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眼終於第一次瞧見了「髒東西」,有良心中竟然產生了一絲竊喜,他撫摸著失明的左眼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那會是什麼東西附體呢?他定了定神兒,看著周圍的俗人誰都瞧不見那東西,只有自己獨具慧眼,甚至有點沾沾自喜起來,臉上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記得那本《順治鬼門十三針》中說,遇到癲狂患者,也可在患者百米方圓之內尋找熟睡而喚不醒的動物,然後宰殺用火燒掉屍首,也同樣可以達到針刺的效果。
有良退出人群,在距山門百米之內的範圍裡仔細搜索起來。功夫不大便看見一隻肥胖的褐色老鼠正躺在草叢中四腳朝天的睡覺。奇怪,從未見老鼠會有這種古怪姿勢,除非是被耗子藥毒殺的,他悄悄自地上摸起了一塊大石頭,然後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有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老鼠,不算尾巴光身子就足足有兩尺多長,嘴巴上的鬍鬚都已經斑白,看樣子年紀不小了。
老鼠向來是極為警覺的動物,沒有可能在白天裡仰面大睡,看牠的肚子一起一伏的分明是個活物。有良先用腳尖輕輕觸碰牠一下,見其毫無反應,再加點勁兒踩了一腳,大老鼠仍然昏睡不醒,完全符合書中的記載。
他臉上的肌肉僵硬了,冷酷的舉起石塊摔下,「噗」的一聲將鼠頭砸了個稀爛,鮮血混合著白色的腦漿濺了一地。有良劃拉來一些乾枝枯葉,拽著老鼠尾巴拖到上面擦燃了火柴,望著燒起來的熊熊火苗,鼻子裡嗅到一股皮毛的焦糊臭味兒。
鼠屍的皮下脂肪燃燒起來,冒出濃密的黑煙,同時也散發出來淡淡的肉香,有良禁不住的嚥了口吐沫,他已經想不起來上次吃肉是什麼時候了,當和尚實在是太過清苦。
當他回到山門前時,見那婦女神智已經完全清醒,夫婦二人正在和執事僧告別,然後高高興興的下山去了。
「奇怪,剛才還大哭大鬧,轉眼之間就又沒事兒了。」執事僧自言自語道。
有良來到了窩棚裡,把這件事兒告訴了柳十三。
「好小子,資質和悟性真的不錯,剛開了『天目』就斬殺了一隻小妖。」柳十三不住的誇獎。
「我們就是專門幹這個的?」有良淡淡問道。
「是啊,這工作很不錯的,而且收入還可以,嘿嘿,可別小瞧了師父,告訴你,老夫早已經是個萬元戶了。」柳十三壓低聲音說。
有良望著他衣衫襤褸的寒酸樣,根本不信。
「你不相信?好,師父讓你對本門增加點信心。」柳十三在破背囊裡摸出一把剪刀,拆開舊裌襖裡子,從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存折翻開給他看。
有良點了點有五位數,果然是上萬了。
「怎麼樣?人不可貌相,師父還是有錢的。」柳十三又小心翼翼將存折塞回了裌襖內,並拿出針線迅速縫上。
「俺的眼睛也會癟麼?」
「癟下去怕什麼,陰眼隔著眼皮就可以視物,十分方便,反正小和尚也不找女人,難看點沒關係。」柳十三滿不在乎的說道。
自從剃度出家以後,有良早就絕了成家的念想,除非是妮子,否則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能讓他喜歡的女人了。
「如今你的陰眼已成,是時候到江湖上去歷練了一柱傾天/11631/,先回去收拾一下行裝,我們今夜就走。」
有良默默的回到耳房開始拾掇東西,其實自己除了僧衣和幾件內衣褲外已別無他物。
回想起在佛崖寺的幾年裡,住持未渡對自己最好,如今就要離開了,心中畢竟還是有些難捨。他最早是在風陵寺出家,一渡法師是未渡的師兄,可惜後來被費道長暗算而死。當年就是在風陵寺第一次見到妮子的,一晃已經數年過去,也不知她現在怎樣。那個神秘的藍月亮谷,曾經聽首長說過是在梅裡雪山一帶,曾經派軍用飛機前去搜尋卻始終都沒能尋找到,自己也許今生今世再也見不著妮子了。
夜深了,有良背著包袱悄悄的溜出耳房,來到未渡老僧的禪房前,輕輕的跪倒在地叩了三個頭。
「有良,你要走了?」屋內傳來未渡老僧的話音。
