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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欲靜不止波濤生(中原卷)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二恩怨終須了 文 / 花落重來

    第二百三十六章恩怨終須了

    眾人緩緩的安靜下來,不約而同地都注目望向乾爹和李長青。不錯,如今在場的,論資格論地位,都要當屬他們兩位了。

    我微笑地看了沈浪一眼,開始聽他長嘯,還以為他要一反淡泊的常態要出頭呢,原來他只是想搭個橋而已。

    不過,我也實在有些佩服他,他和快樂王之間的仇恨遠要比在場的每位都深,私仇公仇一起壓了他這麼多年,到頭來卻還是能如此冷靜地處理。

    唉,其實他此刻心中的激動應該也不下與眾人吧,可他,剛才之前,卻選擇了先送我出來再打算重新折返回去……我突然有些鼻酸,在仇恨和我的安危之間,他還是先選擇了我,沈浪……

    感覺到我含淚的盈盈注視,沈浪不由地一怔,目光中立時透露著關切之意,我含笑輕輕搖頭,表示我沒事。傻瓜,我這是高興啊!

    「裘掌門!趁人之危,並非君子所為,他們雖是惡人,但卻也不失為一代魔頭梟雄,如果此刻我們還佔著人多勢眾,豈不和他們也同般卑鄙了!」

    乾爹皺了一下眉,意味深長地望著王憐花,「何況,如果沒有王少俠的易容之術,我們的先前部隊也不可能混進來,如果不是王少俠拼著消耗大半功力的危險,使用****讓守衛的騎士幫我們打開城門,以快樂王幾乎固若金湯的防守,我們又如何能如此輕易地攻進來?」

    我忍不住向漠然的王憐花望了一眼,難怪機敏過人的王憐花會這麼容易就被快樂王打了出來,原來,他早就受傷了!真沒想到,以前曾是那麼自私的一個人,今日居然會為中原武林做如此大的犧牲?

    「李大俠說的沒錯,天道昭昭。正義長存,我們中原武林和這兩個大魔頭之間的恩怨糾纏,今日遲早都會了結,不在乎再等多片刻。」李長青也緩緩地開口,這位當年衡山之戰地倖存者,和我上次看到相比,明顯地又消瘦了幾分,但他一雙保守滄桑的眼睛卻依然異常的明亮。

    讓任何人一瞧就明白,他口中雖然這麼說,但內心卻比任何人都激動。

    畢竟這一天,他一等就是八年!八年來,他比任何人都懷抱了難以體會的強烈內疚和贖罪的心理,那日子,真不是一般的折磨。

    「你放心吧,有我乾爹和李叔叔在。他們不會動手的。你傷勢不輕,還是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我溫柔地扶著王憐花僵硬的手臂,心情複雜地柔聲道,雖然快樂王和王雲夢都是百死不足惜地惡人,但王憐花……唉。

    他總歸是他們的親生兒子,縱然彼此間又再深再重的仇恨,可是畢竟是一脈血緣……若換了我,也絕不願外人介入的。

    這些恩怨情仇。如果他們自己能了,就讓他們自己了吧!

    「不,讓我站著。」王憐花沒有拒絕我的攙扶,卻低聲而倔強地道,目光在冷冽地掃了一邊面帶異色的中原武林人士,又凝注到那團尤自打得難分難解的人影之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位武林泰斗既然都發話了,群雄再有不甘。

    也只得暫時平靜下來,不過,卻阻止不了無數道目光都集中在那個圈子上,甚至,眾人早已自動地分圍成一個打圈,堵住了各個出口,一面和周圍前來接應的快樂王手下交手,一面時刻提防著快樂王。

    四周地短兵相接。已接近尾聲。個別零星的拚殺聲,已宛若背景音樂般飄渺遙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殿前快樂王和王雲夢的身上,靜靜地等候著勝負的分明。

    只有沈浪地眉頭始終緊皺著,不住地巡視那些殿梁石柱,別有憂慮。

    看他如此模樣,我不由地也擔心起來。

    他方才力勸眾人離開古城,可眼下這種情況,有誰會放棄眼前的仇人而先撤退?只是……難道,隱藏在古城中千年靈魂,終於要發怒了麼?

