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歐陽雪兒的身影緩慢的走入院中。
一身合體的白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材,墨玉般的青絲一半簡單的綰了個髮髻,髮髻上只佩戴了一支素白的梅花髮簪,另一半隨意的披散著,髮絲垂至腰間,隨著步伐輕輕晃動,蕩出一圈圈亮麗的光圈。
正如當日安顏所想,歐陽雪兒面紗之下的容顏,即使身為女人都為之一歎,加上她一身很符合她名字,白如弱雪的肌膚,即使這一身打扮和奔喪似的,但在她身上卻多了幾分出塵的氣質,仿若不染塵垢的仙子一般。
只是這個仙子的身體似乎不太好,即使有個丫鬟小心翼翼的扶著,但走起路來也好似隨時都要倒一樣。
墨千瑞早已迎了過去,取代了丫鬟的位置,輕輕攬著歐陽雪兒的肩膀,把她的身體往自己懷裡帶,像是呵護寶貴的易碎品一樣,動作極為小心細緻,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給弄碎了似的。
歐陽雪兒臉上露出一抹嬌羞的紅暈,抬起一雙微紅的水眸嬌嗔的瞪了墨千瑞一眼,只滯留了不到兩秒就嬌羞的低下頭窀。
歐陽雪兒有些忌諱的看了看安顏,狀似抗拒的推搡了幾下,軟綿綿的動作看起來更像是在撒嬌,軟軟的聲音又羞又急的說道:「王爺別這樣,王妃在看著呢……」
墨千瑞身體一僵,心裡閃過一絲煩亂,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不用管她。」
此情此景歐陽銘軒看了相當滿意,墨千瑞對雪兒的感情果然沒變。
有些得意的看向安顏,卻見她居然對眼前的情景視而不見,此刻正低著頭淡定的擦著匕首,長長的睫毛如扇羽般垂下,遮擋住幽深的黑瞳,讓人無法窺探她在想什麼。
她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強壯鎮定?
歐陽雪兒走到安顏面前,盈盈欠身,「民女歐陽雪兒見過王妃。」
安顏心中微頓,停下擦拭匕首的動作,輕輕抬起頭來,微微瞇起眼睛,目光幽深的看向歐陽雪兒,她這麼做目的是什麼?
整個瑞王府誰不知道墨千瑞不喜歡她,即便是下人丫鬟見了她都不會行禮,歐陽雪兒一直擔任瑞王府後院女主人的身份,肯定不會不知道,她根本沒必要討好她。
突然安顏心中一凝,眼睛飄過歐陽雪兒身邊的墨千瑞身上,難道是因為墨千瑞的關係?故意做給墨千瑞看的?
「王妃娘娘,可以讓我們歐陽姑娘起來了嗎?歐陽姑娘身體不好,受不了太大的折騰。」
一道帶著怨恨又有些不屑的聲音響起,成功的喚醒走神的安顏。
循聲望去,原來是哭喊著跑出去,又得意的跟著歐陽雪兒進來的明月開的口,此刻正帶著濃濃的恨意看著她,眼底不受控制的露出得意的光芒。
安顏心中冷笑,看向明月的眸光中夾雜著淡淡的同情,對她智商的同情,還有些似有似無的嘲諷,看來明月以為歐陽雪兒來了就能幫她報仇。
她未免也太天真了點,歐陽雪兒再得墨千瑞的寵,再怎麼擁護下人,也不可能處罰瑞王府名義上的女主人,更何況犯錯的又不是她。
剛才墨千瑞也已經把她交給她處置了,就算歐陽雪兒來了,堂堂一個王爺,也不可能出爾反爾吧!
把目光重新移到墨千瑞身上,他眉頭緊蹙,正垂著眼瞼看著她,眼裡帶著些微不悅和警告。
說實在的安顏心中很是驚訝,墨千瑞居然看著歐陽雪兒給她行禮而不阻止,而且也不急著把歐陽雪兒扶起來,只是賞她一個警告的眼神而已,這是不是說明墨千瑞不打算偏袒歐陽雪兒?
今天的太陽還是從東邊出來的呀,可是怎麼一切都變得這麼反常了……
見安顏還是半天沒反應,明月心中更是生氣,尤其是看見她那似有似無的嘲諷,更是給她心中的火加了一把油,怒火幾乎燒光了她所有的理智。
斷指的血已經不流了,但那無法言喻的痛還在,時刻提醒著她安顏對她所做的惡行,她恨不得直接撲過去喝她的血吃她的肉,讓死無全屍!
可惜現實不允許她那麼做,就算她想拚個魚死網破,但也只是有心無力罷了。
憑她的實力肯定拼不過安顏,雖然安顏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她也明白,能夠輕鬆削段一個人的手指可不單單是刀夠鋒利就能夠做到的。
剛才安顏動手的那一瞬間,她有一種錯覺,安顏的那些動作以及當時的神態,彷彿是身經百戰的職業殺手。
否者怎麼會做到那麼快速,快到她來不及感覺到痛手指就沒了,而且切口開很整齊,剛好在手指根部的關節處,所有的動作都異常的熟練……
想到這些,一股寒意悄悄的從腳底竄上身,看向安顏的目光變得有些畏懼。
但很快那點微不足道的畏懼就被仇恨所覆滅,而且有歐陽姑娘在,安顏絕對不可能再對她動手了!
