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師的身後站立著首長、古空禪師以及虛風道長一行人,東巴老司擠上前來驚奇的打量著朱寒生,不過一普通的中年漢人,竟然是那位隱匿谷中的絕世神醫。
「了去,二丫的病況如何?」虛風道長關切的詢問著。
「道長,還缺少一味藥,需要到內地尋找。」有良對虛風實話實說。
「什麼藥?不知貧道白雲觀有沒有?」虛風問。
「『血靈芝』,寒生叔叔說是一種稀有的『棺材菌』。」有良回答,白雲觀是全真教總舵,或許有收藏也說不定。
「貧道只是耳聞並未真正見過,此物世所罕見,采之不易啊,」虛風道長搖搖頭,目光瞥見賈屍冥,忙上前拱手施禮說道,「虛風參見前任觀主。」
賈屍冥鼻子哼了聲:「怎麼白雲觀也攪進這趟渾水裡來了?」
虛風道長面色一紅,辯解道:「說來話長,虛風只是為幫助有良和邢書記才來到塔巴林寺。」
首長此刻見到寒生如同撈到救命稻草一般,彷彿忘卻了自己以往的劣跡,忙著上前套近乎說道:「寒生啊,終於又見著你了,仍舊是那麼年輕瀟灑,蘭兒姑娘還好吧?你們應該有孩子了吧?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寒生冷眼望著他,未發一聲,當初若不是首長苦苦相逼,自己一家人又何必亡命天涯,最終躲進了藍月亮谷避難。
賈屍冥嘿嘿冷笑:「首長如今『拔毛鳳凰不如雞』,也嘗到世態炎涼的滋味兒了吧?」
「是啊,是啊,」首長此時眼眶濕潤,表現出了無比的悔意,「官場上的政客們無不落井下石,還是你們這些江湖人士重情重義,我真的是深感慚愧,追悔莫及呀,真心的希望能夠求得你們的原諒。」
寒生知道首長這些政客個個都是利慾熏心、出爾反爾的小人,因此根本不為所動,他目光瞥向了明月,看見她雙眸清澈如水,已無世間情怨恩仇,當真是大徹大悟了。
楚大師此刻反覆權衡著雙方的實力對比,聽首長介紹過這位神醫朱寒生有種特異功能,就是身法極快,曾經眨眼之間繳械了七八隻槍,而無一人作出有效的反應,但此人卻一點武功也不會,自己的縮地術與其有得一拼,起碼可以不至於落敗。
這位賈屍冥看來是白雲觀的前任觀主,玄天氣功與虛風道長應該不相上下,他身旁的那個長相粗鄙的胖女人武功不弱,但比起古空禪師和薛道禪則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而那位膀大腰圓的中年漢子則是個江湖三流打手不值一提。
此外還有衛道長師兄弟等人以及首長和東巴老司,因此從雙方力量對比上來看,自己這邊完全佔據上風。
了去此人現在究竟站在哪一方還很難說,古空禪師傳授了他一手「夢遺神功」,但就其年齡、經驗與功力來說,兩人明顯相距甚遠。至於「鬼門十三針」本是驅邪之術,真正對陣用處不大,他是古空禪師的徒弟,諒其也不敢背叛師門。
「呵呵,朱先生,楚某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他心中有了數,於是開口說道。
寒生望著他,心想這就是有良提到過的那位城府極深的楚大師,自己倒要小心了。
「您是?」他問。
「茅山楚大師。」
「有何見教?」
「請問朱先生是否從藍月亮谷中出來?」楚大師先以語言試探。
寒生略一猶豫,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正是。」
「請問『藍月亮谷』屬於何人所有?」楚大師問。
寒生愣了愣神兒,回答說:「藍月亮谷乃是一處世外淨地,裡面的藏民千百年來安居樂業從不隸屬於任何人。」
「可它處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疆域版圖內,理應受到中國政府的管轄不是麼?」
寒生淡淡一笑,反問道:「中國地圖裡何時標記有『藍月亮谷』這個地方了?」
賈屍冥和邢書記都點了點頭,寒生的回答很是巧妙。
楚大師哈哈一笑,隨即說道:「不錯,儘管『藍月亮谷』進出的通道都在中國境內,但中國行政區劃從來沒有這個地方,因此楚某完全贊成朱先生所言,它並不隸屬於雲南省迪慶州,而是自古以來一直獨立存在的空間。」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寒生問。
「楚某想說的是,『藍月亮谷』不屬於任何國家和政府以及個人,它是大自然給予人類的一種恩賜,塵世中的每一個人都相應擁有一份權利,這是天賦人權,任何人都不可以剝奪的。」楚大師振振有辭的說道。
此刻賈屍冥心中暗道,不好,這傢伙把寒生給繞進去了。
「所以,朱先生,您是一位正直善良的人,覺得我們想要行使自己的權利有什麼不妥嗎?」楚大師目光炯炯盯著寒生。
