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六婆是古代不同行當對那些從業女子的稱呼。
蘇春來稀里糊塗急赤白臉地跑到了隔壁村子,打聽了穩婆的住處,他徑直前往,推門進去見兩個老婆子在聊天,他就挑了一個看著慈眉善目的扛了就走,壓根就沒問人家到底是不是穩婆!
屋裡生孩子的不叫了,現在是蘇嬸子喊的呼聲震天,這讓院子站著的幾個人同時傻了眼。
「幾個人在生?」媒婆子問道。
被嚇得心驚肉跳不敢進屋的蘇夏至聽到這話眼睛一亮:「嬸子您也能接生?」
「能啊。」媒婆子自己撫著胸脯喘息不止,都是讓蘇春來抗在身上給顛的,「我原來也做的是穩婆,後來被順婆搶了生意,我又爭不過她,就只好改去說媒了!」
「那您快進屋瞅瞅去吧,我怎麼聽著我娘喊得聲音比我嫂子還慘?」有病亂投醫,現在有個女人說自己會接生,蘇夏至連推帶搡地就把那個氣息不穩的女人推進了東屋。
在門簾撩起又放下的時候蘇夏至看見楊巧蓮正臉紅脖子粗地咬著蘇嬸子的胳膊,眼睛瞪得老大幾乎都要突出來,看著嚇人!
她把又干回老本行的媒婆子往裡一送便撂下了門簾,屋裡馬上就傳出了媒婆子的叫聲:「這孩子頭都出來啦,外面那個誰啊,趕緊把你家的剪子拿出來,再給我把燈點上,對了,還有準備熱水……」
連珠炮似的吩咐不歇氣地灌到了蘇夏至的耳朵裡,她頭都大了!
這個時候想跑都來不及了,所以她只能眼一閉心一橫赴死似的進了東屋!
「嘔!」滿屋的血腥之氣馬上鑽進了鼻子,噁心的他胃裡一陣翻滾……
一口氣憋著,她把油燈,剪子,布巾等物都給媒婆子擺在了桌上,隨即馬上挑了簾子奔了廚房去端水。
家裡的三個木盆都裝上了熱水,蘇春來蹲在灶台前在燒火,眼睛緊盯著燃燒的木柴目不轉睛。
「哥,這鍋做開了就別再燒了,用不了。」蘇夏至說完端著水又往東屋跑。
東屋的門口,嬌嬌看見她過來,連忙伸著小手把門簾拉起了一條縫。
「好孩子!」用腦袋一拱,蘇夏至就從那條縫隙裡鑽進了屋,很快出來的她不忘拍拍小丫頭的腦袋。
再次走進廚房的她發現蘇春來居然還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未動,只好走過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哥,你這發什麼呆啊!」
「啊?」蘇春來明顯的一哆嗦:「你說啥?」
「……」蘇夏至知道哥哥也心心裡沒底有些慌亂了,於是問道:「你怎麼都到了順婆的家裡還不問清楚啊,扛了個媒婆子回來……」
「這嬸子看著面善,我瞅著順眼些。」蘇春來低頭又往灶裡塞了一大塊劈柴。
「別放了,這鍋水就夠了。」蘇夏至又說了一邊方才說過的話,看哥哥的樣子就知道他也是心不在焉的。
「哇……哇……」
兄妹倆還在廚房裡說話的功夫,東屋裡便傳出了啞啞的嬰兒的哭聲,蘇春來愣了下,扭頭看著妹妹問道:「生了?」
「生了!」嬰兒的聲音嬌嬌弱弱的小貓兒一樣,蘇夏至聽得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真不容易啊……女人啊……」
蹲在地上的蘇春來『噌』地一下便站了起來,大步走到東屋的門口,筆管溜之的站在那裡,臉對著門簾子還是不說話。
蘇夏至抹了一把眼淚,又端起地上的一盆子熱水到東屋,這回不等嬌嬌伸手,蘇春來一撩簾子讓她進去了。
滿屋子腥了吧唧的血味更濃,楊巧蓮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地躺在炕上眼神是沒有焦距的。
蘇嬸子才換了她身下污穢的鋪墊,炕前的地上扔著一大包染著血漬的舊床單子。
「閨女,把地上的東西拿出去扔了吧。」蘇嬸子拿著布巾再給兒媳擦拭著身子,也是滿頭大汗的。
「放那別動。」一手托著才出生的嬰兒,一手小心地給孩子正清洗的媒婆子說道:「那個衣胞你們不留著就給了婆子吧?」
「衣胞?」蘇夏至覺著自己沒聽懂對方說了什麼。
「那就讓你嬸子拿去吧,咱家沒人吃這個。」蘇嬸子伺候兒媳婦生產已經累的快要脫力,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
「嘔!」這回蘇夏至是有點明白了,知道她們說的大概就是後世稱為胎盤的東西,胃裡一陣攪和,又想吐了……
「這小子真夠壯的!」白得了一副胞衣,誤打誤撞碰到的產婦又是生的利落,媒婆子心裡也痛快!
