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的所有兄弟都給紀墨跪下了,紀墨下意識的便伸手去扶,在一起朝夕相處了那麼久,又經歷了數次生死,紀墨是真的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兄弟夥伴來看待的。
張益達、張百畝他們這樣魯莽的差點就站起來了,卻有石五郎高聲叫道:「不!」
他這一聲搞的本來想站起來的又都跪了下去,只聽石五郎誠摯的道:「皇上,五郎雖然出身草莽,也知道『天地君親師』,皇上只在天地之下,我等身為楚人豈能不跪?」
「可是……」紀墨想說什麼,石五郎又繼續說道:「皇上對我們兄弟的心意,我們都明白。今日若是皇上穿著軍服,我等定然跟皇上執手言歡!但皇上既然身著龍袍,那便是我等之主,還請皇上體諒我等忠君愛國之心!」
石五郎這麼一說,眾人皆以為然,大家都認真的跪下叩拜,因為他們都已經醒悟,此時站在這裡的是什長紀總,但首先他是大楚的皇帝!
紀墨微微點頭,倒是自己欠思量了。不過這石五郎很不錯,這些兄弟們也很不錯,日後成長起來,定然能為自己鎮守一方。
「皇上……嗚嗚嗚……」趙強忽然哭了起來,別人都很高興,但是他心裡真是拔涼拔涼的。
想想看,他竟然在生死關頭拋棄了皇上!這簡直是大逆不道啊,現在也不知道紀墨是否瞭解真相,會不會把他斬首誅九族……
趙強真是悔恨交加,他心裡也恨死了李剛,當初他本來是要大聲呼叫的,就是被李剛給壓制住了。
現在真是追悔莫及,趙強哭泣著跪在那裡,承受著所有人鄙視的目光,他戰戰兢兢道:「皇上,小人罪該萬死!懇請皇上降罪,但請皇上念在同袍之情,只斬小人一人,放過小人的滿家老小吧……」
「無恥之徒!」
「你若是還記得同袍之情,當日為何還被李剛那廝蠱惑?」
「貪生怕死之輩,還有臉乞求什麼?」
眾人都是怒不可遏,看不上趙強這樣的。
不過也有人面露不忍之色,比如張百畝。
紀墨看了張百畝一眼:「百畝,你想說什麼?」
「皇上……」張百畝猶豫了下,甕聲甕氣的道:「他也只是怕死……」
梁展氣呼呼的瞪著張百畝,這廝怎麼亂說話啊!君心難測懂不懂啊?皇上一怒之下把你誅九族你就追悔莫及啦!
「混蛋!不要找借口!」梁展罵道,他本想有人會附和他,卻沒想到回頭一看所有人都沒開口,甚至連張益達也是一樣。
都是蠢貨!
梁展氣咻咻的想,但是他卻看到紀墨微微一笑:「是啊,怕死,乃是人之常情。而且,趙強既然選擇了坦白,那就該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即便是外面的屈聖人,你們信不信他也在後悔不該把孫女嫁給朕呢,呵呵呵……」
紀墨的一句玩笑涉及到了內閣大臣,大家附和的笑聲都壓得很低,這玩笑一不留神就得連坐啊!皇上開得玩笑,他們卻開不得。
守在門外的屈浩然嘴角隱蔽的抽搐了兩下,忽然聽到有竊笑聲,屈浩然怒目而視,但這裡都是一品大員,哪裡靠目光能制止得了的?
屈浩然只好搖了搖頭,心中卻未必就真的有怒意,別過臉去之後卻是難得的現出了一絲慈祥笑容。
紀墨這玩笑還是緩和了氣氛,同時也代表了趙強的命保住了,紀墨並沒有跟他計較的意思。
這讓梁展大為吃驚,梁展看了看大家,似乎沒人意外,他忽然覺得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雖然他梁展才是該跟皇上最熟的,但是似乎這裡所有人都比他更瞭解皇上。
唔……不過這樣的皇上,才是更值得跟隨的,不是嗎?
