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似乎無窮無盡,這只是錯覺。
物理上的長度單位總有窮盡的時候,但是在盡頭到底有什麼在等待著你?
不周山的第五層,從山腳下望去,正好在山後,被龐大的山體遮擋的極為嚴實。而等到眾人小心前行後,路上的霧靄就一層層散去。等到第五層的模樣全數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雲機看著眼前的一切喃喃道:「不對……不是只有三兩戶麼?怎麼可能?」
敖逆也是滿臉精彩,狠狠吞下一口唾沫,沒有吭聲。
其餘的修行者立刻炸了鍋,完全沒有世外高人的風度,這都是因為一個原因——面前的狀況和三千六百年前的記載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瑞恩卻雙眼一亮。
對於他來說,第五層只是出現於雲機的口頭描述中。在前輩修行者的記錄中,第五層是一個極為破落的小山村,幾間破屋,老少幾口,活似一個離群索居的避難者營地。
而現在,瑞恩面前的竟然是一座城牆高厚,人流熙攘的巨大城池,和記載中相差千里。
雲機等人早以前輩記載為藍本排演陣型不知多少次,如今也正是那些準備在第五層出戰的修行者心神受到極大的衝擊。
第一層到第四層,陣法上的忽然變化讓眾人措手不及,但是在瑞恩的強力干預下,有驚無險。而第五層則將修行者們數年來無數次熟悉的應對方針完全推翻。
一個只有三兩戶人的寂靜村落和一個人流擁擠的雄城,這裡面的變數有多少,誰也無法估計。
雲機第一次徹底沒了主意,敖逆第一次徹底啞了聲音,包括一路上頗為得意空覺子也拉長了一張臉,看著幾十丈高的城牆,暗自咂牙:「難道要來一場攻城戰?」
每個修行者都能感受到,城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活生生的人。車馬人流,販夫走卒,在城門口皆能看到,而當這些活生生的人離開城門二十丈左右,就會忽然消失無蹤。
眾位修行者面面相覷,他們似乎正在觀看巨幕電影,而城門前方二十丈左右彷彿就是巨幕的邊緣。
這一方天地,竟然內在自由演化過程,而並非簡單的看門陣法,這讓瑞恩和雲機等人陷入沉思。
「進?還是不進?」雲機低聲自語道。
「當然要進!」瑞恩在一旁斬釘截鐵道。
「如何進?風險有多大?如何破陣呢?」雲機指著宏偉的城門道,「這登山之路到這裡就成了穿城而過的主幹道,傻子也知道裡面一定有問題。難道讓我們的同道去做無謂的犧牲?」
瑞恩沉默片刻,道:「你說的都對。但是我卻感覺到這城池裡有一種我很熟悉的味道……」
「是陣盤麼?」雲機條件反射般問道,「如果是,那就收服它!」
瑞恩微笑搖搖頭答道:「我沒發現有其他兩個陣盤的氣息,反而是類似於蜀山福地的先天木靈的氣味,沒錯……很像!」
雲機精神一震,連忙問道:「你敢斷定?你可知道,這先天真靈有多麼難求,如果真的有,說什麼也要拿下這第五陣。」
瑞恩嘿嘿一笑道:「你說的容易……這能夠隨著時間流逝而變化的陣法哪裡是那麼容易破掉的。」
「依你說該如何?」敖逆沉聲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活活在這裡等著山海之間的地面開裂,等著異界大潮席捲我們家鄉麼?」
敖逆脾氣火爆,說話間極少顧及他人顏面。
瑞恩不以為意,哈哈一笑,回答道:「那好,我就來說說我的辦法。」
雲機和敖逆以及周圍的各門派首領都湊了過來,豎起耳朵聽。
「我的辦法就是,我自己進去,你們在外面等我……」年輕人微笑,「只有這個辦法,才能夠兩全其美,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眾人啞然,誰能想到來來回回竟然是這個辦法。不過,當下有一些修行者心中泛起暗喜之感。有瑞恩這個超級戰力去替大家踩踩地雷,探探路,當然是極好的。而且過往的經驗證明,這個年輕人的確厲害得離譜。
幾名門派首領對視一眼,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其實心中已經認可這個方案。
修行者到這裡主力幾乎沒有損傷,這是天大之喜。而完全失去針對性的方案放棄也是必然。只不過,對於心高氣傲的諸位修行者來說,瑞恩這種大包大攬……似乎、彷彿、好像、也許有那麼一點對他們的蔑視……
數百人從出發到現在基本上都是親如一家,其樂融融。但是在尊嚴面前,有的修行者的臉上卻掛不住了。
一名中年修行者站了出來,神色不善道:「瑞恩先生未免太小看我等修行者一脈的本事。這陣法雖然有了重大變化,但破陣本就是我等職責,瑞恩先生卻是多此一舉。」
這名修行者言語間傲意十足,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嘲諷的表情。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說的一般。
雲機轉頭一看,臉色變得極為尷尬。出來唱反調的正是崑崙同門,而且還是他的師兄,雲程。
雲程入門比雲機早,早年也是修行天才一個,後來才被逐漸追趕而上失去光環。下山前,師傅曾經對雲機單獨交代過這次隨他下山的弟子的秉性,說到雲程,說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好勝,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崑崙的師兄竟然出言頂牛,這讓其他門派的修行者將在嘴邊的話生生嚥了回去,沒事誰願意去觸崑崙的霉頭呢?
