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太陽向西沉去,黃昏時分,殺聲震天的亞納城外變得安靜而來下來。
隨著奔騰的馬蹄聲和廝殺之聲漸漸遠去,這場並不對稱的戰鬥進入了最後的尾聲。
一般情況下軍隊傷亡達到十分之三士兵們就會驚慌,如果損傷達到五分之二就會出現士兵逃跑的現象,一旦戰損超過一半,那麼士兵素質不強的軍隊就會出現崩潰。
比迪斯人在進攻步兵方陣時就有了不小的損失,不過因為人數佔據絕對的優勢,所以士兵們並沒有太過在意。
可當他們身後出現數量更多的騎兵時,士兵心中的恐慌就被激發出來了,那時即便對方指揮官不命令撤退,驚慌的士兵也會盲目逃竄。
此戰比迪斯人在亞納城下就損失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兵力,接下來追殺中沒有組織起有效抵抗,忙於逃命把後背留給戰刀的殘兵敗將損失將會更大。
預計對方逃回阿巴納行省時一個上萬人的騎兵團很可能只能剩下寥寥幾千人。
這種戰損無論是在冷兵器時代還是在現代都代表著這支軍隊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能力,幾千人連最起碼的軍隊建制都支撐不起來,還談何戰鬥。
在剛鐸騎兵出現時比迪斯人就已經徹底沒有了一戰的決心,軍隊的士氣和戰馬的體能是有限的,比迪斯人長途奔襲到此就馬不停歇的發動了攻擊,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
而剛鐸騎兵一直以逸待勞等待著這些比迪斯騎兵上鉤,雙方一對比自然立判高下。
追擊的騎兵只需要跟在對方的身後不讓他們有休息的機會,等待對方精疲力盡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就可以。
當然此戰中在亞納城下作為誘餌的步兵方陣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失,讓加爾斯軍團長著實心疼了很久。
即便是有爆裂彈和弓弩的幫助,數目遠超他們的比迪斯騎兵也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經過統計,負責阻擋比迪斯騎兵的重步兵損失了將近一半,這還是在剛鐸騎兵快速到達的情況下。
如果塔特爾在慢一些趕到的話,那些拚命的比迪斯騎兵極有可能衝破前面的防線,由此可以看出比迪斯騎兵的確名不虛傳。
亞納城外的戰場上恢復了安靜,後續趕到的剛鐸步兵們忙碌著打掃著戰場,絲毫不在意不遠處亞納城會突然發動攻擊。
這些躲在亞納城中的比迪斯人在剛剛友軍遇襲的時候都沒有衝出來幫忙,更何況是現在了。
的確,亞納城牆上的士兵們早已被下面好似地獄般的慘烈的情景嚇呆了,很多心理素質不強的士兵都在趴在牆頭上不斷向下乾嘔著。
剛剛的戰鬥徹底打碎他們心中的僥倖和期盼,從來沒有經歷過大戰的他們想不到戰爭是如此的可怕殘忍,剛剛那血肉橫飛的場景和一聲聲恐怖的巨響將會成為他們一輩子的噩夢揮之不去。
望向城牆下正安靜矗立的上百架投石機的目光裡充滿了恐懼和絕望,無數身穿重甲的比迪斯騎兵就是被這些看似普通的龐然大物投擲出來的東西所摧毀的。
沉重的戰馬好像稻草一樣被吹到高空,整個人頃刻間就變得四分五裂,內臟和鮮血好像大雨一樣辟里啪啦的向下掉。
這是魔鬼的武器,這種東西簡直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還有他們手裡的那種武器,能夠在幾百米之外就能洞穿騎士的盔甲!
雖然都做好了戰死的準備,可這種被炸的四分五裂,死無全屍的慘烈死法還是讓他們心驚膽寒。
要知道那可是板甲啊,就是用長矛去捅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可那些傢伙們只需要輕輕的勾動手指就讓正在馬上的騎士們摔下馬來!
