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下,丹峰擁翠,林木蔥鬱。
關教授眺望輞川景色,傷感的歎息道:「王維的《山居秋暝》中當年的景致一去不復返了,『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松間明月照,清泉石上流。竹暄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可自留。』毫無人間煙火氣息,沒有塵世間的諸多煩惱,唯有空明潔淨自然寧靜與和諧,禪意何等的恬淡幽遠,可惜啊。」
「社會總是要發展的,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這是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的。」邢書記說道。
關教授沒有理睬他,指著山腳下殘垣斷圮以及幾排破敗的紅磚廠房說道:「這裡就是當年王維別墅與清源寺的遺址了。」
舉目望去,芳草淒淒,若是不說無人能猜到此處曾經有過怎樣輝煌的過去。二丫走過去站在那兒,默默的環顧四周,有良上前悄悄問道:「夢裡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二丫回頭輕聲耳語:「我夢到的清源寺是在有月亮的晚上。」
關教授走近前來對二丫說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李二丫。」
「我很想畫出你夢中的唐代清源寺,可否請你詳細的描述一下?」
「現在麼?可是沒有時間。」
「你們要走嗎?正好我們可以一路同行回西安。」關教授誠懇的說道。
「我們今天不回城裡,想就在這附近的農戶家借宿一晚。」二丫婉言謝絕。
「這樣啊,真是太可惜了,你知道輞川清源寺的原貌只見於史書簡略的記載,畫冊裡面只是寺廟的一小部分,從未有人知道寺廟當年的整體樣子,作為美院的教授,我是真心想想把它復原在紙上並寫進書中。」關教授異常懇切的說道。
「我說關教授,你這也太迂腐了,一個小孩子夢到的東西怎麼可以當真呢?是經不起推敲的,將來若是畫進了書裡出版,豈不是誤導人嘛。」邢書記不以為然。
「邢書記,小姑娘雖然只是一個夢,但她所說的寺前木牌樓在歷史上是存在過的,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未知的東西,看似唯心,但當今科學解釋不了。我確信她夢見的唐代清源寺是真實的,至於何種原因目前還不清楚,但一定有其合理的內核。」關教授分辯道。
邢書記搖了搖頭手一攤,表示無所謂。
「我們到前面的那個村莊去借宿。」有良一指北面輞川鄉綠樹掩映下的農舍。
關教授想了想,最後下決心對二丫說:「這樣吧,反正明天也沒課就與你們一道住在農戶家,食宿費用都由我出,只要你能抽出點時間描述一遍夢中的清源寺就行。」
眾人來到了一戶農家,說明了來意,屋主姓王,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孩子們都在城裡工作,他一個人在鄉下獨居,此地民風淳樸很是好客。
二丫向他打聽有關清源寺遺址的情況。
「你們也知道古廟遺址鬧鬼的事兒?」王老爺子表情十分詫異。
「鬧什麼鬼?」二丫吃了一驚。
老爺子打量了眾人一下,然後壓低聲音說:「這是我們村裡的秘密,外人都不知道。」
「什麼神兒鬼的,又是唯心主義封建迷信作祟。」邢書記脫口而出,目光瞥見抿嘴兒竊笑的可兒,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可能有些不對。
「是真的,老漢活了七八十歲從不誑人。」王老爺子面色脹紅了。
「我信您,是怎麼回事兒?」二丫趕緊說。
原絕品兵王/14235/來村裡人都知道這裡古時候有個鹿苑寺,當年香火極盛,據說連長安城的香客都來此地朝拜。後來經過戰亂寺廟被毀,只剩下些廢墟,1963年向陽公社在廢墟上建了幾排廠房,結果還未開工就鬧了鬼,經常到深更半夜就能聽到和尚的誦經聲,有時還能看見僧人在廠區走動。做工的村民們嚇得都跑了,沒人敢來上班,久而久之,廠房便空置了裡面長滿荒草。
「縣委縣政府就沒下來調查嗎?」邢書記問。
「有,連省城的科學家都來過的,但是除了本村土生土長的人以外,別人都聽不見也看不著,都以為我們在瞎說呢。」
