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也把鼻子湊近二丫的臉,用力的吸了幾口氣。
「俺怎麼聞著倒有股淡淡的肉香?」有良自語道。
柳十三把臉一板道:「哼,那是你這小和尚從未接觸過女人的緣故。」
月色清涼,山風徐徐,荒墳上的二丫沉睡不醒,一切都顯得無比的詭異。
「待師父為她施針,」柳十三掏出布包取一支銀針刺入李二丫右掌後的鬼心穴,輕輕捻動兩下拔出,然後說道,「走,我們暫時避開。」說罷拽著有良躲進了樹林中。
李二丫緩緩醒來,揉了揉眼睛,茫然四顧然後站起身驚恐的往村子裡跑去。
「我們就在這兒等著,老夫沒估錯的話,孫遺風馬上就要來了。」柳十三沉思著說道。
兩人待在林中守候著,大約一小時左右,孫教授扛著鋤頭的身影出現在了月光下。
他謹慎的四處張望著,慢慢靠近了李繼祖的墓穴,然後一腳踹倒石碑,往手心裡吐了兩口吐沫,掄起鐵鋤開始拋土。
看不出孫教授已經六十多歲的人了,身子骨又十分的纖瘦,竟然力氣如此之大,幾乎沒有休息,片刻之間便掘出個大土坑來。
最後聽到「咚」的一聲,已經挖到棺木了,孫教授清理了下浮土,然後用力的掘下撬開了棺材蓋板跳進去翻了一會兒,不過好像是沒找到什麼,最後失望的呆愣在那兒,跺了一下腳,將鋤頭往下一摔扭頭就走了。
樹林裡,柳十三輕輕說道:「孫教授看來空手而歸。」
「他在找什麼呢?」有良輕聲問。
柳十三默默的思索著,說道:「現在下結論過早,我們去墓穴瞧瞧。」
兩人來到土丘前,墓穴內李繼祖的棺木已經被打開,一隻骨灰盒敞著蓋兒,裡面是一些灰白色的骨灰。
「孫遺風已經找過了,看來沒發現什麼。」柳十三說。
有良隱約感覺到此事有點不對頭,但也說不上是哪裡,總之既然孫教授是藥王的後人,而且知道藥王墓的下落,完全沒有理由來李家溝掘墓。
柳十三也同樣是疑竇重重,說道:「我們也走吧。」
兩人回到了紫柏樹林中,繼續觀察著村裡的動靜。
村裡人家的燈都亮著,出了這麼詭異的事兒,大人小孩兒都睡不著覺了,不多時雞叫五更,東方已經現出魚肚白。
一夥強壯村民在李老漢的帶領下,手持鋤頭鐵掀出村沿著山路朝祖墳地那邊去了,大概是聽到二丫的奇怪遭遇後意識到墳地出了問題。
「師父,那一聲瘆人的叫聲是什麼?」
「是廖神婆,她在佛崖寺時已經魂飛魄散,屍首被孫教授動了手腳以貓妖附身,所以叫聲怪異的很。」
「廖神婆呢?」
「她已經被村裡的狗咬死並一把火燒掉了。」
今夜出了這麼多的怪事兒,有良感到無比新奇和刺激。
「我們回京城去。」柳十三吩咐說。
在返京的列車上,柳十三解釋說:「老夫從去年開始就一直在京城監視著孫遺風,當發現他與漢中來的農民工交往時,就已經感覺到有些蹊蹺,原想深入調查卻不料那農民工竟突然暴斃。」
「是李繼祖麼?」
「不錯,正是李二丫的父親,據說是死於煤氣洩漏而引發的爆炸,哪兒有這麼巧的事兒?李老漢爺孫倆來京接回骨灰,孫遺風緊接著就請假,老靈域/10234/夫也悄悄跟著去了趟漢中。他在留壩縣找到了一個靈媒,就是廖神婆,由她出面去為李家出仙,請亡靈附體上身與李家對話,結果廖神婆自己卻一命嗚呼,之後她的魂魄上了李二丫的身。漢中這個地方,春天犯花癡的人不少,醫院只給其開了些安眠藥,根本也沒有多大的用處,於是李老漢就帶著孫女去潼關求醫,老夫則先行一步趕到了佛崖寺。」
按照柳十三的說法,二丫的爹不是死於煤氣洩漏爆炸,而是被人謀殺的,當然以孫教授的嫌疑最大,他指使廖神婆為李家通靈,看來也是從中想要知道什麼事兒。當其聽自己說廖神婆已經死了,便迫不及待的趕去李家溝用『貓妖』附她的屍體,之後又把李二丫弄得迷迷糊糊的去了墳地,這個孫教授究竟是什麼人啊,他想要幹什麼呢?