看到下面那些騎兵的下場,士兵們只要想到如果剛鐸人最初就用那種武器攻城,就會覺得手腳發軟。
被近衛簇擁的凱恩看著眼前的戰場,佈滿大坑的戰場上還在向外散發著帶有刺鼻味道的濃煙,殘肢斷骸和破碎的武器好像天女散花般撒的滿地都是,鮮紅的鮮血早已在寒冷的天氣下凝固成噁心的暗紅色。
聞著刺鼻的血腥味,凱恩皺了皺眉頭,手指在鼻子上搓動了兩下。
爆裂彈確實非常好用,但造成的破壞卻也是極為嚴重。
眼前這樣的的慘烈場景,即便是他這個自詡心狠手辣,滿手血腥的人看到後也頗為不忍。
好像連天空也不忍見到這樣的場景,剛剛還晴朗的天氣此刻飄起了鵝毛大雪,伸手接住天上飄下的雪花,凱恩輕聲說道:「怎麼?連你也不想看到這樣的慘劇?」
「陛下,他們投降了。」跟在凱恩身後的鄧肯指著城牆上揮舞的白棋欣喜的說道。
凱恩撇了撇嘴小聲嘀咕到:」不投降才怪呢。「
原本就沒有必死之心的亞納守軍之所以堅持到現在就是在等待王國派來的援軍,結果援軍剛到就被自己打的滿地找牙,不投降還能幹什麼。
況且在見識了爆裂彈的威力後,城牆上還剩下多少能夠拿得住武器的士兵?這時候不投降想要變成下面這些碎肉麼?
也好,在看到剛剛的慘景後,自己也不想多造殺戮了,能夠避免犧牲最好還是避免的好。
「派人去通知在邊境的加爾斯回來吧。」
對方吃了這麼一個大虧,只要腦袋不傻在短時間內是不會在輕易越過邊界了。
大雪飄落在石路上,青色的石路此刻如同鋪了一塊鵝毛組成的白色攤子,亞納城門的位置,亞納城裡所有的貴族頂著大雪顫顫巍巍的站立著,緊張的看著遠處黑壓壓的剛鐸大軍。
雖然天氣很冷,有的人已經凍得臉色發青渾身發抖,但沒有一個人脫離隊伍,因為即將踏入亞納城的人決定著他們今後的命運,或者說決定著他們有沒有今後。
既然無法改變現狀,那麼就接受現狀,與其等著剛鐸人攻入城內,不如打開城門給那個號稱是貴族屠夫的剛鐸國王留下一點好印象。
作為城防官的凱佩爾。弗格森與亞納城主惠特曼。嘉裡伯爵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排,其他貴族們都可以與兩人保持了一定距離,看向他們的眼神向在看死人一般,很多與他們並不和睦的貴族們則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這兩個人分別是亞納城內最高的軍政長官,剛鐸人進城最有可能除掉的就是他們,此時還是與他們劃清界限為好。
與渾身發抖的惠特曼。嘉裡相比,凱佩爾要顯得鎮定了許多,自從決定投降之時他就做好了準備,只有自己死了才能保全仍然留在城裡的家人。」唉!最終還是沒有逃脫如此命運,不知道他們將會怎麼處置我這個城防官呢。「抬頭看了看漫天飄雪的天空,凱佩爾有些自嘲的說道:」這麼大的雪,很快就能把屍體掩埋住吧。「
馬蹄聲響,一名身穿黑甲的剛鐸將軍領著一隊剛鐸騎兵衝入城內,來到貴族面前猛地拉緊馬韁停了下來。
刮起的雪花扑打在彎著腰的貴族們的臉上,往常早應該大怒的貴族們沒有任何的不滿,而是將頭向下壓了壓。
從頭盔的眼睛處射出兩道銳利的目光,看了看大氣都不敢喘的貴族們,轉頭厲聲喊道:」陛下有令,近衛軍率先控制城門,全城戒嚴,膽敢製造騷亂者就地格殺!「
聲音裡透漏出的血腥和堅決,令所有的亞納貴族心裡都顫抖了一下。
下達完命令,轉過頭掃了眼下面下的渾身瑟瑟發抖的貴族們,鄧肯目光看向城門處。」陛下駕到!「
隨著陣陣號角聲,身穿黑甲的剛鐸近衛擁簇著一個人緩慢的踏入了亞納城內。」恭迎,凱恩陛下!「
在整齊的拜見聲中,數百名亞納貴族全部跪在地上,緊張的低下了頭,不敢抬頭。