關教授插嘴道:「這事兒我也聽說過,還查過當年調查組的資料,最後的結論是懷疑村民集體得了不明原因的精神癔症,與某種心理暗示有關。」
「我給你們準備飯去。」王老爺子出去忙乎了。
「二丫,現在可以給我描述嗎?」關教授準備好畫板紙張和炭筆。
「好吧。」二丫開始一點點的回憶夢中的清源寺,關教授在一旁素描,白紙上漸漸出現了寺廟的輪廓。
有良在一旁無事便信步出了屋子,眺望著遠處的幾排破敗的舊廠房,老爺子說的若是真的,清源寺遺址的確有些不尋常,也不知自己的陰眼夜裡能否瞧到點什麼。
此刻的空廠房內,孫遺風和李林正躲在一間屋子的窗後,遠遠的觀察著村莊。
「那人是有良。」孫遺風臉上露出了笑容。
「這小子第一天來學校,我就感覺到此人有點不尋常,現在果然證實了,看來輞川這個地方不簡單呢。」李林說道。
「老白要我們盯著他們就可以了,不能輕舉妄動。」
「知道了。」
廠房側面的山上,茂密的灌木叢中,柳十三伏在地上遠遠的眺望,從他的視線角度看不到王老爺子家門口,只是注意觀察孫遺風和李林兩人的動靜。老闆要他跟蹤他倆必有深意,應該是與藥王墓有關,說暗中派人協助自己,可人在哪兒呢?孫遺風提著沉甸甸的旅行袋,而且裡面還不時的蠕動著,一定是他的那一窩黑貓,尤其是那只三條腿的老母貓十分的厲害,自己上次險些著了牠的道兒。
日暮時分,王家屋子的煙囪裡冒出了一縷炊煙,他們準備要吃飯了,廠房裡的孫遺風和李林飢腸轆轆,腹中飢渴難忍。
「喵」旅行袋裡的媚娘和小貓也都餓了。
「不行,我得帶著媚娘牠們去弄點吃的來。」李林說。
「好吧,要小心點,別被人發現了。」孫遺風叮囑道。
李林拎著那只黃色旅行袋走出了廠房,貓著腰貼牆根直奔山上而去,灌木叢中的柳十三潛伏在那兒一動不動。
秦嶺山麓植被茂密,天色已暗,鳥兒歸巢,樹林中嘰嘰喳喳的喧囂不停。
李林解開旅行袋放出了黑貓,媚娘伸展了下筋骨「喵」的一聲忽哨,小貓們歡天喜地的四散各自爬上樹去捉鳥,不多時便見一隻隻的死鳥從樹冠中擲下,媚娘坐在地上迫不及待的吞噬起來,鳥毛四散,鮮血淋漓。
李林也抓起鳥屍,雙手靈活的剝去皮毛「喀嚓」一口咬下,吃得津津有味,根本沒留意灌木叢中的老瞎子。
原來這個李林也是個貓妖,柳十三心中尋思著,看他生吞活剝的吃相,與媚娘完全一樣。
小貓們一口氣兒獵殺了數十隻鳥,然後圍攏在媚娘身邊大快朵頤,靜謐的樹林裡,只聽見「喀嚓喀嚓」咬碎骨頭的聲音。
李林張嘴打了個飽嗝,雙手就地刨了個坑脫褲撅起屁股大便,先是一串連湯水不澇的屁,然後「噗哧」一聲屙下幾坨屎,隨風飄來陣陣怪異的香氣。
柳十三鼻子嗅嗅,腦中忽地一窒,心中暗道不好,這傢伙原來是一隻**麝香貓。
李林拉完將土坑掩埋,招呼黑貓們跳入旅行袋,然後將地上剩餘的十餘隻死鳥也裝了進去,轉身提著返回了廠房。
天黑了,柳十三鑽出灌木叢坐在山坡上,解開背囊取出麵包和汽水吃了起來,今夜貓妖們一定會有所動作,謎底就快要揭曉了。
深夜,王老漢已經在東屋裡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一溜兒人影躡手躡腳的走出了院子,月光下,他們在草叢中與殘垣斷壁間似乎在尋找什麼,孫遺風和李林警覺的注視著,野外除了螽斯和蟋蟀時不時的鳴叫外,萬籟俱寂。
「他們找什麼?」李林悄聲說。
「應該是與藥王墓有關。」孫遺風壓低了聲音。
就在這時,耳邊似乎響起了低沉悠遠的「咚咚」鼓點以及朗朗誦經聲。
孫遺風與李林面面相覷,他倆都聽到了,彷彿是從地面傳上來的。
廢墟中的邢書記等人也站在那裡側耳靜聽,看來王老漢所言不虛,清源寺遺址的確有古怪。
「你們聽到了麼?」邢書記悄聲問,可兒點了點頭。
有良體內蘊藏有渾厚的中陰之氣,對邪祟極其敏感,因此也聽得十分真切。
朦朧的月色裡,他的陰眼中逐漸顯現出了幾條淡淡的身影,光著頭外罩灰色僧衣在廢墟間無目的遊蕩著,二丫緊張的盯著那些和尚,拽著有良的手微微顫抖著。
關教授的目光默默的盯著那些僧人,面目表情異常的冷靜。
僧人彷彿腳不沾地的遊走著,月光照射在他們身上,地下卻沒有留下影子。
「他們是當年清源寺遭難時死去的和尚魂魄,這麼久了,不知為什麼還不散去?」關教授輕聲說道。
「肯定是有極大的怨念,或是被困在了這裡出不去。」可兒幽幽說道。
「什麼東西能夠困住鬼魂呢?」邢書記此刻也不再講那些唯物主義的大道理了。
「是磁煞。」關教授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