她把孩子從盆子裡捧到桌子上攤開的布巾上小心的為他擦拭著身上的水漬,蘇夏至只看見孩子的肚臍是挺長的一截凸起,還用棉線繫著。
「男丁?!」才給兒媳婦穿上一條褲腿的蘇嬸子彷彿此刻才回了魂,她跪著挪到炕沿邊上伸手扶住蘇夏至就要下地:「快,看看娘的鞋在哪兒呢,我怎麼找不著了……」
「您是找不著,不是在您腳上穿著呢嗎!」
被閨女一提醒蘇嬸子才明白自己一直穿著鞋在炕上呢,不過剛才也顧不得了,兒媳一通的鬼哭狼嚎又掐又咬的差點要了她的老命,現在她的耳根子還『吱吱』響呢。
「真是……唉!」看著丟下床上那個只穿了一條褲腿屁股上包著舊布的兒媳婦不管,直接奔了孫子的老娘,蘇夏至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她彎腰幫著累的話都說不出的嫂子穿上了襯褲。
「嫂子,恭喜你,如願以償了!」蘇夏至抬手擦去楊巧蓮眼角滑落的淚水:「是兒子……」
「兒子?」楊巧蓮虛弱的追問了一句。
「嗯。」蘇夏至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好!快跟你哥說一聲去……」她喜極而泣,心裡是開心的想要叫出來的歡快,偏偏四肢無力,生產後的她現在連說話都費力。
「讓奶奶抱!」媒婆子終於給新出生的嬰兒包進了全新的襁褓中,小心的送到了蘇嬸子的懷裡:「老妹妹,姐姐給你道喜了!」
「同喜!同喜!」蘇嬸子接過孩子用手臂托著讓孩子的小臉對著自己也抽了下鼻子:「小愣子,叫奶奶!」
「呃!」蘇夏至第一個就翻起了白眼,這都什麼名字啊!