「好好幹,朕等著有一日,為你們封侯拜將!」紀墨最後以這麼一句震撼人心的勉勵結束了跟九九八什兄弟們的這次會面。
這句話直到紀墨走了許久,兄弟們都還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封侯拜將啊……
自己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可是,跟著皇上走,或許自己真的有那樣一天吧……
這裡是一片沙礫路,地上一粒粒粗糙的沙礫塊頭都不小,就算是騾馬走過時,如果不小心,都可能會扭傷了蹄子。
由於風沙很大,連天色看起來都是昏黃的。像刀子一樣的勁風,捲著黃沙撲面而來,就算是緊閉著嘴也不行,沙子會鑽進人的鼻孔裡,讓人呼吸都十分困難,更別提睜眼視物了。
一個大胖子在風沙之中踉踉蹌蹌而行,他身上明明穿的是蟒袍、玉帶,頂上烏紗兩側還有一對繡了金絲的平天翅在晃晃悠悠,卻是滿面風塵,似是徒步趕了許多路,連他腳下一雙官靴都是磨破了,指縫夾著大黑泥的大腳趾從磨破的地方鑽了出來,簡直像是鄉間老農。
他長了個超級大腦袋,因為太胖,所以就像直接架在肩膀上似的,根本看不到脖子。
他的額頭上長滿了肉褶子,平時瞪起眼珠子似的顯得很兇惡,但這時他就像是只落水狗,肉褶子都耷拉下來了。
這位正是履行他自己的承諾,從斷海關要一直三步一跪、六步一拜、九步一叩首的回到丹陽城的太上國丈、延安侯、工部尚書申公虎。
此時的申公虎完全沒有了內閣大臣的威嚴,也沒有了能夠心頭一怒就把喜愛的美人煮成肉食的暴戾,更沒有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指鹿為馬的刁鑽,他現在就是個看起來憔悴、滄桑的胖老頭。
「六步了啊!」石五郎那氣若游絲的聲音,幽幽傳來。
九九八什的最後一個任務,就是來沿途「保護」申公虎。這一路上,九九八什的兄弟們可沒少「鞭策」這位一品大員,他們才不怕申公虎秋後算賬呢,反正皇上不倒,他們這些腦門上烙了個「皇」字的天子同袍,是絕對沒人敢碰的。
申公虎聞聲麻木的「噗通」跪了下去,在跪下之前他習慣性的一撩袍子下擺,露出了隱藏在下擺後的膝蓋,膝蓋的地方都已經早磨通了,露出他粗糙佈滿老繭和淤青的膝蓋。
這還好申公虎還有清妙文氣護體,否則這雙膝蓋早就斷了。
一開始九九八什的兄弟們好心「提醒」他的時候,申公虎還會惡狠狠的回敬一個「你給老子等著」的眼神,但是到現在——申公虎已經目光呆滯,精神麻痺了。
任你是誰,幾百里路三步一跪、六步一拜、九步一叩首的走下來,也必然會像申公虎一樣的精神狀態的。
更讓他想吐血的是,這他媽還是他自己主動要求的!
皇上只是滿足他的強烈要求而已……
而且還是很勉為其難的。
我真傻,真的……申公虎眼眶乾涸,淚水都流在了心裡。
「九步了!」張百畝甕聲甕氣道:「別想偷懶啊,頭得把地撞出聲音來才算是合格!」
我他媽不活了……申公虎心碎了無痕,唯一值得他慶幸的是,這一帶惡劣環境裡,倒是沒看到什麼旅人。
沒有不明真相的群眾惡意圍觀的話,申公虎壓力就小多了,起碼不必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也少了被人傳播醜聞的機會。
「叮叮噹……叮叮噹……」
申公虎剛這麼一想,就聽到了連串的鈴聲響起,這是有商隊過來了。商隊的馬匹都會在頸下帶著銅鈴,以免在風沙中有走失。
但是這麼亂的鈴聲……申公虎睜大眼睛看向遠方,那竟然是一個千人規模的大商隊!
你妹啊!
而這個時候,紀墨已經躺在久違了的龍榻之上,香噴噴的睡著覺。可人正在旁邊拿著團扇,輕柔的給他扇著涼。
紀墨此時雖然看似是在睡覺,其實元神已經轉到了分身上。在歸來的路途中,紀墨便一次夜裡紮營,偷偷把分身放了出來,潛伏到了外面深林中的一個山洞裡。
分身就在山洞裡進入冬眠形態,本尊則跟著大隊人馬回了丹陽城。而現在紀墨本尊睡覺,就把元神去了分身那裡,開始出來活動了。
憑借分身在野外縱意奔馳的紀墨此時當真是有了種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感覺。
大約半日之後,紀墨便來到了一座小小的城池下。看城池上方的字樣是,這地方紀墨聽說過,也是大楚的治下,只不過已經接近邊陲。
紀墨近了縣城,漫無目的的隨意走去,忽然聽得一陣鑼鼓聲響,街頭處許多人圍攏著,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紀墨便也擠過去,看看究竟。
只見圈子裡原來是幾個**上身的彪形大漢,個個膀大腰圓,胸口處一巴掌寬的護心毛,正比比劃劃的擺著姿勢,就像地球上的健美冠軍等著記者拍照似的。
一個瘦猴子似的男人敲著面破銅鑼,扯著比他這銅鑼還破的嗓子叫道:「瞧一瞧看一看,走過路過千萬不能錯過!僅此一天,再無機會!我們鐵人班子路過貴寶地,獻上精彩表演,諸位,請留步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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