「此言大謬,」在關鍵時刻邢書記開口說話了,「楚大師這番話完全違背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無產階級專政學說理論,『天賦人權』是資產階級混淆階級鬥爭,麻痺人民群眾的一種精神鴉片。什麼是國家?國家是一個階級壓迫另一個階級的暴力機器,我們現在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正處於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階段。要說權利,嘿嘿,只有無產階級的權利,哪兒有資產階級說話的份兒?一切剝削階級只有老老實實的接受改造,決不允許他們亂說亂動,所以楚大師人人都有去『藍月亮谷』權利的言論根本就是反動的、倒退的和別有用心的,是裹著糖衣的炮彈,其險惡用心就是要推翻無產階級專政,讓廣大勞動人民重受二遍苦,重遭二茬罪,是不可忍,孰不可忍,我們億萬無產階級人民群眾堅決不答應!」
邢書記這一頓文革言論說得是慷慨激昂,驚世駭俗,一下子竟將楚大師噎在那了,怎麼又是這個討人厭的鬼書記出來攪局。
「相公,你真是太有才了。」可兒無限敬仰的抬頭說道。
「可兒,以前在縣委禮堂做報告的時候還要厲害呢。」邢書記自豪的回答。
「嘻嘻嘻」薛道禪聞言尖聲笑將起來,邢書記的一番話激起了他的辯論**,於是上前說道,「請問邢書記,你的官職是」
「東北一個產糧大縣的縣委書記,一把手。」邢書記蔑視的望著他。
「哦,原來是一位七品芝麻官啊,但不管怎麼說也不能算是無產階級吧?」薛道禪雖然閱遍四書五經、歷朝歷代的典籍,但馬恩列斯毛的著作卻從未涉獵過。
「同志,縣委書記首先是一名**員,無論職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務員,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公僕,所以當然是無產階級的一員。」邢書記一臉的正氣,擲地有聲。
不行,這些理論自己都沒看過,弄得人暈頭轉向,必須得引導他往自己熟悉的方面上來。想到這裡,薛道禪晃了晃腦袋說:「孔聖人云,『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唯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天地化育萬物真的是不可測度,藍月亮谷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有此虛空豈可佔山為王,應普天下共惠之。」
可兒神情緊張的看著邢書記。
「呸,你竟然連早些年已經被徹底批臭的『孔孟之道』又從垃圾堆裡翻出來了,難道還幻想著要『克己復禮』麼?把中國重新拉回到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老路邪路上去麼?讓地、富、反、壞、右以及牛鬼蛇神堂而皇之的復辟麼?」邢書記大義凜然的環顧左右,然後痛斥道,「孔丘孔老二是什麼貨色?別看他『之乎者也』一大套,表面上挺嚇人,其實都是蒙人的。馬克思主義認為歷史是由人民創造的,而孔孟之道則鼓吹『上智下愚』和放棄階級鬥爭的『中庸之道』來迷惑人民群眾。一百多年前,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就指出,『**革命就是同傳統的所有制關係實行最徹底的決裂。』人類社會就是在鬥爭中前進的,**的哲學就是鬥爭的哲學,我們如果聽信了孔孟之道,就會放棄對資產階級以及一切剝削階級的鬥爭,放棄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同志們,我們必須要消滅一切牛鬼蛇神,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不吃不喝,不痛不癢,不男不女」他說著說著便信口開河起來剎不住車了。
薛道禪前些年一直躲在衡山藏經閣裡苦讀研究佛教經典,對文化大革命知之甚少,邢書記的這一套理論,尤其是裡面還夾雜了洋人的東西一下子把他給造懵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最終,他詫異的望著邢書記的脖子,不解的問道:「『蠕頭蠻』不也是牛鬼蛇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