「娘,您別光顧著自己看,也給我嫂子看看。」
「哦。」蘇嬸子抱著孩子走到炕前面歪著對兒媳婦一晃,笑嘻嘻的說道:「小愣子,這是你娘。」
不等楊巧蓮哆嗦著伸出手來,蘇嬸子已經轉了身:「給你爹看看去……」
楊巧蓮的手伸在半空中,頹然的落下,她苦笑著望著蘇夏至。
「你現在甭跟娘搶。」蘇夏至明白她的心思,馬上開解道:「坐月子的時候你就好好養著,娘願意抱你就讓她抱著,等你出了月子還怕沒兒子抱?」
楊巧蓮笑著點了頭,頭枕著枕頭只想合眼。
「別睡啊,我剛才就給你熬了粟米粥,你喝了再睡……」蘇夏至說著又忙忙叨叨地跑了出去。
楊巧蓮側臉看著她嬌小的背影,心裡一陣有愧。又想起了自己曾經想要害死她的那些舊事,她忽然抬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呦!這是幹啥?」一邊收拾東西的媒婆子趕緊走到楊巧蓮身邊,拉著她的手不許她再打自己。
「沒事兒,我就是高興!終於給他們蘇家生了個兒子出來,也算對的起祖宗了……」楊巧蓮掩飾道。
「那是,生了兒子你就是功臣,好好養著啊!」媒婆子這才放了心,又走到桌前把帶著血漬的剪刀放進盆子裡清洗著:「你這一家子人多好,和和美美的。」
楊巧蓮咧開嘴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
……
蘇夏至從東屋出來的時候,蘇春來兩隻手托著他初次見面的兒子在發呆,等蘇夏至端著加了一勺子紅糖的粟米粥走回來的時候,他還是保持著同一個動作在相面。
蘇夏至顧不上他,先把粥給楊巧蓮送了進去,一直站在門口的嬌嬌也隨著她進了屋。
發了半天呆的蘇春來盯著手裡這個看不出像誰,粉紅的一大團東西腦子裡在進行著嚴肅的思考。
看著左右沒了人,他才低聲問了自己老娘一句:「娘,這東西真是我媳婦生出來的?」
「廢話!」蘇嬸子聽見兒子說了傻話不禁罵了他一句:「不是你媳婦生的,難道還是你生的?」
「不是。」蘇春來默默地搖了頭:「可,他這麼大的個子……」
「個子大還不好!」蘇嬸子湊過去又看了看包著孫子的小花被笑了:「這孩子隨你,以後也是個大個子!」
「不是。」蘇春來又搖了頭。他欲言又止地說道:「這麼大的個子,我媳婦都能生出來,那她現在那裡得有多大!」
說完,他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母親一眼。
『啪!』蘇嬸子重重的給了他一巴掌!「混小子,不想點正經事!」
……
給媒婆子數了接生的銅板又道了謝,把人送出了門口,已經是天擦黑的時候。
不知不覺竟過了一天。
跟著擔驚受怕的蘇夏至只覺得累的不行,卻是沒有一點胃口。
蘇嬸子抱著新得的孫子不撒手,和蘇春來嘀嘀咕咕地在給孩子起名字。
「小愣子是立了秋生的,娘看叫秋生挺好!」
「好什麼啊?」蘇夏至坐在門窗緊閉的屋裡呼吸著污濁的空氣心裡發悶:「哪有您這麼取名字的?」
「我叫夏至,哥哥叫春來,您給小寶取名叫做秋生不成了跟我們一個輩分排著了?」
「是啊……那娘再想想。」蘇嬸子此時也覺得這個名字不太對頭了,又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那我和嬌嬌就先回去了,明兒就不過來了,您和嫂子都好好歇歇,以後帶孩子有的累呢。」蘇夏至起了身一面和老娘告著別,一面領著嬌嬌出了屋門。
「還沒吃飯吶,別空著肚子走,娘這就做去。」一直抱著熟睡的孫子樂過了勁的蘇嬸子直到此時才想起一家人都還沒有吃晚飯,於是她趕緊挽留閨女。
「您做了和哥哥吃吧,我和嬌嬌回去了。」蘇夏至腳步沒停,牽著嬌嬌的小手出了院子。
……
「舅母,您也怕看到生小娃娃吧?」才離開蘇家幾步嬌嬌就抬頭問道。
「怕!」蘇夏至沒有否認:「我一聽到你娘還有我嫂子她們這樣的叫嚷就頭疼。」
「我也怕……」嬌嬌小聲說道:「我聽見奶奶說,我娘要是死了也好,就讓那個寡婦進門。」
「你奶奶當著你說這個?」在家幫著忙活了半天的蘇夏至一直昏昏沉沉的,聽到嬌嬌突然說了這個,她停了步,追問了一句。
「不是的。」小丫頭搖了頭:「是奶奶和我爹爹說的,我就躲在娘屋裡呢。」
