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目光盯著有良問:「你是要測求學求財求工作呢,還是婚姻?」
「尋人。」有良想了想說道。
老者沉吟半晌,緩緩開口了:「『迎屍千里之外,裹骸骨而歸』,這是《資治通鑒》中的解釋,你要尋的是死人,對麼?」
有良心下大駭,原本以為這測字算命老頭能說出「祝迎屍」是什麼意思就不錯了,沒想到竟如此厲害,單憑三個字就猜出自己的目的了。
他點點頭,沒有吭氣兒。
「此人遠在千里之外。」老者說。
「那是什麼地方?」
「上古祭祀時,需要找人代替死者受祭,稱作『屍』,『迎屍』就是迎接象徵死者神靈而受祭的人。『祝』則是祝由巫師,由祝由巫師迎接受祭祀之人,就叫『祝迎屍』,你聽明白了麼?」老者解釋說。
有良點點頭,大致懂了。
「看看你寫的這個錯別字『迎』,中間多了一撇,變成了『卯』。」老者嘿嘿兩聲。
「俺重寫。」有良尷尬說道。
「不,這正是天意,『辶』說明尋人要走很多的路。《說文》中對『卯』的解釋,『冒也,二月萬物冒地而出,像開門之形,故二月為天門,凡卯之屬皆從卯。』所以,必須是屬兔之人二月出生或者是名字裡含有『二」才行,別人則是找尋不到的。」
「可俺是屬鼠,72年的。」有良一聽心裡涼了半截。
二丫這時在一旁插話道:「我屬兔,名字是二丫。」
可不是麼,二丫完全符合要求,又是孫思邈的直系後人,自己只要同她在一起就可以尋找到藥王墓了,有良心中頓時釋然。
「千里之外,那究竟是哪兒?」他急迫的問道。
「那就再寫個字吧。」老者說。
有良心中想著壁畫中的山峰,隨手寫了個數字「12」。
「『十二』為正午時分,地支午為離火,一加二等於三,先天八卦三數亦為離,方向南,此去正南方千里之外可尋。『祝』為男巫,期間必多詭異之事,『屍』者,屍下有死,恐怕還要出人命的,實在太過凶險啊。」老者搖了搖頭歎息道。
「你說還要死人麼?」有良心下一驚,默默的掏出五元錢撂在布攤上。
「別聽他胡說八道,自從改革開放以來,封建迷信殘渣泛起,故意聳人聽聞騙取錢財,西安市的領導怎麼也不管管,純屬工作失職啊。」身後突然有人說道。
有良回頭一望,原來是邢書記同可兒,他倆也溜出來逛廟會了。
測字的老者趕緊收起錢,瞇起了眼睛不再說話了。
「走,那邊熱鬧。」可兒指著吵雜的人群說道,在關中地臍生活了多年,現在看到這麼多各色各樣的人顯得格外興奮。
「哼,要是在我們農安縣,早就將這些糟粕一鍋端的取締了。」邢書記忿忿不平的嘟囔著。
孫遺風和李林天亮後狼狽的回到了城內的小旅社,雖然銀針已經拔掉了,但經絡還是受了些傷。
「有人竟然暗中使用鬼門十三針偷襲,功力看似不淺,咱們反正已經有了線索,沒有必要與他們拚命而破壞了老白的長遠大計。」孫遺風一屁股坐在床上恨恨說道。
「可是我們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啊。」李林提醒道。
孫遺風警覺的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老白的深謀遠慮豈是你我能想到的靈域/10234/。」
「孫大哥,老白究竟是誰,可以透露一點麼?」
孫遺風瞪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李林再沒敢多吭氣,麝香貓比起秦嶺黑狸貓功力自然差了不止一個層次,只有唯命是從。
孫遺風匆匆下樓,到旅社前台掛了個電話。
「我是孫遺風。」
「說。」
孫遺風壓低聲音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
「暗中有高人相助?」老白疑問道。
「不錯,此人用鬼門十三針偷襲了我們,為了不影響您的長遠大計,所以就先撤了回來,沒有與他們硬拚。」
「做得好,」老白淡淡說道,「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說那個斗屍是美院的教授?」
「是的。」
「去監視他的家,這次切記不要被發現。」
「是,老白。」孫遺風恭敬的答道。
「嗡」那邊電話掛斷了。
孫遺風回到房間後,吩咐李林即刻去陝西美院調查關教授的家庭住址情況。
傍晚時分,李林回來了。
「關教授是鰥居,無兒無女,家住八仙庵旁一個單獨的小院,據說此人性情古怪,從不與人交往,所以連個朋友都沒有。」李林介紹說。
