潰了。因為沒有了希望,看不到希望之光的凡人只能盡情地絕望,城市在絕望之中崩潰。
李可馨現在就聽到了遠處街道上的喧鬧聲,隱隱還夾雜著撕心裂肺般的慘叫或是驚天動地般的呻吟。她只是一個剛滿十七歲的小女孩,處於花季的她在缺乏任何依靠的情況下何能承受得住這等局面。所以她就保持住了一種呆滯,沒有焦距的目光空洞地鎖定著電視機的屏幕,看著雪花一閃、再閃。
咚咚咚!!
是敲門聲。
李可馨立即打了一個激靈,目光放到了死死閉著的大門上,腦海中更是在一秒之內做出了上萬種分析。在將得到的無數計算結果篩選之後,李可馨這個小女孩竟然得出了一個相當驚悚的答案,敲門的人並非為善類。
李可馨回到家時候家裡空無一人,母親早已不知去向,在無數喪屍蔓延的城市之中,一個普通人能活下去的機會有多少可想而知。在李可馨的心中,她早就毫不避諱地將死亡的標籤套在了母親的身上。換句話說,她在內心之中早已承認母親是一個死人了,如今敲門的人首先便可排除掉母親……
那麼,結果一閃即現。
不是趁著混亂出來發洩**的暴徒,就是掛滿腐爛肉塊的奪命喪屍,這二者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是李可馨想要遇上的。如今他們卻是尋上門來了,如果是喪屍的話,李可馨說不定還能撐起一絲勇氣朝它的腦袋攻擊,但如果是人類……她究竟該怎麼辦?
李可馨縮在沙發上打了個寒顫,秀氣的臉蛋上閃出了一絲冷意。
這時,敲門聲停止了。
但卻傳出了一道鑰匙插進齒槽的熟悉聲響,李可馨豎起了耳朵,鎖定著房門的目光出現了一絲冀望。
卡嚓卡嚓!!
隨著鑰匙與齒槽的摩擦聲加強,門把竟然逐漸轉動起來。
門把順時針地旋轉了六十度,忽然,門被打開了。
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李可馨的眼中,那竟然是她的母親,李春英。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一種難以用文字言喻的暖意充斥在李可馨的心中,眼眶中崩潰零落的液體說明了她此時的心情。門外之人也是同樣的,在無數眼淚連接而成的線條之中,母女二人終是抱成一團,沒有別的,只有默默落下的晶瑩淚珠。
…
另一邊,城市的某個隱秘地帶。
「你們先出去一下。」張才博士收起了他的瘋狂,眼中只剩下了遲暮,好像是一個即將垂死而去的老者,「我想自己看看這些研究數據。」張才博士向研究人員們大力揮手,示意他們暫時出去一趟。
幾十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神色,但卻沒有說什麼,點點頭便相繼離去。當最後一位出去的研究人員將這個房間的大門關上時,張才博士終於是無力地歎息一聲,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深沉。
瞥了一眼最終兵器李安,他還虛浮在修復倉的水中,於是張才便將目光轉向了修復倉另一邊的兩個培養倉,裡面有兩條微弱的生命在悄悄醞釀著,兩邊兩個拳頭般大小的小玩意在汲取著養分,已經可以看出這是兩個發育了半個月的胚胎。
張才將安傑的基因輸入到一台儀器內,接著又將幾條試管中的液體輸入進那台儀器,然後就在一台計算機前計算著一條條生物發育的變化規律,不停地輸進一個個公式,得到了運算結果之後又再次輸入新的公式,由於公式的不符合,張才連續輸入了幾十次之後,顯示屏幕上才顯示出了「成功」兩個巨大的綠色英文單詞。
張才點擊運行模擬,兩條數據交叉出現在了顯示屏幕上,最終合成了一條略帶斑駁的數據鏈。數據鏈被移到了顯示屏的右下角,正中央出現了一個胚胎,忽然就與那條數據鏈相結合起來,不久,數據鏈於是便消失在了胚胎之中。
