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亮谷內,昏迷中的二丫漸漸恢復了意識,感覺到腹部有一股清涼柔和的氣息正源源不斷的滲入丹田,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她發覺自己躺在一間小木屋的床上,空氣中透出濃郁的松脂香味兒,桌子上擺著一盞小油燈,閃爍著桔黃色亮光,這是什麼地方呢?二丫記得自己和小月等人是待在塔巴林寺外的帳篷裡,後來的事情就記不得了。
「喵」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
「媚娘」二丫心中一熱伸手摟住牠相偎在一起,口中喃喃說道,「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喵嗚。」媚娘瞪著兩隻大眼睛悲哀的盯著自己。
「怎麼了?」二丫見牠目不轉睛,於是迷惑不解的問道。
媚娘跳下床「嗖」的竄上梳妝台,嘴裡叼著一面小鏡子跑回來。
二丫的目光頓時凝滯住了,鏡中的映像竟然是一個滿臉褶皺、醜陋不堪的老太婆
她心中發出淒厲的驚叫,目瞪口呆的盯著鏡中人,怎麼會?自己怎麼會變成了這副模樣?
許久,二丫慢慢放下鏡子,心如死灰一般,目光瞥向了腹部,發現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的褐色骷髏頭正吸在肚臍眼兒上,難道是這個污穢之物導致自己容貌的改變?她伸手抓起骷髏頭扔到一邊厭惡的翻身下床。
「媚娘,我們趕緊離開這個邪祟之地。」她說。
媚娘點點頭。
「那好,咱倆悄悄的溜走,說不定這附近還有什麼妖魔鬼怪,千萬別被發現了。」二丫說罷背好自己的挎包,裡面還藏著有良給她的那筆巨款。
兩人輕輕的推開房門,夜空明月高懸,星河燦爛,遠處隨風隱約飄來古老滄涼的口弦聲,顯得既神秘又詭異。
夜深人靜,月光下,雲杉林中還有幾棟小木屋,裡面漆黑一片。
媚娘躡手躡腳的領著二丫沿湖邊小路前行,清新的空氣沁人肺腑,腳下是柔軟的草甸,走起來悄無聲息,不多時已來到山腳下,遠遠望見石壁上有一個隱秘的山洞,四周是茂密的高山杜鵑花叢。
「喵。」媚娘伸出前爪指著洞口。
「我們要從這裡出去?」二丫疑問道。
媚娘點點頭,一瘸一拐的帶著二丫走入了洞內。
二丫不知道這裡就是人們夢寐以求的世外桃源藍月亮谷,更不知道她肚皮上那只不起眼的骷髏頭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壺」,她之所以能夠清醒過來也全都是拜其所賜。鬼壺內蘊含的強大祝由能量禁制住了自己身上的「屍蛻」,而這一離開,祝由禁制將會逐漸的減弱,「屍蛻」也會慢慢的捲土重來。
穿過狹長曲折的石甬道,鑽出了喇嘛寺後山的石窟已是凌晨時分,寺中的僧人們都已熟睡,萬籟俱寂。
媚娘憑著記憶帶領著二丫一直來到那座幽靜的藍色湖泊岸邊,皎潔的明月倒影在平靜的水面上,遠處聽到「嘩嘩」的流水聲,那是暗河飛濺下來形成的瀑布。
待到近前,媚娘抬頭望著高企的水流似乎十分犯難,進谷的時候是有良馱著牠和耶老飛下來的,如今想要上去可是難了。
「這裡上不去呀?」二丫問。
「喵」媚娘腦筋一轉,鼻子湊在地上嗅了起來,沒過多久牠便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兒,那是有良和寒生等人經過時遺留在地面以及花草上的,聰明的媚娘決定帶著二丫循著他們的足跡出谷。
當她倆穿過彎彎曲曲的冰甬道,最終跌跌撞撞從明永冰川瀑布下面隱藏的暗洞中出來,一不小心卻滑下了長長的冰舌,一直溜到瀾滄江邊。
茫茫白雪覆蓋著一望無際的高山草甸,此刻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天就快要亮了。
又走了一會兒,耳邊突然聽見一陣微弱的「嗡嗡」聲,二丫抬眼望去,天際處一架直升飛機盤旋著緩緩降落,那裡正是塔巴林寺,媚娘興奮的前爪指向了那兒。
「不,不想他們見到我的臉」二丫停住了腳步,神情無比的哀傷。
「喵」媚娘也難過的望著她。
「唉,我們先去那邊松林裡吧。」二丫歎息著說道。
她倆跌跌撞撞的走進那片茂密的紅松林,透過枝椏望向塔巴林寺的時候,二丫一眼瞥見了正在登機的有良,淚水頓時噴湧而出,忍不住的低聲嗚咽起來。
日思夜想的他就在眼前,可是雙腳卻重如千鈞沒有勇氣邁出一步,她絕不想讓心上人見到自己現在的醜樣,寧可遠遠的默默注視著,牙齒嚙咬著下唇,一絲鮮血緩緩的流淌下來。
媚娘同情的伏在她的腳下,臉頰輕輕的摩挲著腳踝。