有良一愣,緩緩站起身來。
「孩子,幾年了,你還是一句話也不肯說嗎?」
有良躊躇著,雙腿彷彿沉重得邁不開步。
「既然如此,去吧,你塵緣未了怨念太深,在俗世待不下去的時候就回來,佛崖寺才是你的家。」
兩行熱淚撲簌簌的流淌下來,有良再次跪下叩頭,然後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走出去很遠,依稀聽得到未渡老僧那長長的歎息聲。
月明星稀,窩棚外面,柳十三已經在等著他了,有良挎上師父那只破舊的背囊,兩人趁著月光連夜下山直奔潼關而去。
「有一個人知道藥王墓的線索,就是京城華夏氣功針灸培訓學校的孫遺風教授,他是藥王孫思邈的後人。」柳十三告訴他說
次日,潼關舊貨商店內,柳十三為有良買了一套藏青色的化纖中山裝以及兩雙鞋,總共花了幾十塊錢。
「僧衣不要再穿了,反正頭頂也沒燙疤,從今往後你就是一名來京城求學的農村小伙子,」柳十三自已也由破背囊裡找出件皺皺巴巴的舊衣服換上,「既然到京城去,總不能太寒酸了。」
「求學?」
「當然是去華夏氣功針灸培訓學校了。」柳十三頗為神秘的說道。
八十年代的京城,改革開放已經有幾年了,各種新鮮事物層出不窮。此時,全民修煉氣功的浪潮方興未艾,以「耳朵識字」等特異功能為代表的人體科學正大行其道,各種講座與學習班多如牛毛,一些著名的氣功大師和超能力者齊聚首都。
在天壇附近有一座三層高的舊式老樓,門前掛著「華夏氣功針灸培訓學校」的牌子。
他倆在距學校兩條巷子的地方,找了間名叫「東風旅社」的人防工程地下室旅社,住宿費不貴只需五元錢一夜。
第二天,有良穿著那套藏青色的中山裝走進了學校大門,柳十三則獨自留在東風旅社等他。
辦公室杜大姐大約三十多歲,文質彬彬的十分熱情,遞給有良一張入學登記表,望著他顫抖著填寫表格時驚訝問道:「你的雙手有殘疾?」
「野狗咬的。」有良淡淡回答。
「唉,」杜大姐閱覽了一遍登記表,口中感歎說,「你這孩子雖然沒有了父母,但身殘志堅求學,十七歲年紀不大可真是有毅力啊。」
有良報了名,繳納學費後被帶到了教研室。
「有良同學,我們學校總共有兩名教師,一個是教古典針灸術的孫遺風教授,面前這位是傳授『香功』的李林大師。」杜大姐介紹說。
沙發上那位面色紅潤的中年男人正在飲茶,抬眼打量著有良似乎感到有些詫異:「你以前練過氣功?」
有良搖搖頭。
「感覺到你體內氣場似乎挺強的,過來讓我瞧瞧,」李林招呼有良到跟前,抓住他的手腕試了試,自言自語道,「奇怪,又察覺不到內力,也許你的體質天生就異於常人。」
「這孩子小時候雙手被野狗咬壞了,留下終生殘疾。」杜大姐惋惜的說。
「這點毛病不算啥,當年我的學生裡有不少癱瘓病人通過練功都重新站立起來了。」李林信口開河的吹噓道。
「學校安排上午氣功課,下午針灸術,你今天先回去準備一下,正好明天新的學期就開始了。」杜大姐告訴他說。
有良回到旅社房間,把情況說了一遍。
柳十三點點頭:「上午的『香功』隨便應付一下就可以了,上針灸課時要設法引起孫教授注意並取得他的好感,關係越親密越好,明白嗎?」
「知道了。」
次日,有良按時來到了教室,裡面已經坐了幾十個人,男女都有,以五六十歲的老年人居多,他們都是為了養生而來接受氣功培訓的。
「同學們,我的名字叫李林,從今天開始傳授你們『中國佛法芳香型智悟氣功』,簡稱『香功』。此功為兩千多年前的一位密宗高僧所創,唐代的玄奘法師你們都應該知道的,對啦,就是西遊記裡唐三藏,他的香功赫赫有名,據說唐僧練功的時候,半個長安城都能聞到香氣。」
眾人交投接耳起來,無不嘖嘖乍舌。
「香功當代正宗的傳人就是我李林了,幼時曾患表皮脫落症幾乎喪命,所幸遇見一位西藏密宗活佛以香功治癒並傳授此功法。還記得當年師父臨別時曾捻珠留言『出山濟世,造福蒼生』,所以我來到了京城開班授徒,另外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師父說他會在崑崙山上發功,你們是幸運的,可以每天清晨七點十五分面朝西方,接受師父的千里傳功。」李林無比崇敬的說道。
「真的嗎?那可太好了。」在座的老人們滿是褶皺的臉上綻開了孩子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