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五更,天就快要亮了,有良和耶老與羅家父子告別後離開了趕腳村,他心中惦記著二丫,因而提早動身前往衡山。()
山埡口,一個白色的身影孤零零的佇立在寒風中。
陰眼望出去,蔥白色的棉衣,蒼白的面容,哀怨的眼神兒,那是吳鳳嬌的魂魄。
待走到近前,吳鳳嬌衝著有良跪倒在地,眼角噙著淚水。
「她說感激你為她父母和羅家所做的一切。」耶老歎息不已。
有良默默的望著她,許久,幽幽說道:「耶老,風嬌與柱子一往情深,可有什麼辦法能讓她屍變,這樣兩人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耶老撓撓頭皮,為難的說:「但凡屍變怨氣不散只是其一,最關鍵的是還要機緣巧合。」
「什麼機緣?」
「這個麼,老衲也說不太清楚,因為十八種屍變所要求的條件因人而異各不相同。譬如屍體葬入的要得是養屍地,且不能埋葬的太深,以便吸收月華,有的碰巧滴到了牛眼淚,有的則需要黑貓跨身等等不一而足。天地造化,完全是碰巧,比閃電擊中人還難上百倍不止。」耶老吞吞吐吐的解釋說。
「唉,這世間卻往往是有情人終難成眷屬。」有良歎道,就像當年自己同妮子
兩人默默的走了很遠,有良回頭望去,晨曦中那白色的身影依舊一動不動的跪在山埡之上。
東方出現了魚肚白,天就要亮了,有良與耶老一路翻山越嶺朝著東南方而去。武陵山區道路荊棘叢生崎嶇難行,直到黃昏時分,才終於看到前面出現了一個小集鎮,兩人於是下山進鎮打尖住宿,明早再繼續上路。
自從闖出《敦煌夜魘圖》後已經十餘天過去,也不知道薛道禪在衡山見到二丫沒有,有良心中焦急,於是找到鎮上的小郵電所,撥通了衡山的長途電話。
話筒裡傳來藏經閣小和尚的聲音:「是了去啊,古空禪師自從下山後一直都沒有回來,前不久來電話說在雲南的中甸,說如果薛先生和了去返來衡山的話,就讓你們火速趕往滇西北塔巴林寺見面。」
「那麼薛先生和媚娘呢?」有良問。
「媚娘?」
「就是那隻大黑貓。」
「薛先生已經帶著牠匆匆趕過去了。」
「二丫呢?難道她沒來衡山?」
「什麼二丫?從未見過啊。」小和尚詫異道。
有良默默撂下聽筒,不在衡山,二丫又會在哪兒呢?
耶老見有良悶悶不樂,便詢問緣由。
「我們不去衡山了,直接趕往滇西北塔巴林寺。」有良說道。
數日前,明月.鄔波馱那堪布一行人穿越橫斷山涉瀾滄江,終於來到了梅裡雪山腳下。遙望綿延冗立數百里的皚皚雪山,冰斗冰川如玉龍般蜿蜒至天際,在陽光的反射下煞是晶瑩奪目,如鑽石般耀眼。其中最高的卡瓦格博峰直插湛藍深邃的天空,南側自千米懸崖傾瀉而下的雨崩瀑布色純氣清,水霧蒸騰而起現出一道艷麗的彩虹,看得眾人嘖嘖讚歎。
「前面就是塔巴林寺了。」明月堪布手指向山腳下松林掩映著的數棟紅頂白牆的建築說道。
入得山門,寺中的紅衣尼姑們見到堪布返回寺中,紛紛出來接迎。寺中客房有限,這麼多的大男人同時到來容納不下,況且還有一頭兇惡的大肥豬。
「明月堪布,寺中俱是比丘尼多有不便,可以只安排女士入住客房,至於男人們就在寺外露宿即可。」古空禪師合掌說道。
「這麼高寒的地方,不讓我們住在寺中夜裡怎麼受得了啊?」茅二叫了起來。
「就是嘛,老尼還需要貧道暖身子呢。」茅大嘴裡嘟囔著。
「住口,一派胡言!」衛道長嚴厲的呵斥。
「古空禪師所言極是,這麼多人也確有不便,楚某就在寺外露營,只是費叔」楚大師猶豫說道。
「呵呵,已經多年沒有在野外夜宿了,回味一下童年的感覺也蠻不錯的嘛。」費叔好似無所謂般。
首長和小侏儒也都點頭附和,如此一來,茅山二寶就不敢再抱怨了。
「諸位,塔巴林寺是尼姑庵多有不便,平日裡眾尼都清苦慣了,青稞菜蔬所備有限,加之此地夜風寒涼不宜露宿,所以貧尼還是希望你們就此回去吧。」明月合什說道。
楚大師嘿嘿笑了:「明月堪布難道還不明白麼,大家來到塔巴林寺所為何事?餐風露宿也都是心甘情願。」
「只要能找到東巴聖地香巴拉,吃什麼苦都在所不惜。」東巴老司含淚嗚咽著,其虔誠勁兒令人唏噓。
首長走上前來異常誠懇的說道:「是啊,明月,我們此行誠心的邀請朱寒生出谷,他自己身懷絕世醫術隱匿起來,可是塵世間又有多少人民群眾正在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據衛生部門統計,全國光是殘疾人就已經達到五百萬人之多,各種絕症算下來何止幾千萬?就說癌症病人吧,每日每夜都在無窮無盡的煎熬中慢慢耗去生命,而他們的親人更是為此痛不欲生。古往今來,神農氏甘為嘗百草而中毒身亡,扁鵲、華佗、張仲景、孫思邈等等大醫無不是畢生殫精竭慮的為百姓解除病痛,死而後已。朱寒生由此能力而不去懸壺濟世,於心何忍?明月,我們過去之間的恩怨與普救蒼生來比又算得了什麼呢?當年華佗明知曹操會對他不利,卻仍舊為其醫治頭風,置生死之度外那是何等的高尚?寒生有幸得到了《青囊經》,可若是不用於天下之人,豈不違背了華佗傳書的本意?老先生九泉之下豈能瞑目?明月堪布是出家之人,難道也不悲憐那些受病痛苦苦折磨的天下蒼生麼?」
