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卡領,距艾倫男爵突然消失的那一天算起,已然匆匆過去整整兩個月了,此時正是盛夏,沉寂了一夜的黑夜還沒來得及將那股騷動的餘熱從乾旱的大地上驅逐乾淨,新一輪的朝陽便已經悄悄從山澗冒出了頭。
河流在連日來的高溫烘烤下慢慢的乾枯下去,那一架架建立在河床之上的水車最終成了擺設,農田溝渠裡的水也隨之枯竭!
這原本是一個給農田澆灌的好時辰,但此時的皮爾卡領卻一片蕭條,原本那些綠油油的莊稼在井水的澆灌下應該是生機勃勃的狀態才對,可怪異的是,許多的稻田里非但沒有種上任何農作物,乾裂開的土地上竟然還稀稀疏疏的長起了野草!
往年的這個時候,田埂間應該是人來人往的一片忙碌景象,可如今這一整片的稻田里,一看望去,卻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在除草澆水,整個田地裡一片荒涼景色!
應該歲數大的老農費勁的將一桶水從不遠處的井裡打了上來,捶了捶發酸的腰背,連脖子都直不起來,歲數大了,這種體力活本就已經吃不消了,但為了收成,他也只能向命運屈服。
對於這樣蕭條的清晨,老農已經快習慣過來了,抬眼望去,這方圓之內跟他一樣在田里幹活的人,已經不超過二十個了,而且大部分也都是跟他相仿年紀的老人,年輕的,已經沒剩幾個了……
「哎……」收回目光,老農那木訥的臉上也做不出多少失望的表情了,繼續吃力的將一桶滿滿的水往自己的田里移去。
自從子爵領那邊派人來徵收今年的第一次糧食之後,原本一次圓滿的大豐收卻無端的變成了一次大洗劫,男爵大人音信全無,男爵府不出面,作為平民的農戶們哪裡會有反抗的餘地?
而事實證明就算反抗那也是半點用處都沒有的,這些視糧如命的普通莊戶被抓的抓、打的打,到最後,每個莊戶家的糧食差不多都被洗劫一空!
百姓們絕望了,作為本土選拔上來的士兵們也失望了,多少人在男爵府門前又哭又鬧又上吊,可那又有什麼用?
最後,能走的人都憤然的選擇了離開皮爾卡領,其實大多數的人都看出來了,這群官兵分明就是衝著那個艾倫男爵去的,只不過這個膽小的艾倫男爵跑掉了,丟下整個領地的上萬子民,一個人跑掉了!
而這些領民卻無端的成了上頭那些貴族們的發洩品,沒人願意這樣,既然這是一片被拋棄的土地,那自己還呆在這裡幹嘛?難道還等著奇跡誕生,有人能來拯救這一群被世人所遺忘的山民嗎?
這一個月裡,人都像跟風一般,能走的都走了,只留下一部分捨不得丟下祖籍的人,和那些經不起折騰的老人們……
一個失去了勞動力的領地,所有的人都已經不再奢望還有誰會願意來接管這樣的一個垂死的領地,更加的沒有人會去期盼著那個膽小的艾倫領主會有回來的一天,連他的內政官都被抓走快一個月了,要出現他早就該出現了!
哦……可憐的老史丹尼。
倒完一桶水,老農彎著腰麻木的再次往井口緩緩移去,也只有這樣一口井,才會讓他想起那一個天才一般的少年領主來。
那時候,他不畏人言執意改善良田,鑽挖神泉,修築防事;那時候,他滿山剿匪戰功赫赫;那時候,他一力獨擋,不但瓦解了皮爾卡領的獸潮侵襲,甚至還幫助子爵領擊退了強大獸潮;那時候,他為了死去將士,上下奔波為其家屬謀取殉國安家費……
那時候的艾倫大人,幾乎成了整個領地的神話!
可他畢竟只是個凡人,為了自己的安危,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逃避,拋棄了所有的人,逃避……
談不上恨,但至少老農已經不愛,只怪年輕人的鋒芒太盛,終究還是害了自己又害了別人,他相信艾倫大人並不是眾人口中所咒罵的那種人,但那又能怎樣?
水桶順著繩子滑落到了井底,傳來一聲啪啪的水響,等水蓄滿,老農就要搖著嘎嘎作響的滾筒將水提上來,如同今天已經重複了近百次那樣,將水倒進身邊的水桶裡去。
「嗷——」突然,遠處傳來的一聲低沉的獸鳴!
不光是老農,幾乎田地裡所有的人都聽到了這一聲不算嘹亮的獸鳴!對於耕種的人來說,不管是什麼時候,也不管是遇到野獸還是魔獸,那都會是一種極其危險的存在!
眾人帶著滿臉的恐懼,抬頭往天上看了一眼,因為這叫聲正是從天上傳來的,但這一看,所有人的臉瞬間就變得煞白!
「那、那是什麼?」一人指著天空中的那一團快速移動的『烏雲』大叫了起來。
沒有回答他,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息的盯著天邊的那一座移動堡壘!
「嗷嗷——」「吼——」「吼——」……
叫聲越來越近,像來自地獄裡的哀嚎。
「是魔獸!是魔獸啊!」剛剛寂靜的荒野上瞬間沸騰了,終於有人忍不住壓抑在心底的那一絲恐懼而爆跳了起來,恐懼瞬間在荒野中蔓延!
「你們看,那是什麼!」此時這如雷雲般集結而來的魔獸群還在兩公里之外,但眼尖的一個農夫卻發現了天空中的那一點異常,他指著『雷雲』前面的一個黑點,睜大了雙眼。
雖然離的還很遠,但畢竟是那一個點的輪廓看上去是如此的熟悉。
「是人,那是一個人!」僅僅片刻,終於有人敢肯定那一個飛在最前面的東西是什麼了!沒錯,那就是一個人!
黑壓壓的一陣魔獸在天空中亂舞,震懾著大地上每個人的心魂,生活在這麼偏僻旮旯裡山村裡的人,可能都聽說過這些能載人在天空中飛行的魔獸,可又有誰真正的見過?更別說這一出現就是這麼龐大的一群!
很快,這朵比雷雲還駭人的雷雲眨眼間便已經到了眾人的跟前,因為飛的太低,除了那群數量有斤百隻的魔獸讓人新生恐懼之外,其實更多的人已經注意到了飛翔在獸群跟前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