雖然現在亞納還沒有正事歸屬剛鐸,但以凱恩的身份足以承受這些最高級別是伯爵的貴族們行叩拜禮了,況且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犯傻講究臉面,萬一把這個瘋子惹火了,這裡的所有人都活不了。」你是亞納的城防長官?「雪白的馬腿出現在凱佩爾的眼前,一個年輕而又清脆的聲音在頭上響起,語氣中透著幾分好奇。
四週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觀察剛鐸國王將會怎麼處置這個率軍抵抗自己的人,這關係到剛鐸對待他們的態度。」是的陛下。「強壓下心中的緊張,凱佩爾抬起頭深吸了口氣。
他終於見到了傳說中殺人如麻的剛鐸國王,只是眼前的人讓他大為吃驚,健壯的白色戰馬上坐著一個身形瘦弱的年輕人。
這就是剛鐸國王凱恩。史蒂文?在凱佩爾想來能夠從一個鄉下小領主踏著血海屍山一步步走向王座的人不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就是一個充滿智慧的老年人,可沒想到自己看到的卻是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青年。
「你做了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用馬鞭末端拍了拍凱佩爾的肩膀,凱恩沉聲說道:「作為比迪斯將軍抵抗外敵是你的指責,但在知道無力抵抗時開門投降卻是你的智慧。
頓了頓,凱恩手中的馬鞭向跪在前面的貴族們指著繼續說道:「這些跪在地上的人都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的選擇,亞納城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凱佩爾一愣,他不明白這個剛鐸國王為什麼要說這些,自己這個毫無用處的城防長官不應該不值得他如此耗費口舌才對。
「好了,天氣很冷,諸位都回去吧。放心,我的士兵們是不會騷擾你們的,不過在接下來幾天我有些事情要拜託大家,所以請你們暫時不要離開亞納,否則城外的劫匪可不會向我這麼和善。」看了眼愣住的凱佩爾,凱恩留下一句意味深長話就向城內奔去。
馬蹄聲走遠,跪在地上的貴族們紛紛抬起了腦袋向逐漸遠去的背影看去。
這個剛鐸國王似乎沒有傳聞中那麼的暴虐殘忍,不知是傳聞有錯,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一些聰明的貴族則看著一臉迷茫的凱佩爾,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來剛鐸國王好像比較欣賞凱佩爾。弗格森,自己是不是要採取一些行動拉近一下與他的關係呢。
到時即便剛鐸真的佔領了亞納,自己也不會因為沒有靠山而被排擠出權利圈子。
沉重的馬蹄踩在鋪滿大雪的街道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在空曠的亞納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
街道兩側躲在自家門窗後面的亞納居民,順著縫隙驚恐的看著一隊隊身穿黑甲的士兵在大街上走過。
外面傳來的巨大轟鳴聲早已把他們嚇得全家抱在一起渾身發抖,現在巨響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這些走進城內的剛鐸士兵們。
這些士兵手中山著寒光的武器和身上漆黑的盔甲都刺激著他們那纖細的神經。
傳聞中剛鐸軍隊裡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們吃人肉,喝人血,不知道這些剛鐸人是不是真的要把自己吃掉!