到京城後已經是下半夜了,他倆回到了東風旅社倒頭便睡。
次日下午,有良重新回來上課。
「你的身子不要緊了麼?」杜大姐面帶驚訝,關切的問道。
「沒事兒,俺不想落課。」有良回答。
「好孩子,來,毛衣快打完了,試試鬆緊。」杜大姐不由分說取出織了半截的毛衣套在他的身上,大小正合適。
「杜大姐,孫教授回來了嗎?」有良問。
「回來了,今天就是他授課。」
「他家不在這裡麼?」
「孫教授一個人住在天橋,離學校這兒不遠,去吧,該上課了。」杜大姐笑瞇瞇的推了他一把。
鈴聲響了,孫遺風走進了教師,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神情恍惚。
「同學們,這兩天我不在,你們學了人體十二正經和穴位,今天接著講解奇經八脈。」孫教授說道,目光有意無意的瞥了有良一眼。
有良心不在焉,腦袋裡淨是李家溝的那個夜晚,好多的謎團啊,因此這堂課只聽了個一知半解。
「聽說有良同學這兩天身體不舒服,是嗎?」下課後,孫教授攔住他問道。
「是,教授。」
「在京城就你一個人麼?」
有良點點頭。
「孤身一人外地求學很不容易啊,現在住在哪裡?」
「地下旅社。」
「哦,人防工程改建的,條件很差也見不到陽光,吃飯也麻煩。走,到我家去坐坐,請你吃老師拿手的水煮魚,反正明天星期日休息不上課。」孫教授熱情的邀請道。
有良沒有理由拒絕,只有跟著他一起走出學校,向西奔天橋而去。菜場外面就有人兜售官廳水庫的活鯉魚,孫教授買了四條,足足有二十斤,有良心想這得多少人吃啊。
穿過幾條狹窄的胡同,最後來到了孫教授家。
這是獨門獨院的三間平房,院子裡有一株李子樹,枝頭綻放著白色的花朵,有良暗道在黃河邊的老家,人們從不在院子裡栽這種樹,俗話說「桃養人,杏傷人,李子樹下埋死人」,很不吉利。
進到屋裡,室內佈置很簡單,除了書架上的一些中醫方面的書籍和桌椅板凳外,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傢俱。
牆上的鏡框裡鑲嵌著一幅大照片,笑容可掬的孫教授正懷抱著一隻肥胖的黑貓,周邊圍繞著一群小貓崽兒,其樂融融。
「我一個人生活,養了一些貓做伴兒。」孫教授靦腆的一笑。
「喵」裡間房內傳來輕柔的貓叫聲,可能是聽見主人回來了。
有良推開房門不禁吃了一驚,屋裡有七八隻小黑貓警惕的盯著他,滿地的屎尿,一股騷臭味兒撲鼻而來。
一隻肥胖臃腫的黑色老母貓懶洋洋的躺在木箱上,望見有良愛搭不理的翻了一下眼皮,模樣與照片上的那只相同。
「教授,您的家人呢?」有良問。
「乖乖們,開飯了。」孫教授親切的呼喚著,隨手扔了兩條大鯉魚進去。
黑貓們隨即咆哮著爭搶廝打起來,亂成了一團,最後老母貓一躍而起,仗著體型的優勢抱起一條大鯉魚到箱子頂上獨自享用起來,而貓崽們又人仰馬翻的繼續爭奪著。
「真趣致。」孫教授滿懷愛意的在身後說道。
孫教授拿手的水煮魚做法也與眾不同,他先用蔥姜熗鍋然後倒入清水,再把餘下的兩條鯉魚囫圇個的放入水裡燉煮,竟然不去魚鱗、魚腮和內臟。
「要保持魚的原汁原味兒。」他這樣解釋道。
燉魚的過程中,有良問孫教授:「牆上照片中的就是屋裡的那隻老母貓吧?」
「好眼力,」孫教授點點頭,「那些都是她的子女,挺頑皮的。」
「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孫教授淡淡說道。
有良見他似乎不願說,也就不再多問。
「你的眼睛怎麼了?」孫教授突然說道。
有良聞言一愣兒。
「左眼在萎縮,失明了嗎?」
「是的,已經瞎了。」想起來,有良就恨得咬牙切齒,若是柳十三事先明說了,他才不會去開什麼鬼「天目」呢。
「讓我看看,」孫教授翻開有良的左眼皮,那手電筒照了照說道,「看來是視神經出了問題,應該去眼科好好檢查一下。」
「哦。」有良隨口敷衍著。
不多時,鍋裡的水煮魚已經燉好,盛在搪瓷盆裡端上了桌子,聞著倒是挺香的。
「有良,到了我這裡就別客氣,趁熱趕緊吃吧。」孫教授取出一瓶二鍋頭斟了兩杯。
望著脹鼓鼓的魚腹,有良想到腸肚魚屎還在裡面就感覺到噁心,但鼻子裡嗅到的卻是陣陣魚肉的香氣,看來自己幾年的素食已經憋悶壞了。
「官廳水庫的野生鯉魚內臟很乾淨,別有一番滋味兒。」孫教授伸出筷子夾破魚肚皮,拽出一團包裹著肥油的腸子塞進口中,咬得綠色汁水四濺,嘴裡嘖嘖有聲的讚歎著。
有良只是從邊上吃些魚肉,果然滿口溢香,味道相當純正。
「孫教授,您知道『噬磕針』嗎?」有良試探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