    時光靜靜流逝,殿前殿上到處都有受凌厲劍氣刀氣而掉落下來的燃燒的燈籠,四周早已火光隱隱。

    忽然,一聲極低地悶哼從糾纏的身影中傳出

    ,鮮紅的嫁衣翻飛中,王雲夢的身子終於率先倒退了出來,連退了七八步,雲鬢散亂,金釵委地,嬌艷絕美的臉上如雪般蒼白,唇角一縷鮮血緩緩泌出。

    「哈哈哈……本王早已說過,你莫要以為本王還是當年屈居你裙下的柴玉關。」人影一落定,快樂王的身影也清楚起來。

    只見他的王冠早已在打鬥中歪到了一邊,絲絲地散發飄在他臉側,混在凌亂的長髯中,在燈光的映照下,猶如猙獰的惡鬼,顯示著他方才和王雲夢之間的苦鬥。

    只是,向愛整潔乾淨的快樂王,在這樣生死交接之時,終於保不住他的英雄俊朗的形象,彷彿也暗自昭示了他最終地末路已經來臨。

    「是麼?」王雲夢顯然確實比快樂王差了一籌,身影都搖搖欲墜地幾乎站不住,但她口中還卻是十分開心的咯咯笑著,「你以為我拚死讓你打一拳,卻不會一點本都不撈回來麼?」

    她伸出纖纖素手,優雅地以指關節近乎殘酷地抹去唇邊地血痕,緩緩地伸平了手掌,只見她原本艷紅的指甲,此刻竟已一片烏黑。

    「嘻嘻,我知道這點毒對你來說,原本並不算什麼?不過,你忘了我還有個好兒子麼?」王雲夢笑的花枝招展,珠簾亂顫,「你絕不會想到,我這個好兒子方才冒險給你下的,其實不僅僅是毒藥,更是我手中這絲絕相思的毒引。」

    快樂王面色大變,立即急點肩穴,眾人這才發現,他左肩上的衣服,已破了三道長長的口子。

    「王爺!」方心騎失聲大呼,忙縱身躍到快樂王身邊,同時一抖手取出一個紫色的瓷瓶。急速地倒出幾顆藥丸,快樂王分秒未停地立即服下。

    「來不及啦!」王雲夢自顧自地整理著自己的頭髮,嫵媚地輕笑道,「若是在平時,你或許可以憑借深厚的功力暫時壓下毒氣,再運功治療個半個時辰就可以排除毒素,可是,難道你以為今日你還會有這樣地機會麼?」

    她一雙妙目如秋波一般在周圍的眾人身上轉了一圈。

    似帶著無盡的嬌媚誘惑,又似說不出來的聖潔動人,人群中頓時有很多人情不自禁地紅了臉,不敢再看她,彷彿再看一眼,心魂就都會被勾走。

    這個王雲夢簡直就是蘇妲己的化身啊!

    看到王雲夢身被強敵環伺,卻依然平靜自在的如同在自家家中一般,我不由地忽然想起《封神榜》中臨上斷頭台的蘇妲己。

    就算到了最後一刻,她依然不改狐媚的本色,千般妖嬈,萬種風情,幾番軍士欲行刑都下不了手。最後還是姜子牙請出寶貝才解了她地性命。

    「好好好!」快樂王怒極反笑,突然一把推開方心騎,飛身撲向王雲夢,厲聲道:「賤人。那你就先走在本王前面吧!」

    「我才捨不得先走一步呢,」王雲夢咯咯笑著,不再和他正面纏繞,一味避開,笑聲中充滿著快意,「自從八年前你不僅將我棄之如舊履,還暗下殺手,我就日夜都在等待著這一日。

    柴玉關。

    你這個忘恩負義、絕情絕義的小人,老天不長眼,讓你躲了八年,今日你再也休想活命,明年的今天必定就是你的祭日,你就認命吧……哦不……連你的親生兒子都不肯認你,還不知道明年的今日還有沒有人為你祭奠呢!哈哈哈哈……實在是揚眉吐氣啊!」