瑞恩看了雲程一眼,忽然極為詫異的轉頭看著雲機,問道:「這個傻嗶是你的同門?」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可是這其中,卻有不少人心中覺得舒爽不少。本來就是啊,瑞恩已經展現出極為強悍的力量,現在單人去探看虛實正是合適人選。你雲程站出來充什麼大瓣蒜。
雲機面色僵硬,不知該如何作答。
雲程卻被瑞恩的這句話徹底點燃。
他當即暴吼一聲:「小子,來戰!」
瑞恩連續作戰之下,精力和體力消耗極大,提出單獨進陣本來是想著替修行者保留一些生力軍,而自己神通強悍,想要獨立逃脫也不是難事。誰想到,竟然有不識好歹之人,年輕人連續戰鬥帶來的些許暴戾情緒瞬間上來,瞪著雲程吼道:「戰你媽嗶!」
「哇!」一眾修行者嘩然,心道,這小師叔怕是真急了。
只見雲程怒吼連連,雙手間寒光閃動,看樣子,即將有術法出手。
而下一刻,雲程忽然像是一隻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整個身體離開地面,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到半空。
他的四肢瘋狂得甩動,想要擺脫那股如跗骨之蛆的奇異力量,在掙扎幾秒之後,他頹然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掌控。
他想破口大罵,喉嚨卻彷彿堵著一塊破布,連一聲像樣的聲響都弄不出來。
而他的耳邊卻傳來瑞恩一句緊似一句的話語。
「看什麼看?別以為你是雲機的同門我就不敢打你。你說說你,白活這麼些年了!能學點有用的不?你很能是不?你能你上啊!」
「伸舌頭……什麼意思?你倒是說話啊!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你折騰的大頭鬼啊!」
「說我多此一舉?我倒是不想多事啊!可是像你這種笨蛋,去了不就是送死麼?我他媽的是為了保護你這樣笨的蛋……明白?」
「翻什麼白眼?難道你連笨蛋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哎!雲機,你真是師門不幸,上哪裡收得這種白癡徒弟?沒有經過大學教育吧?不知道基礎知識的重要性?」
……
周圍的修行者目瞪口呆,張著一張張大嘴,看著瑞恩口若懸河,唾沫橫飛,手舞足蹈,神采飛揚。
另一邊,被死死控制住的雲程連一句話都無法反駁,當著眾人的面被**裸羞辱,一張臉早已經漲成醬紫色,雙目圓睜,像極了死不瞑目的感覺。
敖逆和雲機在一旁,插口也不是,不插口也不是,大眼瞪小眼。
……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瑞恩終於閉嘴。
神通撤回,雲程像一灘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陷入昏迷。
瑞恩長長出了一口氣,狀極舒爽。
「瑞恩先生?罵完了?」雲機苦著臉湊上前來問道。
「啊?罵完了!」瑞恩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雲機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瞥了一眼地上的師兄,心裡腹誹:「活該!讓你出風頭!」
這邊剛想說兩句來挽回一下和瑞恩之間的關係,只聽得瑞恩朗聲道:「諸位同道,如果有誰覺得可以超越我的力量,那麼請您站出來,帶領大家前進。但是……」
忽然,年輕人臉色一沉,聲音如同包裹了數層寒冰:「如果誰像他一樣不知好歹……我不介意給他點教訓。」
「我們的命,是綁在一起的,我不想讓這種蠢貨推著大家去送死!」
「說得好!」茅山空覺子高聲附和道,「我們能平安到達這裡,瑞恩居功至偉。誰要是敢找他的麻煩,我第一個不答應。」
其餘修行者暗自撇了撇嘴,心想,可算讓你茅山一脈抱到大腿了,可是當他們看到瑞恩背後表情陰冷,呲牙咧嘴的屍王,一點點的不滿煙消雲散。
實力,就是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