蘇夏至對於周家那一家子黑心肝的人是不抱希望的,而現在閔青蘭又生了一個女兒境況就會更加艱難。
想想她生孩子時周徐氏那副半陰不陽的嘴臉,再想到閔青蘭一定要自己帶走嬌嬌時眼睛裡的無助,蘇夏至不禁問她現在的處境擔憂起來。
「舅母,您看,是舅舅!」就在蘇夏至凝神思索的時候,嬌嬌忽然指著前面月色中朝著她們快步走來的清淡身影叫了起啦。
「娘子,」沒等蘇夏至開口,閔嵐笙已經已經迎了上來,一把握住她的另一隻手有些焦急的說道:「往日為夫回去你都已經到家,今日為何這般的遲?」
「今兒啊是遇到事了!」蘇夏至笑吟吟的賣了個關子。
他能來接她,蘇夏至心裡是很開心的。
左手用力握了一下他綿軟的手掌,然後才說道:「我嫂子生了,生了個男孩呢!」
「呵呵,好!」見娘子高興,閔嵐笙也跟著一笑:「我們要生女兒,兒子一個就夠了。」
蘇夏至不說話了。
「舅舅,舅母也怕生小娃娃的……」嬌嬌看舅母別過臉去不再說話,趕緊把自己才聽到的『秘密』告訴了閔嵐笙。
閔嵐笙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嬌嬌在前面走,舅舅和舅母說幾句話。」
「好。」懂事的孩子馬上鬆開了牽著蘇夏至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跑去。
「慢點!」天上的月色很好,路上一層的月光,可蘇夏至還是怕摔了孩子:「有什麼話不能回去說,非要……」
她喋喋不休的唇馬上被他柔軟唇瓣封住,對方溫熱的急切的氣息幾乎是瞬間便點燃了她,蘇夏至馬上便調價反射似的半張開嘴想要吸進新鮮的空氣,閔嵐笙的舌尖趁機長驅直入地侵入了她的領地……
那是一個綿長,沉醉,帶著灼熱的**的吻……
吻得猝不及防的蘇夏至那腦中一片空白,呈缺氧的狀態。
「我想你了……」最後,在依依不捨中結束了這個吻後,閔嵐笙俯身在她的耳邊說道。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家裡又住著那麼一個妖孽,兩個人確實已經好久沒在一起了。
蘇夏至不由自主的紅了臉,扭頭看著已經走出去老遠的妞妞,拉著閔嵐笙趕緊去追:「先想著吧,咱家裡現在不方便……」
「他今天沒有跟回來。」秀才一揚眉,眼泛桃花,指尖在她的掌心輕輕的搔了一下:「娘子回來睡吧。」
「真的?」蘇夏至強自平靜下的心也起了風浪,她心跳悠地加速,腦子裡瞬間浮現出和秀才在一起時做的那些『沒羞沒臊』的事,恨不得立時把秀才撲到在地上!
「真的,今天就是我一個回來的,他說不要等他了。」閔嵐笙的眼睛順著娘子衣襟移到了她的胸口上,趁著她心神搖曳的時候突然地拱到了她的小胸部上:「人家都快餓死了……」
「滾你的吧!」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越來越『流氓』的秀才,蘇夏至自己也笑了,拉著他快步往前趕去:「咱趕緊回家,我也餓了……」
說完她聽見秀才在旁邊吃吃的壞笑忙又解釋了一句:「你別胡思亂想啊,我說的可真是吃飯,我和嬌嬌還沒吃完飯吶。」
「明白,明白。」眼睛裡都是不正經笑意的閔嵐笙很正經的點頭:「娘子不用解釋,為夫懂……」
說說笑笑地一段路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家。
閔嵐笙上了台階去開院門,蘇夏至領著嬌嬌跟在後面進了院子,見正屋的油燈還燃著,不禁埋怨道:「你出去怎麼沒吹了燈呢?」
「我明明吹了啊。」閔嵐笙知道娘子過日子精細,對這些小事很是注意,所以出門的時候特意吹熄了燈才鎖了門的,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拿出掛在腰間的鑰匙開了正屋的房門,閔嵐笙還沒往裡邁步臉就沉了下來:「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不是怕你們想我麼!」妖孽那很不要臉的聲音輕飄飄地從屋裡傳了出來:「快點做飯吧,都快餓死了!平縣的飯簡直無法下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