這時候,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個胚胎竟然逐漸逐漸地成長起來,最終經過了計算機十個多月數據的連續演算後,那個胚胎竟然長成了一個五官完善且健全的成年人。直到這時張才博士這才欣慰地笑起來,一頭癱坐在了位置上。
他沒有癱坐多久。張才似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忽地站了起來,匆匆地跑到那一台儀器前,在儀器的顯示屏幕上直瞪瞪地閃爍著[是]或[否]這兩個選項。張才想也不想,伸出食指便是點擊了[是]選項……
在這瞬間,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猛然撕裂開來。
「啊啊啊啊!!!!」
張才博士嚇得一怔,原來是安傑從昏迷之中醒過來了,安傑一直沒有忘記掙脫開這個鎖鏈的念頭,或許是意念堅強的緣故,安傑一睜開雙眼就猛然地喊了起來,同時身體四肢也拚命地擠壓著鎖定其身的鎖鏈,試圖掙開。但無可奈何的是身體力量尚未恢復健全,安傑始終沒能掙脫開那條鎖鏈。
張才對於安傑醒來時的反應沒有做出其餘表態,彷彿是早就知道的一般。安傑也覺得很奇怪,剛剛自己想要掙脫開那條鎖鏈的時候,這個老混蛋的反應比任何馬仔都要激烈,但現在卻對自己的掙扎沒有任何表現,怎麼想都非常奇怪……,但安傑並不是那種好奇心強烈的人,他的心中充滿了掙脫開這條鎖鏈的信念,至少要趁那個最終兵器尚未醒來的時候掙脫開。
安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想要一鼓作氣勢的時候,張才淡淡的聲音傳來了:「你就別做掙扎了,憑你現在的力量是沒有任何辦法掙脫開那條鎖鏈的。鎖鏈的製造材料基本上都是由納米技術將一個個合成鋼分子逐漸逐漸堆積而成的,我早就計算好了你的體力補充速度,如果沒有其他因素的話,注射了那麼大劑量細胞萎縮藥液的你,至少得兩個小時之後才能恢復半成體力。」
聽張才這麼一說,安傑果然停止住了掙扎,這倒不是因為認同了張才的話,而是因為安傑忍不住想要對張才大聲喝罵。但就在這個即將張開嘴巴喝罵的緊要關頭,安傑卻想不起有什麼惡毒的罵人話語。安傑索性也就閉住了嘴巴,等待著體力的回復,目光如同豹子一樣瞪著張才。
張才將目光放到了那兩個胚胎的身上,隨著混合著安傑基因的藥物充入,兩個胚胎的變化只能用「迅速」二字來形容,在這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內,兩個胚胎的大小已經發育到了人類胚胎發育兩個月時的大小,五官已經逐漸顯現出其輪廓,看上去甚是驚人。人類嬰兒胚胎在子-宮內的發育竟是在兩個培養缸內顯現了出來。
安傑順著張才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裝容著兩個胚胎的培養倉,這一下子,安傑卻是無比的震驚,怎麼也離不開目光了。
時間繼續向前推移,兩個培養缸內的兩個胚胎已經變成了懷胎十月的嬰兒,時間的輪盤繼續轉動,兩個嬰兒已經長成了六歲孩童,接著是十歲孩童,兩個孩童的臉部輪廓變得相當明顯,生殖-器官的發育也出現了差別,一個是女孩子,另一個是男孩子。最終,時間的轉動定格在了兩個初始胚胎十七歲的時候,這是一個花季的青春年齡。
現在已經不能用胚胎來形容這兩個人,他們從外表看上去與成年人無異,女孩乳-房以及生殖-器官的發育已經接近成年人,容貌也是相當秀美。男孩也發育得標準異常,五官端正菱角分明,這分明就是人類中的帥氣美男。
而安傑的表情只能用「足以吞下一個鴕鳥蛋」來形容,安傑的吃驚自然不是因為他們從胚胎發育到十七歲僅僅只是需要幾分鐘,而是他們的……相貌!
是的,就是因為這兩個人的相貌。
他們郝然就是張郁以及張芃!他們的面孔幾乎可以用一模一樣來形容!!他們竟然真的被這個男人利用基因技術克隆出來了!!!