    王雲夢肆意的狂笑聲,如震雷般在宮殿中迴盪。加上快樂王的怒吼連連。彷彿整座宮殿都在抖動一般,頭頂塵土紛紛撲簌簌地落下。危機越臨越近。

    「兩位李前輩,情況不妙啊!大家還是盡快撤離吧!」沈浪望著殿頂,再次認真地建議道。

    乾爹和李長青對視了一眼,李長青眼中還有猶豫。

    「誰都別想走!」快樂王突然停住了追逐王雲夢的腳步,怔了一怔後,彷彿恍然醒悟一般狂笑起來,「你們既然來了,就都留下來,統統給我陪葬吧!」

    話音未畢,他整個身影也消失在大殿之中。

    「不好!裡面必定還有什麼機關。」

    沈浪的「不」字才出口,人已如急箭般跟了進去。王雲夢一怔,也追了進去。

    「你們在外面留守。」乾爹也片刻不停,展動身影,身後緊跟著熊貓兒。

    「放開我。」王憐花輕叱道,就要掙脫我的手。

    「一起去。」我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改握住王憐花地手,腳尖一點,隨後掠入。

    殿內一片凌亂,迷霧卻已散去。

    才進大殿,就見快樂王已快衝到寶座處,同時反手一掌擊開急射到背後的桌椅,同時另一隻手按向寶座上的一顆夜明珠。

    「絕不能讓他按到機關。」沈浪急喝道,足下不停,身旁的桌椅彷彿都自動般地繼續射向快樂王,轉眼間就已到了快樂王身邊。

    另一道白影趁勢插到快樂王和寶座中間,袍袖捲飛間,又砰然地和快樂王對了一掌。

    「讓他按!」一個中氣明顯不足,卻同樣鏗鏘有力地聲音忽然從殿首的轉角處傳來。

    「金大哥!於姐姐,你們也來了!」我驚喜地叫道,那個灰色的人影,不正是消失好久的金無望麼?而他的身後,緊緊跟隨,手上還托著一包事物的修長女子,不正是於蝶麼?

    「嗯。」金無望陰沉的面上掠過一絲微笑,向我點了點頭,但隨即就收起笑容,冷冷地看著尤在和沈浪、乾爹糾纏的快樂王,重複道,「讓他按。」

    沈浪快速地看了一眼於蝶手中地事物,忽然眉頭立松,微笑著罷手退開。與此同時,乾爹也身影飄然地退開三步,而快樂王的手指,已如離弦之箭般點在明珠之上。

    但他這一點。卻彷彿點的不是夜明珠,而是自己穴道一般,整個人頓時凝如化石。

    「金無望,王爺待你一向不薄,你竟背叛王爺!」方心騎又急又怒地跟入。

    「我背叛?哈哈哈……」金無望的大笑聲陰沉地如同冷笑,僵硬如土的面容底下,憤怒和仇恨噴之欲出,「自從七年前他救我一命並傳我絕技。

    我金無望自認一向忠心耿耿,從未有生背叛之心。為了這份恩情,我寧願將畢生都貢獻與他,以餘生相報。

    這麼多年來,我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盡心盡力地為他收斂財富,供他揮霍,供他擴展宏圖。可他柴玉關卻是如何對我金無望地?」

    金無望一步步走過來,目光死死地凝注著快樂王陰沉的臉,語聲中冰冷:「他疑我,我不改初衷,他要殺我。

    我自願還命,可他不該只憑讒言,連我地解釋都不聽,更不該牽連到無辜人地身上。做下那等醜陋行徑,他還配自認為英雄麼?」

    金無望沒有刻意地提高聲音,可在場的任何人,卻都聽出他那一字一句都充滿了無比地憤怒。

    我悄悄地望了一眼他身後的於蝶,卻見於蝶依然面無表情地木然而立,彷彿一切都與她無關。

    「王爺縱有百般不是,可當初不依舊饒了你性命,你怎可勾結外人反過來害王爺?」方心騎尤自怒氣難平。

    「我寧可他當時就殺了我!」金無望忽然被觸動痛處一般厲聲喝道。

    忍不住上前一步,指著自己的臉道,「當年我為了專心練武,寧可毀了自己地容貌,讓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登上武學的臻化之境,可他明知武功比金某人的性命還要重要,卻故意廢了我的武功。