「這個好理解,一名斗屍自然要竭力隱藏自己的身份以防被認出,今晚我們就去他家那兒監視。」孫遺風吩咐道。
當晚,月色皎潔,兩人來到了長樂坊八仙庵,此刻廟會早已散去,唯有幾位道士還在連夜清理打掃著場地上丟棄的垃圾。
兩人按照李林瞭解到的門牌號找到了關教授家的小院,裡面都已熄燈睡覺了,月色清涼如水,四周靜悄悄鴉雀無聲。
孫遺風察看了下地形,沒有合適的監視地點,於是指了下院牆外面的一株高大茂密的老槐樹,兩人相繼靈活的攀援而上,坐在粗壯的樹杈上居高臨下的觀望。
清風襲來,孫遺風的鼻子嗅了嗅,悄聲說道:「原來媚娘也在這裡。」
李林詫異道:「媚娘怎麼會和他們搞到了一起?」
「可能是因為打傷了牠和殺了孩子們吧,這老娘們脾氣酸的很,一定是對我恨之入骨。」孫遺風皺著眉頭。
「不過這樣也好,只要他們肯收留媚娘,就可以追蹤牠的氣味兒,不管到哪兒都甩不掉我們了。」
「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此刻屋內,有良靜靜的躺在床上,身邊的柳十三和邢書記都已經睡熟,發出均勻的鼾聲。
白天,八仙庵廟會裡測字先生的話始終縈繞在耳邊,說得神乎其神的,不過所講須屬兔和名字裡有「二」的人卻與二丫相符,絕對不應該只是巧合,看來有些術數還是挺準的,不像是柳十三信口胡謅。他在廟會上買了本地圖冊,私下裡翻查了一下,向南千里也就是五百公里,便已經來到長江邊上了。地圖冊上介紹說,這一帶叫做巫山山脈,長江橫穿期間,形成著名的三峽。其中北段河道曲折,兩岸峭壁高聳谷深狹長,日照時短,濕氣蒸郁不散成雲致霧,古人云「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便是聞名於世的「巫山十二峰」了。
壁畫中不也正是有十二座山峰的麼?
有良心中斷定,畫中的地點應該就是巫山,有山洞的就是最高的那座神女峰。
迄今為止,邢書記與可兒都是值得信賴的人,關鍵是如何甩掉柳十三和關教授,他倆絕非是善良之輩,有良輾轉反側,始終想不出適當的理由來。
次日清晨,大家圍在廚房端著飯碗吃早飯。
「我想回李家溝了。」二丫抱著媚娘突然說道。
「好呀,相公,我們一起去漢中瞧瞧吧。」可兒高興的望著邢書記。
「嗯,可兒願意去哪兒玩兒,我都陪著。」邢書記含情脈脈的答道。
有良心想,這樣也好,到了漢中再轉道去巫山也近了許多。
「不行,這樣做太危險了,隨時可能遇到孫遺風的。」關教授斷然道。
「我就是想家。」二丫眼圈紅紅的堅持要走,每天悶在這個小院子裡膩都膩死了。
「二丫,俺陪你回去。」有良堅決的說道。
柳十三的目光瞥向了關教授。
關教授一言不發的走進了臥室,撥通了京城電話,說明了情況。
「你們一路同行去漢中,記住,孫二丫是尋找藥王墓的唯一線索,千萬別出紕漏。」聽筒裡傳來嚴厲的話語。
「是,老闆,」關教授撂下電話出來對大家說道,「那好吧,我們一同隨二丫前往漢中。」
眾人收拾下行裝,媚娘肥胖的身軀足有幾十斤重,二丫找了個小竹簍背在身上,然後一起出門前往長途汽車站。
潛伏在老槐樹上的孫遺風和李林默默盯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對方終於要有所行動了,反正可以追蹤媚娘的氣味兒,因此可以不必跟得太緊。
長途汽車一路顛簸著南行,望著窗外一望無際金黃色的油菜花,二丫急切盼望著回到自己的家,可惜爺爺已經不在了,只剩下自己孤苦伶仃,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
關教授胸前的創口雖然已經癒合,但元氣損傷過大,說起話來有些接不上氣兒:「二丫,回到李家溝後,我還要為你催眠,看看能否再回憶出一些壁畫上的東西。」
二丫沒吭聲,目光默默的望著窗外無垠的田野。
黃昏時,李家溝終於到了,一行人走進了小山村。
鄰家大嬸首先看見了二丫,急忙上前噓寒問暖,責怪她沒打招呼就出門了,又瞧見來了這麼多客人,感到十分的驚訝,忙著張羅起做飯來。左鄰右舍聞訊也都過來見面,這裡畢竟是個偏僻的小山村,信息閉塞,人們也樸實好客。
孩子們跑來看熱鬧,身後跟著一幫大大小小的雜色土狗,當牠們遇見懶洋洋坐在門檻上的媚娘時,只是遠遠的圍觀而不敢上前,這裡從來沒見過如此肥胖和大腦袋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