「王妃娘娘,歐陽姑娘沒有得罪過你,昨天還讓人送東西來給你,就算我們這些下人冒犯了你,可你也不能把氣撒到歐陽姑娘身上啊!她身體不好,受不了這般折騰,你要罰就發奴婢吧!」
明月說得大義柄然,誇讚了歐陽雪兒的好,詆毀了安顏的惡,又表明了自己的衷心。
「明月,不得無禮!」歐陽雪兒不悅的呵斥了一聲,但聲音柔柔的,而且聲音中已經帶著明顯的氣喘,聽起來沒有絲毫威懾力。
墨千瑞眼中燃著怒意瞪著安顏,歐陽雪兒的聲音讓他很是心疼,終於忍不住出聲警告,「安顏,不要給臉不要臉!」讓雪兒給她行禮已經是給她面子了,她居然還敢擺架子!
墨千瑞只是出聲提醒,但卻沒有出手扶起歐陽雪兒,似乎非要等安顏親自開口。
「姓安的,我妹妹給你行禮是給你面子,你不要得寸進尺!」歐陽銘軒咬牙切齒的怒喝道,本來妹妹向她行禮他就很不滿了,她居然還敢故意刁難!
看著妹妹已經有些顫抖的身體,他心中的火氣就越大,同時對墨千瑞的表現也極度不滿,妹妹給這個女人行禮他居然沒攔著,而且被刁難了也不說制止,只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想給安顏正名嗎?告訴大家安顏才是這個瑞王府的女主人,就算雪兒再得寵,在安顏面前也得低頭行禮?
其餘幾人都擔憂的看著安顏,他們都知道墨千瑞有多在乎歐陽雪兒,哪怕她被蚊子叮了都心疼不已,現在安顏讓她蹲這麼久,只怕王爺會記恨她吧!
本來看到墨千瑞默許歐陽雪兒給安顏行禮他們還很高興,以為瑞王爺終於站在王妃這邊,和王妃的關係終於可以進一步了,可如今鬧這麼一出,只怕王爺對王妃的印象更差了。
安顏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匕首,輕飄飄的說道:「抱歉啊,以前從來沒人對我行過禮,歐陽姑娘突然給我行禮,把我嚇了一跳,一時沒反應過來……」
錢管家和碧青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他們不是人嗎?
歐陽雪兒嘴角抽搐幾下,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她身為相府二小姐,這些禮儀應該是從小就學了的吧,就算沒人給她行過禮,但也絕對不可能被嚇住,所以她一定是故意的。
大腿已經有些酸澀,歐陽雪兒心中對安顏有些怨怠,但面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把頭低著,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柔弱可憐,像是被欺壓也不敢吱聲。
「哼,你動手傷人的時候都沒見你眨眼,會被這種事嚇到?」歐陽銘軒嘲諷的冷哼一聲,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說辭,尤其是她以現在這種形態說出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誰會相信熟悉的把玩著匕首的人,會被區區一個禮數嚇到?尤其是她在不久前才拿那把匕首斷了一個人的手指……
直接無視掉歐陽銘軒的冷嘲熱諷,安顏輕笑著對歐陽雪兒說道:「歐陽姑娘快起來吧,丫鬟見了我都不行禮,你的這個禮我可受不起。」
雖然從一開始就覺得歐陽雪兒對她沒有善意,但現在人家笑臉相對,她也不想做那種伸手打笑臉人的事,她想裝,她就陪她演,等她自動露出抓牙來,反正日子無聊得很。
歐陽雪兒扶著墨千瑞才站直身體,輕舒了一口氣,可安顏的話卻讓她的眉頭緊蹙,歉聲說道:「民女出身貧寒,平時對下人都沒有主僕概念,對她們管教不嚴,才會造成她們禮數不周,還請王妃不要見怪。」
「平兒,還不快快向王妃行禮。」說完,歐陽雪兒立刻臉色嚴峻的對跟來的丫鬟命令道。
平兒趕緊上前跪下行禮,誠惶誠恐的說道:「請王妃娘娘恕罪,奴婢見王妃長相出眾,一不小心就看呆了,所以才忘了行禮,還請王妃不要遷怒歐陽姑娘。」
安顏淡淡的看了一眼平兒,比起寶兒和明月,這個平兒聰明多了,沉得住氣又懂看場面說話。
「好了,歐陽姑娘可以說來這裡幹嘛了吧?」收回目光,安顏看向歐陽雪兒,開門見山的提問最關心的問題。
歐陽雪兒看向安顏,一改方纔的柔弱,語氣堅定又帶著些許淒哀的說道:「寶兒的死,我希望王妃能給我一個說法!」
安顏眸光一閃,這是興師問罪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