    還當著我的面嘲笑我是個廢人!嘲笑我是個連狗都不如的廢人!」

    「這……」方心騎自知理虧。卻還想咬牙為快樂王辯護。

    「可是如今我這廢人卻回來了,柴玉關。

    你沒想到最後破壞你計劃的,居然偏偏是我這個廢人吧!」金無望直視著快樂王,頭也不回地反手掀開於蝶手上地物事,冷笑道,「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些是什麼東西。」

    快樂王緩緩地轉頭,緩緩地掃過於蝶手中的炸藥,眼神陡然暴射,而後突然面如枯槁地跌坐在寶座之上,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一般,緊握住椅角的手背上,突出的青筋急抖。

    「拍拍拍!」

    大殿之上忽然響起了清脆的擊掌聲,卻是王雲夢在一旁拚命地興災惹禍,連口中泌出更多的鮮血也不自知,「多麼精彩的一幕啊!柴玉關啊柴玉關,這眾叛親離的滋味很不錯吧!」

    快樂王宛若絲毫未聽到她諷刺一般,目光茫然地逐一掃過身遭地人群:當年的結髮之妻、面帶擔憂的方心騎、微笑中含著憐憫的沈浪、倔強而冷漠的王憐花、站姿隨意卻顯警備的熊貓兒、神色淡定的乾爹、餘怒未消的金無望,以及遲一步才進來地李長青,最後才將目光落到了心中正自感慨萬千的我臉上,碧綠色的光芒不住地閃動著,彷彿飽含了極其複雜的感情。

    這應該就是梟雄末日時的神態了吧?

    我歎息著正視著他,心中澄澈的如同水晶一般,毫不掩飾自己的遺憾,其實憑快樂王的才能,如果當初肯走正道,其實如今他地聲望絕對不會比別人低地,只可惜他這一生都不曾走過什麼正路。

    快樂王凝視了我兩秒,竟突然異乎柔和地微笑了一下。

    我不由一怔,快樂王已猛然挺直了脊背,站了起來,銳利陡然變得極其銳利,似兩柄出鞘的寶劍,鋒芒盡顯,週身又復充滿無盡地霸氣,竟比我第一次在快活林中見到他的樣子還要威嚴三分,再加上寶座的襯托,還真有份如君臨天下的霸道氣勢。

    「來吧!有誰想找本王報仇的,儘管上來,本王若害怕地眨眨眼,就不姓柴。」快樂王動作從容的整了整衣冠,又狀若無人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才放聲狂笑道。

    此刻在他眼前幾乎已匯聚了天下最強的對手,他卻彷彿全當作了一些不足為懼的無名小輩。

    這樣的鄙視雖然令人心中很不快,卻也同時不禁讓人升起一絲敬佩,讓人覺得,這,才不愧是一代梟雄快樂王!

    「我早已經說過,你的對手只能是我。」嬌笑中卻又透著冷到骨子裡的冰凍的聲音從王雲夢的方向傳來。

    只是一忽兒沒注意王雲夢,再看時,她潔白如玉的面龐上已重新恢復潔淨,再不見一絲血絲,散亂的雲鬢也已被她巧手挽起,煥然如新。

    「我們?」快樂王奇異地笑了,威嚴的目光幾乎只用邊角般隨意地掃了眼王雲夢。

    「柴玉關!」瞧見快樂王如此**裸的蔑視,王雲夢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一片嬌媚桃花頓凝如臘月寒霜。

    她提起手掌一步步地走向快樂王,目光冷徹刺骨,「這一次,我們不死不休!」

    「好,不死不休就不死不休!」快樂王突然雙掌急揮,掌風隱隱,如帶萬鈞之力一般,但他卻不是攻向王雲夢,也不是攻向任何人,而是竟然一左一右地擊中了兩根粗大的石柱。

    「轟轟……」殿頂頓時一陣轟然,石柱也陡然地抖動起來,無數地塵土似密雨般灑落,一些並排故在殿頂的燈籠也紛紛掉落了下來,有的落在翻到的桌椅之中,有些卻滾到了帷幕之下,火舌從燈籠中捲出,碰到了乾燥的布帛,立刻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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