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機緩緩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我能夠理解。但是我們也對幻境做了完全的準備。」
瑞恩沒有接話。
雲機的目光沿著羅天大陣內部空間的天穹掃了一圈，道：「你以為我們都陷入幻境，就完全沒有翻身之力了？」
瑞恩眉頭微皺，露出探詢的神色。
雲機鄭重道：「我們修行者一脈，修行的目的是為了長生久視。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們就害怕犧牲。這次隨我而來的修行者共有三百一十六人，我們各個都做好了道基毀滅的準備。」
「對於這一層幻境，我們其實早有預案。」
瑞恩雙眼一亮，道：「請你細說。」
雲機道：「我們之中有十六人已經服下了師門密賜的破境丹。顧名思義，這丹藥能夠讓人短暫超出現有位階。在降落這一方天地的時候，我們的十六位夥伴就已經服下。」
「蛇皇的阻攔的確出乎意料。但是，根據前輩的記錄，幻境的時間極為漫長，在踏入幻境之後，服下丹藥的同伴的境界會緩慢增長，最終突破現有境界。他們將會接著服下另外一種霸道丹藥，強行催動靈氣，組成破境大陣，利用陣法反噬來帶領大家走出幻境。」
瑞恩越聽越是心驚，此時再望向雲機，只見他臉上都是決絕之色。
年輕人的胸口忽然有熱流湧動，只覺得雙眼發酸，他低聲道：「那這十六位同道，他們在藥力消退之後……」
瑞恩沒有說下去，雲機卻明白。
「連續兩次服用丹藥，他們的體內生機會全部斷絕……」雲機沒有再說下去。
雖然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但瑞恩依舊驚呼一聲。
他沒想到，這些修行者竟然如此義無反顧。
「這……他們如何能……」瑞恩的聲音開始顫抖。
「瑞恩，這再平常不過。」雲機的臉上帶著一絲悲慼，「不光是他們，剩下的每一個人也都做好了這種準備。在我們的計劃裡，不周山的每一層，我們都會有一群夥伴永遠留下。直到最後，完成任務。」
年輕人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要從何說起。
他的眼光在所有人臉上極快得掃過。
修行者們談笑風生，未曾有半點猶豫和懼怕。羅天大陣中的風吹過他們身畔，揚起了他們的衣角，他們都很年輕，正處於人生的繁茂時間，每一個人都顧盼神飛。
他們都是天縱之才，都是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人。可是如今，他們卻要笑著去迎接隨時可能到來或者早已經在計劃中的死亡。
到底是一種什麼力量讓他們甘心赴死？瑞恩忽然很想知道。
下一刻，他猛然反應過來，向雲機追問道：「那這十六位同道，現在如何？」說罷，他的眼神在數百人中來回巡梭。他已經顧不得使用神通，他只是想找到那十六個視死如歸的人。
雲機一揮手，大聲道：「一層大陣諸位同道，請向前。」
話音落下，身屬不同門派的十六位修行者出現在瑞恩面前，齊齊一躬，為首一人道：「多虧瑞恩先生相救。」
瑞恩運起天眼神通，十六人的體內靈氣流動立刻在瑞恩眼中展現，未曾有半分遮擋。
果然，這些修行者的靈氣流動速度較他人快了許多，同時，他們的氣勢也緩慢而持續得攀升。逐漸超越其他修行者，成為這一群人中的翹楚。
而瑞恩也極為敏銳的發現，這十六人的體內靈氣通道處於一種超負荷的狀態，在入微之處，瑞恩甚至看到了正在緩慢開裂的經脈和已經被強悍壓力徹底損壞的內臟。
一陣冰冷從脊樑骨向上竄。
「雲機，他們，我能為他們做什麼？」
雲機看了十六位同道一眼，苦笑著搖搖頭。
十六人之首微笑拱手道：「瑞恩先生，您的心意我們都明白。但是，一旦破境丹開始起效，我們的生命就開始倒計時，我們諸位兄弟早已經做好準備。」
身後眾人同時點頭，臉上只有平靜肅然。
雲機續道：「諸位同道的身上都帶有魂玉一塊，這是滋養靈魂的上好材料。如果兵解之後，靈魂被魂玉吸收，還有萬分之一的復生希望。不過，這機會卻極為難得。」
為首那人正色道：「雲機師兄，切莫做兒女之態。我等傳承道法，取了天地之間的精華。如今，劫難就在眼前，我們的犧牲必不會白費。」
轉頭再度拱手，對瑞恩沉聲道：「空瑞子師叔，請開羅天大陣。我等護住諸位一同闖出去。」
剩餘十五人同聲道：「空瑞子師叔，請開羅天大陣。」
說完，十六人站成了一個均勻的圈，十六股強悍的氣息轟然衝出，在空中盤旋糾結，最後結成一片籠罩眾人的陣法。
每一個人都是陣眼，瑞恩能夠感覺到強大的能量在眾人的身體之間傳播，他也能感受到這十六個人正在忍受的巨大痛苦。
「十息之後，服下丹藥！」為首一人高聲喝道，其餘十五人轟然應是。
瑞恩狠狠一咬牙，也高聲喝道：「撤陣，大家自保！」
心念一動，羅天大陣立刻隨心意轉動，倏然斂去，沒入瑞恩身體之內。
眾人眼前一花，無盡的幻彩鋪天蓋地襲來。眾人目眩神迷，彷彿進入了通往另一個時空的通道。
十六人面容忽然猙獰，各自從懷中掏出一顆丹藥囫圇吞下。
「辟辟啪啪」的脆響從大陣頂棚傳來，那幻彩似乎是有型的物質，正在全力壓搾十六人陣。剛剛服下丹藥的修行者們難以負擔這種壓力，紛紛噴血。
等到他們擦拭乾淨嘴角的血跡，抬起頭來，又是一臉堅毅。
「地火明夷，起！」十六人同時大喝。
陣法外圍忽然光芒大亮，升起了一層幾乎透明的光幕，艱難得頂住幻彩的下沉，像一個努力掙脫束縛的幼獸般，拚命向外擴展。
吱嘎的聲音不絕於耳，刺骨的寒冷也侵入陣內所有人的肌膚。
彷彿下一刻，十六人陣就會被幻彩壓垮，但是，每一個下一刻都帶個所有修行者驚喜。
「靈氣！合！」為首一人忽然大叫，頭頂轟然衝出一股耀眼的紅色氣柱，直接注入了頭頂的陣法之中。
其餘十五人如法炮製，大喝之後，頭頂冒出五彩氣柱，像是一個大廳的十六根石柱，將大陣硬生生頂起數十米。
大陣表面光華流轉，十六人的氣柱盡數融入其中，並在中央位置快速聚集。
瑞恩卻看到，十六人已經口鼻流血，其餘修行者面帶悲慼，靜立原地。
為首一人奮起全身力量最後喝道：「破！」
聚於大陣頂端的十六人的靈氣精華，翻滾洶湧，匯成一片五彩的靈氣之海。下一刻，靈氣之海突然揉成一根如河川般粗壯的光柱，像地球上最具殺傷力的光子武器一般，轟然直衝天穹。
幻彩如同遇到陽光的霧氣，飛速蒸發，最後化成淡薄的青煙，消散在空中，露出了上接天穹的不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