黑鷹直升機騰空而起向東方飛去,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了一個小黑點,終於消失在了晨曦裡。
二丫腿一軟緩緩的萎頓在了松樹下,她伸手抱過媚娘伏在濃密的黑毛間無聲抽泣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驀地抬起頭來,面前站著一位**著上身的白眉老喇嘛。
她認出此人曾在木裡大寺見過的,那對如鳥羽般的長眉毛令人印象格外深刻。
白眉扎西老喇嘛驚訝的瞅著二丫,穿著青色的小花裌襖,明明是個小姑娘,但面孔卻蒼老如耆婆,口中不由得詫異問道:「你是何人?為什麼躲在松林裡偷窺?」
「你是木裡大寺中的白眉和尚?」二丫揉了揉紅腫的眼睛。
「你認得老衲?」扎西老喇嘛顯得有些意外。
「前不久,我們在木裡大寺見過面。」
「哦,」扎西老喇嘛仔細的打量著她,「你的臉」
「我也不知道,一覺醒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叫什麼名字?」
「二丫。」
扎西老喇嘛點點頭,問:「你還沒告訴老衲,躲在這裡幹嘛?」
「我不想他看見我的臉。」二丫幽幽答道。
「你的情人?」
二丫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叫什麼?」
「有良。」
扎西老喇嘛的目光漸漸柔和了,口中緩緩說道:「原來那個一隻眼的小子是你的情人啊,重情義,武功也好。」
二丫聞言驚訝不已:「老和尚,你認識他?」
「嗯,」扎西老喇嘛微微一笑,「他要進藍月亮谷找一位神醫救他的朋友,方才一同登上直升飛機,看來是去了。」
「有良的朋友在哪兒?」
扎西老喇嘛搖了搖頭:「他沒說。」
二丫長歎了一口氣,幽幽歎道:「他還不知道我變成了一個又老又醜的阿婆,如今能上哪兒去呢?」
「二丫姑娘,你的病好像是中原道家說的一種『萌屍蛻變』,你跟我回木裡大寺吧,大仁波切見多識廣,或許知道如何來醫治。」扎西老喇嘛說道。
「真的?」二丫聽他這麼一說,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我們走吧。」扎西老喇嘛轉身朝松林深處走去,二丫緊忙抱起媚娘跟了上去,直奔橫斷山脈而去。
塔巴林寺外,賈屍冥目送著黑鷹直升機漸漸消失在天際,他知道寒生有意領著楚大師遠離梅裡雪山,以方便自己帶人入谷。在機上,有沈才華和墨墨這兩個小魔頭在,對方絕不敢輕舉妄動,應是無虞。
「明月堪布,多有打攪,賈屍冥這就告辭了。」他拱手作別,領著邢書記殘兒一行離開了寺院前往藍月亮谷。
「相公,光聽『藍月亮谷』這個名字,就能引起可兒的無限遐想,那裡一定是鮮花盛開、風景如畫的世外桃源,人們親切和善,臉上始終充滿著微笑」可兒憧憬的說道。
「不,可兒,**說過,『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一萬年以後也是如此。』所以,在當今社會,真正意義上的『世外桃源』絕不可能存在的,是不符合馬列主義關於階級鬥爭學說的。」邢書記批評說。
「什麼是『左中右』?」可兒詫異道。
「就是在政治立場上的態度,是左傾機會主義還是右傾機會主義,我們**人要不左不右走正路,其他兩條都是邪路。可兒,這些理論太深奧,你是不會明白的。」邢書記語重心長的答道。
「邢書記,你說的不就是中庸之道麼。」賈屍冥淡淡回了句,此人開口閉口都是馬列主義,一定是當官當得壞了腦子,純粹如同個白癡一樣。
「不,『中庸之道』是儒家千百年來奴役廣大勞動人民的精神鴉片,用以起到麻痺和瓦解革命鬥爭意志的作用,我們黨的方針、路線和政策與孔老二的『中庸之道』南轅北轍,我們堅定的走社會主義康莊大道。」邢書記見有人搭話,興致一下子就高漲起來了。
賈屍冥歎息著搖了搖頭,和這種人爭辯實在是不值。
天終於放晴了,太陽映照著明永冰川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眾人沿著光滑陡峭的冰舌緩緩攀行,最後來到了壯觀的冰瀑下。
「好美啊。」可兒瞇著眼睛讚歎道,在京城裡可見不到如此壯觀的自然景色。
「嗯,可兒,這是世界上低緯度最大的冰川,只有在地大物博的中國才能見到。」邢書記解釋說。
「大家跟上了,別掉隊。」賈屍冥不願再聽他囉嗦,率先走進了冰瀑背後中間的那個暗洞。
當一行人穿過蜿蜒的冰洞進入藍月亮谷時,自然又引起了邢書記的一頓即興感慨,他們沿著藍色的湖泊和喇嘛寺最終到達玉龍第三國時,才知道昨夜出事了。
清早,蘭兒推開小木屋門,發現二丫和媚娘已經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