安傑以震驚的目光看向張才,而這個男人此時正在對著一台計算機進行操作,他首先是將培養倉中的綠色液體排出去,然後又排進一些藍色的黏稠液體,安傑看得出來,這種藍色黏液的密度相當高,是屬於膠體的一種。張芃與張郁的克隆體此時就蜷縮著身體,虛浮在這兩個充滿藍色黏液的培養缸中,看起來就像是被子-宮的羊-水包裹著的兩個胚胎。
在忙完了這一切之後,張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這些天一直壓在他心口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安傑看著張才問:「你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可能連安傑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對這個六葉草博士說話的態度已經溫和了不少。或許是因為曾經的夥伴「復活」了的緣故,雖然安傑心中知道那兩個人只是個克隆體,但對於曾經的夥伴的那一絲執念沒辦法放下,才會令他對自己催眠,強迫地令自己去承認那兩個克隆體就是他曾經的夥伴。
張才看了安傑一眼,又將目光放到了沉睡的張郁與張芃身上,那眼神中只剩下了慈愛。
「他們是我的孩子。」張才冰冷的面孔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他一直都是一個慈父,一直希望他的孩子們能夠成才……,但是,他們卻在那件事與他出現了分歧,他身為一個父親,唯一希望的難道不是自己孩子的支持及崇拜嗎?
d曾經說過,沒有哪一個父親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軟蛋,同樣的,沒有哪一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兒女的支持。張才知道自己做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事業,如果這個事業的能夠成功,將來便會改變整個人類社會,使之到達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他們卻是與他作對,他身為一個父親除了悲哀還剩下什麼呢?
他們死了,他在一片片廢墟之中尋找著他們的屍體,這只是為了尋找到他們的基因,重新為他們塑造一個身體。張才知道憑藉著d病毒進化者的基因能夠刺激身體細胞的生長及繁殖,如果能夠利用這一點,說不定就能夠將他們在短時間內「復活」了……
安傑默默地看著張才,這個男人現在完全不像是一個中年人,完全沒有了初次見面時的意氣風發以及銳氣,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顆在風中搖曳的枯樹,每一分鐘都是一個相當大的差別,每一分鐘都比前一分鐘看上去蒼老不少。
張才面帶慈愛地看著張郁與張芃,手指頭輕輕地觸碰著培養缸的玻璃,幾滴眼淚卻是「嘀嗒嘀嗒」地落下了。
「小芃,小郁,對不起,對不起啊……爸爸對不起你們啊!」張才哭了,跪在兩個培養缸前大聲地哭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是相反的,可恨之人難道就沒有可憐之處嗎?每一個可恨之人的背後都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正是因為這些故事,才迫使他們走上可恨之人的道路,試問蒼天,有幾何人願意當一個可恨之人呢?
現在的張才只是一個可憐的父親,為了孩子的「復活」不惜鋌而走險,就算是與全天下為敵……
看著張才的樣子,安傑的心中有了些被觸碰到的軟肋,安傑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時,忽然的,安傑的心頭彷彿是被雷擊了一樣,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猛然將目光對向了虛浮在液體之中最終兵器李安。看著李安,安傑差點被軟化的心又強硬了起來,目光逐漸變得一片赤紅,如同一頭兇猛的豹子。
「張才博士,我僅僅只有一件事想要問,你剛剛是不是說了想要利用我的基因,製造出一個足以毀滅整個世界的生化兵器?」安傑瞪著張才,凶狠的目光幾乎要噴出一股火焰。
就在安傑的話音落下後,最終兵器李安所在的修復倉內的液體猛地沸騰起來,如同被龍捲風肆虐的海水般,呈現一個漩渦狀猛烈撞擊著圓柱形的修復倉內壁。安傑與張才的表情都怔住了,但在瞬息之後,安傑的背部猛然升起了一道寒氣。
就在這瞬間,利用防彈玻璃製成的修復倉猛地從中碎裂,一寸一寸地分崩離析,最後在一陣瘋狂的玻璃破裂聲中,修復倉內的液體伴隨著破碎的玻璃渣發瘋地灑向四面八方。
這個房間凌亂了,安傑的目光凶狠了,在一片的破碎不堪之中,在始作俑者所在的修復倉之中,一個赤-身-赤-裸的青年男子猛地睜開雙眼,其目若鷹般銳利。
…
小雨順著那哭聲一步一步地向內走去,走到一個房間門前,房門上掛著「放射室1號」字樣的門牌,放射科就是照射x光片的地方,而放射室就是照射x光片的地方的房間,那聲音正是從這個房間內傳出來的。放射室內具有很強大的輻射,但為了避免輻射的洩露,這個放射室被一層銀白色的鋼鐵包裹著,看上去非常有堅硬感,而這樣的地方按照軍方的說法就是「可以扛得住一次炮彈轟擊」。
在小雨的眼中,這個「足以扛得住一次炮彈轟擊」的房間算不上很堅固,所以小雨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對著大門就是一拳打了過去,小雨還沒傻到用刀子去劈鋼鐵大門,刀子的鋼鐵密度如何可能比鋼鐵大門的密度大?
