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儒昌將信將疑,不過仍有些顧慮:「如果真的如此,也得加倍小心才是,爹也不想你們一輩子窩在這暗無天日的地臍裡,那就上去吧。」
「爹,那剩你一個人在這兒多寂寞啊。」可兒擔心道。
「有癩頭黿、鬼蝙蝠和大靈貓陪著爹就行了。」郭儒昌坦然道。
邢書記原本是東北吉林省農安縣的縣委書記,作為蠕頭蠻能夠陞遷到這一級別算是很不錯的了,若不是客家嬤嬤來攪局,他也不會亡命天涯躲到這暗無天日的地下。他早就待膩了,何嘗不想回到充滿激情的改革開放洪流中去,但一直羞於啟齒,今日見郭儒昌如此說,便接下話頭道:「爺爺,現在上面的社會治安雖然很不好,但是您放心,我以**員的黨性擔保,一定會照顧好可兒的。」
郭儒昌點點頭:「有邢書記在可兒身邊,爹就放心了。」
這時,有良突然問道:「郭老爺子,您知道玉琀麼?」
「玉琀?」郭儒昌想了想,說,「玉琀是亡人口中之物,亦稱『葬玉』,古人多以玉蟬做琀,蓋因蟬乃是地下洞出得生,希望死者在土中『蟬蛻』復生之意。」
「孫家祖上遺傳下來一隻蟬形玉琀,那個孫遺風可能就在追尋此物。」有良說。
「哦,玉琀在哪兒?」
二丫從懷裡掏出玉琀遞給了郭儒昌。
郭老爺子在手中撫摸了一會兒,面色漸漸凝重起來,緩緩說道:「這可不是一隻普通的玉琀,老夫在地下生活了兩百五十年,能夠感覺到內裡凝聚著某種怪異的老陰之氣,實在是蹊蹺之極。此物亡者若含於口中,當可屍身不朽。」
「我奶奶死了十幾年,含在嘴裡真的像是睡著了似的,可是一取出玉琀,屍體馬上就萎縮了。」二丫臉露懊悔之色。
「這隻玉琀上面無字無圖,不知道和藥王墓有沒有關係。」有良接著詢問。
「遠古祝由術可以凝聚巫術到器物之中,就如同『鬼壺』一樣,若真是如此,這隻玉琀內蘊藏著某種巫術,也必然有特定的開啟方法,要是先祖郭璞在世的話,則一定能夠破解。至於和藥王墓是否有關,老夫也不好定論。」郭儒昌沉吟道。
接下來的兩天裡,有良和二丫就在島上待著,好在還帶來一些乾糧可以充飢,那些活蹦亂跳的生魚蝦則實在無法下嚥。
數日後,有良和二丫所帶的乾糧已經全部吃光,到了該出地臍的時間,他們一行辭別了郭老爺子由原路返回到了風陵寺,出樹洞口一看正是子夜時分。
月色融融,黃河故道上,四個人匆匆直奔風陵渡而去。
郭家老宅內漆黑一片,郭鎮長一家人已經睡熟,自從去年有富結婚搬去了縣城以後,整個院落就只剩下有財一家人居住。
幾年前的那個夜晚,郭有財和妻子如花正在行房事至水乳交融關鍵之際,被老蠕頭蠻驚嚇而得了「回馬瘋」後,被接到縣醫院救治。在岳父縣委秦書記的關照和醫務人員的精心護理下,病情慢慢好轉,自前年開始又可以勃起行房了,不過舉而不堅,昔日雄風已然不在。
半夜時分,郭有財突然來了勁兒,於是翻身騎在了如花的身上,兩人正在**興頭上的時候,有良一行趕到了。
「你倆在外面等著,我和可兒去嚇嚇他們。」邢書記的策略是裝神弄鬼,迫使郭鎮長一家人搬走。
黑暗血時代/10386/「嗖嗖」兩人衣袂飄逸的輕鬆跳躍院牆,輕手輕腳的來到臥房外面,此刻聽到裡面有輕微的「嘿咻」之聲,可兒臉上露出了會意的笑容。
如花正沉浸在肉慾之中,迷離的眼神兒忽然呆滯了
有財伏在她的身上察覺到了異樣,順著如花的目光扭頭朝著窗戶望去,窗外一個隱約反射著月光的禿頭正在窺視著,他認得,那是已經死去好幾年的郭二喜
郭有財悶哼一聲,神經再次受到驚嚇導致第二次「回馬瘋」,立時休克了過去。
如花驚厥之中耳邊赫然聽到了兩個兒子淒厲的尖叫聲,出於母性的本能,一使勁兒推開郭有財跳下床,顧不得光著身子便衝出房門直奔東廂房,那是大乖二乖倆孩子的房間。
屋門敞開著,兩個兒子驚恐萬狀的蜷縮在炕梢角落裡瑟瑟發抖,嘴裡含糊不清的喃喃念叨著:「鬼呀,長脖子吊死鬼」
老宅外面,邢書記和郭可兒拽著有良二丫一直跑到樹林裡,忍不住開懷大笑。
「哼,明晚再來,不信他們不搬走。」可兒忿忿的說道。
這下半夜可忙壞了秦如花,丈夫已經口吐黏涎奄奄一息,兩個孩子驚魂未定,她急忙給鎮衛生所打電話,要值班醫生護士趕緊來搶救郭鎮長,然後緊接著電話直接掛到芮城縣秦書記家中,哭訴鬧鬼之事。