「陛下,軍隊已經把守城內所有要道,途中沒有任何抵抗。「一名傳令官飛奔至凱恩面前下馬單膝跪地。
「命令部隊原地整修。」
揮手示意傳令官退下,凱恩縮了縮因為落進雪花而感到發冷的脖子。
亞納城太小,另外大軍進城會讓亞納居民感到恐慌,不利於穩定局面,所以凱恩並沒有命令軍隊全部進城。
「下雪了,不知道亞納城的貴族能不能給我的士兵湊出足夠的取暖費來,要知道那些大頭兵要是凍壞了可是會鬧事的。」騎在馬上在亞納城內慢行的凱恩陛下咧著嘴角,如是想到。
就在凱恩想著如何在亞納貴族的身上利益最大化的時候,鄧肯拿著紅色的圓筒趕了過來。「陛下!監察部急報!「
「嗯?」
監察部此時最為關注的是比迪斯方面的情報,難道那邊又出什麼大事了?勞倫斯掛了?
懷著疑問,凱恩捏開堅硬的圓筒,抽出裡面的信紙。
「回多羅尼!告訴加爾斯這裡交給他負責了!」看過密信的凱恩,面帶狂喜的丟給鄧肯一句話就率先調轉馬頭向城外跑去……。
當從邊境趕回來的加爾斯軍團長到達亞納城時發現原本應該在這裡坐鎮的凱恩陛下,早已沒有了蹤影。
比迪斯帝都,卡梅利婭王宮國王勞倫斯。亞當斯坐在大殿上面無表情,站在下面的大臣們也低著頭沒有說話,大殿內一片寂靜,只有兩旁鐵盆裡燃燒的木頭發出清脆的炸裂聲。
最近帝都裡的氣氛非常緊張,街道上負責巡邏的都已經換成了禁衛軍,已經有很多家族因為莫裡亞蒂的牽連被抄家滅族,大殿上每天都會有大臣被拖出去斬首示眾。
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開口說話,生怕惹怒了這位正在爆發邊緣的國王,為自己和家族帶來災禍。
「也就是說,趕去塞納的援軍被剛鐸人擋在了邊境是吧。」
勞倫斯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大殿裡死一般的寂靜。
「是的,陛下。」嚥了咽吐沫,薩姆森緊張的回答道。
他實在不想在此時把這個壞消息告訴勞倫斯,可他的職責有讓他不得不這樣。
莫裡亞蒂叛逃後,薩姆森就理所應當的被升任為軍部部長,可他知道自己這個部長只是一個傀儡,沒有任何職權。
比迪斯境內正在刮著一場巨大的風暴,而所有人都身不由主的被風暴裹挾著前進。
在這種危機時刻,王國任何一支軍隊的調動,哪怕是一個大隊的調動都要有國王陛下親自確認。
自己這個部長已經變成了一個傳話筒,況且自己能夠成為軍部部長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足夠聽話。
低著頭準備接受撲面而來怒火的薩姆森,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不禁有些疑惑。
就在疑惑的薩姆森準備抬頭的時候,王座上沉默許久的勞倫斯說道:「命令杜魯門堅守阿巴納行省邊境,告訴他,如果剛鐸人攻入阿巴納行省,他和他的第七軍團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勞倫斯的話讓大殿裡的大臣們一驚,只是堅守阿巴納行省麼?那塞納行省怎麼辦?
剛鐸人已經佔領了塞納,可陛下卻只是派去一個地方軍團作為支援,他是想要放棄塞納了麼?
「新軍準備的怎麼樣了?」
當大臣們全都陷入驚訝當中時,勞倫斯再次開口問道。
愣了一下,薩姆森慌忙回答道:「非常順利,三個軍團的招募已經完成。」
這次大殿裡的人們心裡全都一驚,自從莫裡亞蒂叛亂之後,勞倫斯陛下一直沒有派兵討伐而是不斷清洗軍中莫裡亞蒂一系,現在終於開始了麼?
他們都知道新組建的軍團是用來做什麼用的,想要在短時間內清除莫裡亞蒂在軍隊中的影響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從新建立起一支與他沒有關係的新軍。
這支新軍對付的對象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