可小雨卻是覺得自己的骨頭應該比鋼鐵還要堅硬。其實小雨所想的一切都是沒有科學道理的。人類骨骼的密度怎麼也不會比得上鋼鐵的密度大,就算小雨自己是一個進化了的高級人類,她身體骨骼的密度也僅僅是強於普通人罷了。
骨骼的主要成分是碳元素,而鋼鐵的主要成分卻是包括鐵單質在內的各種金屬元素,僅從c與fe這二者之間的相對分子質量的相互對比,即可明白二者之間的差別。雖然骨骼密度比不上鋼鐵密度,但並不是說骨骼不能擊穿鋼鐵。
就拿喪屍做一個簡單的比喻,喪屍的身體骨骼非常鬆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為什麼喪屍憑借那麼鬆脆的骨骼還能夠輕易地撕開木板呢。這一切的秘密全都隱藏在了喪屍的力量之中,因為喪屍的力量是普通人類力量的一到三倍。
再做一個簡單的比喻,一些武術大師能夠輕易地擊穿5毫米厚度以下的鋼板,他們能夠擊穿鋼板,是不是就意味著人類骨骼密度大於鋼板。物質的密度在沒有外界因素的干擾下是恆等不變的,所以人類的骨骼密度依舊是低於鋼鐵密度的。所以他們能夠擊穿鋼板,所靠的完全就是身體上強大的力量。
而這就是結論:當骨骼上夾帶的力強於鋼鐵本身的質量很多很多時,鋼鐵就只是一團廢渣。
而現在,大約十公分厚度的鋼鐵大門竟然被小雨打得凹下了一個驚人的弧度,這瞬間,小雨聽見哭泣聲停止了。
小雨用手將鐵門一寸一寸地撕開,隨著鐵門一寸一寸地剝落,一寸一寸地光芒也從房間之內透射了出來。沒有多久,小雨便見到了在這個放射室內的哭泣的人。
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並且她們都是女人。她們就縮在這放射室的一角,小雨發現她們都穿著六葉草醫院的護士白大褂,年紀基本上都在二十多歲到三十多歲上下。現在這些六葉草醫院的護士們都目帶恐懼地看著小雨,想想也是,能夠徒手將十公分厚度的鋼鐵大門撕開的人,放在人類社會可是比喪屍還要恐怖得多的存在啊。
小雨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將她們殺死的打算,她還不是一個濫殺無辜到如此程度的女人。
「你們可以走了。」說下這一句,小雨便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候,護士群中的一個年紀稍長的女人站了起來,出聲攔下了小雨,並且快步地走到小雨身前,認真地盯著小雨的臉蛋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是方小雨嗎?」
「嗯。」小雨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女人的問題她沒有否認的必要。
「我知道你來這兒的目的,我們一切都知道了,非常感謝你救出了我們,否則我們必定會成為那個怪物復活後的食物。」
小雨有些明白了,原來這些護士是被某些人囚禁在這裡的,主要作用就當某個生化兵器「復活」之後的食物。小雨認真地點頭,仔細梳理著腦海中的訊息,小雨似乎看到了一絲苗頭。
女人也點了點頭,看著小雨認真地說道:「在停屍間有一個地下室,我們猜測他們就在那裡……」
「謝謝。」小雨說向這個女人點了點頭,接著忽然問道:「你是李可馨的母親嗎?」
女人臉色大變,無比吃驚,那臉色彷彿是在詢問小雨是如何知道的。
「你們身上的氣息非常相似。」小雨微笑地說:「她還好好地活著,現在說不定已經在家了。」
這個女人已經吃驚地說不出話來了,眼眶中落下的淚水說明了她此時的心情,她緊緊地抱住了小雨這個小女孩,就像是抱住自己的女兒一樣,口中不斷地呢喃著「謝謝」二字。
送走了這些護士,小雨向著那個女人所說的停屍間前進。
「傑,這一次,就讓我來保護你!」小雨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