秦書記要她穩定情緒,立即命縣醫院派救護車到風陵渡,自己則乘坐吉普車急匆匆的趕來。
120救護車載著郭有財駛離風陵渡送往縣醫院搶救,秦書記不住的安慰女兒,搞清了事情的緣由,不由得心裡暗自納悶。上次鬧鬼距現在已經好幾年了,以前篤信唯物主義無神論,自從當年首長被女鬼郭可兒附身以後,他的信仰動搖了,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未知的東西,單憑馬列主義是解釋不了的。
「如花,你和孩子暫時跟我一起回縣城去住吧,將來等有財病好了把他調到縣裡工作,大乖二乖也在城裡唸書。」秦書記安慰她道。
秦如花收拾了一些細軟,然後同孩子一道乘坐吉普車去縣城了。
有良等人在樹林裡看到他們離開了風陵渡,邢書記的計謀奏效了,誰讓他們強佔郭家祖宅呢。
老宅的大門上了鎖,他們幾個從後面翻牆而過,先是四處查探了一番,然後開始分配住房。可兒和邢書記睡正房,東廂房給二丫,有良住西廂房,那正是當年妮子的房間。
二丫來到廚房一瞧頓時喜出望外,牆上掛滿了臘肉香腸,米缸裡盛滿了大米,雞蛋以及油都還有不少,足夠他們在這裡享用很長一段時間了。
「咦,這是什麼?」二丫指著個方形的電器問道。
「這個郭鎮長還挺現代化的嘛,竟然用上了電飯煲和電炒鍋,」邢書記說,「今後我們就用它們來煮飯炒菜,不要燒柴灶,免得冒煙咕咚的被外面的人察覺。」
在邢書記的示範下,二丫煮了一電飯煲大米飯,蒸了臘肉並炒雞蛋,廚房裡充滿了誘人的香氣,大夥兒美餐了一頓,然後各自分頭去睡了。
縣醫院的急救室裡,醫護人員正在竭盡全力搶救郭鎮長,「回馬瘋」這種病近年來少有發生,好在上次曾經治癒過他一次,積攢了一些經驗,天亮時,郭有財便幽幽醒轉。
「是他,我看清了。」他睜開眼睛便激動的嚷了起來。
「你說是誰?」秦書記和郭有富圍攏在他的病床前,如花已經帶著孩子回父親的家中了。
「郭二喜。」有財神情異常緊張。
「莫要亂講,」秦書記趕緊制止他說下去,郭二喜被殺一事兒是按照失蹤人口處理的,可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有富聽到這個名字心中為之一震,當年在風陵渡後山林中,為了將所謂的郭可兒鬼魂從首長體內驅除,那個可惡的侏儒宋地翁竟然殘忍的殺害了村民郭二喜。在秦書記的指示下,作為鎮公安特派員的他只有按照失蹤人口上報,每次遇見郭二喜的遺孀時自己都內心自責,感到無比的愧疚。
那天夜裡,自己在現場親眼目睹郭二喜的屍體埋葬在了石棺之內,可是哥哥竟然說又看見了他,這怎麼可能?
「有財啊,」秦書記見病房內無外人,悄聲說道,「村民郭二喜已經失蹤多年,你肯定是看走了眼,明白麼?」
「沒錯,就是他,從小玩到大的還能看錯?二喜光著腦袋,兩隻眼睛在窗外怨毒的盯著我和如花,好像是死不瞑目似的。」有財爭辯道。
「胡說!」秦書記把臉一板,怒斥道,「有財,你給我老老實實的把嘴閉上,再亂說就把你送去精神病院。」
郭有財嚇得一縮脖兒,趕緊低頭默不作聲了。
秦書記轉過頭對有富嚴肅的說道:「你哥哥神智不清,你需要在這裡一直陪伴著,公安局那邊我去打個招呼放你的假,記住千萬不要讓他再胡說八道,你應該清楚這裡面的利害關係。」
有富點點頭:「我知道。」
幾年前,組織上為了照顧他殘疾將其調到縣城工作,在公安局管資料,他本人也知道這是秦書記說了話。不久,組織上又給有富介紹了個女工,兩人見面都還滿意於是便結婚成家了,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女兒。
秦書記離開了,有富望著哥哥那副落魄的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人生不能做虧心事兒,否則真是會遭到報應的。
與此同時,在風陵渡轉悠查訪了幾天的孫遺風最終得到了有用的線索,一個羊倌說幾天前黃昏的時候,他在黃河故道沙灘上遇見過兩個孩子,他們當時正在急匆匆趕路,而那條小道只通到風陵寺。
沒錯,正是有良和二丫,孫遺風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