首長的這一席話說得有理有據,光明正大,擲地有聲,令人無懈可擊。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古空禪師合掌口誦佛號。
此刻明月心中真的是難以決斷,自己答應過寒生絕不洩露他的去處,但天下蒼生確實又需要寒生這位神醫為他們解除苦難,我佛慈悲
「首長此話貌似正確,但卻斷章取義,偷換概念,邏輯不通,本書記一聽就知道完全違背了唯物辯證法。」不知什麼時候,邢書記挺胸拔背的站在了眾人的面前,數天來沒有機會發洩自己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實在是憋得夠嗆。
怎麼又是這個令人討厭的縣委書記?首長皺了皺眉頭。
邢書記目光環顧四周,繼續慷慨陳辭:「同志們,朱寒生是一位江西老區的赤腳醫生,在家鄉創辦了南山醫院。他始終堅持免費醫治來自全國各地的絕症患者,數年如一日,多少人因此而枯木逢春重新獲得了生命,無數破碎的家庭得以團圓。他本可以繼續的為無產階級廣大人民群眾服務,可是這個樸實的、美好的願望竟然被粗暴的剝奪了,一些權貴,也就是變了質的黨內高級幹部不但害死了朱寒生的父親,並且多年來一直追殺他,因此不得已才躲入了藍月亮谷。難道他不想繼續行醫為廣大的革命群眾解除病痛嗎?非也,而是形勢逼迫不得不背井離鄉,連一年一次清明給父母掃墓還都要偷偷的進行,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我黨出現了壞人,為邪惡的政治目的而不惜犧牲天下蒼生的利益來阻止他繼續行醫,現在卻反誣朱寒生為圖自己安逸而躲起來,簡直是顛倒黑白無恥之尤。」
邢書記所講有關寒生的事兒都是從執法尼萍兒口中聽來的,深感黨內階級鬥爭的長期和複雜性,今天見首長如此污蔑朱寒生,不由得義憤填膺堅決予以駁斥。
「相公,你說得真好,比那和珅老傢伙可強多了。」可兒興奮的鼓起掌來,含情脈脈的望著他。
「哎呦,真的是肉麻的緊吶。」老尼嘴一瞥嘖嘖道。
邢書記自己也隨著可兒輕輕的鼓掌致意,就好像彷彿又回到了縣委禮堂講台上做報告似的。
俗話說「講者無意,聽者有心」,楚大師以及首長等人心中為之一動,難道說這朱寒生每年清明節都要出谷掃墓?
「費叔,眼下據明年清明還有半年時間,朱寒生既然可以隨意進出藍月亮谷,說明虛空通道並未關閉。楚某相信,只要能夠找到標識,便一定能夠破解虛空密匙。」楚大師小聲對費叔耳語道。
「嗯,」費叔點點頭,「要設法找到一件朱寒生用過的物品,豬堅強就可以據此追蹤了。」
楚大師遂吩咐豹哥楊林一同去中甸採購帳篷、被褥以及食物等生活必需品。
「是,楚大師。」豹哥應道,隨即乘坐那輛麵包車匆匆離去了。
傍晚時分,塔巴林寺的外面搭設了四頂帳篷,其中最大的那頂帳篷留給費叔、楚大師、首長以及宋地翁和豬堅強,古空禪師、虛風道長和東巴老司住在一起,豹哥楊林等隨從人員一頂,衛道長與茅大茅二睡一頂。
寺內,萍兒安排二丫、小月住在邢書記可兒隔壁的客房。
茅大茅二堅決要求峨嵋老尼不要入寺,都挺身而出願意以自身之軀為她取暖。老尼渴望的眼神兒瞟了一眼首長,她還不知道其六年前就已經被沈才華割去了兩隻睪丸,見無任何反應便生氣的一扭腰肢,悻悻的鑽進了衛道長他們的那頂帳篷內。
「我習慣露宿。」尼朵本是西南夷的女巫,不願住在庵裡,自己采折了些松枝很快在林中搭建了一個小窩棚。
楚大師來到窩棚前,眼神兒裡隱約透出一絲殺氣,冷冷的說道:「尼朵,現在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可願意?」
「楚大師,我願意。」尼朵趕緊答應,生怕楚大師真的會毀她的容。
「那好,你要設法弄到一件朱寒生來塔巴林寺時用過的物品。」楚大師交代了她幾句,然後若無其事的走開。
楊林默默的來到尼朵面前,手裡捧著一套新買的被褥,目光中充滿了愛憐,雖然心中一直暗戀著尼朵,卻始終沒有勇氣開口表白,儘管她這次盜畫背叛了自己,但心中也並無一絲的怨恨。
「頭兒,謝謝你。」尼朵臉上現出一絲淡淡的哀傷,輕輕接過溫暖的棉被。
楊林心中一酸幾乎落淚,尼朵此刻是那麼的孤單與無助,自己應該鼓起勇氣來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扭頭望去,東巴老司正面色陰鬱的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