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宮。
宮女太監來來往往,穿梭不斷。
京兆府尹,都政史,禮部尚書,兵部尚書,朝中大臣,此時都跪在龍陽宮外面,戰戰兢兢,滿心擔憂。
天子回宮之時,那一身鮮血的模樣,直到現在都還在他們的眼前。九五之尊,滿身是血,衣服更是破爛成條,看似那般狼狽,卻亦是震撼人心。
京城重地,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能夠出現那許多的刺客。並且,那些刺客分明就是衝著皇帝而來。而皇帝出宮,並非早已經定好的計劃,只是一時起意,可是那些刺客卻分明是早有準備。
這些都說明了什麼?
不敢深思,甚至是連想都不敢去想。
聽說,皇貴妃身受重傷,性命垂危是為了救駕!
如果,如果身受重傷的不是皇貴妃,而是皇帝。那恐怕真的是要江山不穩,天地變色了。
究竟是誰人?
竟然能夠有這樣大的手筆?
皇城之中,當街行刺皇帝?
不敢想!
卻又不能不去想!
跪在龍陽宮外的朝中大臣,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肅穆,挺直了腰,低著頭,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
!
誰也不敢交頭接耳,甚至是連一個眼神都不敢交匯在一處,生怕自己的一個隨意,成為了宮中暗衛眼裡的別有用心。
可是,每個人都在心裡揣測著:今日之事,是否與安樂王有關?
*
而此時,龍陽宮裡的宮人,他們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同外面的朝臣一樣,他們也是滿面肅穆,不敢說話,甚至是連呼吸都放到最輕。
此時,皇貴妃顧氏正躺在龍陽宮裡的龍床之上,她身受重傷,生死不知,她的身邊圍了數十名御醫。
皇貴妃重傷是為救駕!
宮人們皆是膽戰心驚,膽小的宮人甚至是不敢抬頭去多看一眼躺在龍床之上的皇貴妃。
此時御醫們臉上皆是一片凝重。
正中心肺,血流不止,性命垂危。
「啪。」
手中的茶杯飛了出來,很快開出了片片碎花。
饒是一向自詡冷靜克制的鄭明睿,在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再也按捺不住內心裡的怒火。他要的是御醫將顧文惜救活,而不是聽他們一而再的說著無能為力的話語。
「再宣御醫!」
鄭明睿知道最好的神醫,此時並不在京城之中。
可是,他不能夠放棄。
為了傳國玉璽也好,為了其他什麼都好,反正,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顧文惜就這樣死去,絕不可以!
「皇上,您不要擔心,御醫一定會想辦法治好顧妹妹的。」
德妃自上次被顧文惜禁足元福宮以後,真的是一直都沒有走出元福宮半步。
可是,這一次顧文惜和鄭明睿受傷歸來,當初下令禁她足的顧文惜已經是九死一生了,她自然是不會再受任何的約束。
「皇上,您身上的傷,還是盡早讓御醫處置才好!」
德妃入眼的是依舊一身狼狽的鄭明睿,眼見他回宮已經這麼久了,卻是遲遲不肯讓御醫給他包紮身上的傷。
甚至是連衣服都不肯去重新換下,只一味的守在顧文惜的身邊,她的心裡便是一陣氣苦。
當初,顧文惜初入宮,初掌權。她不過是有意的避其鋒芒,才會真的依言在元福宮中「禁足」。
這些日子,她一直退避著顧文惜,可不是真的怕了她。而是在暗中尋找她身上的弱點。
她要知道她一個無勢的弱女,憑的什麼能夠得到鄭明睿的寵愛?憑的什麼她一入宮便是皇貴妃的名份?連自己這個入宮近十年的老人都要被她踩在腳底下?
可現在,眼見鄭明睿對顧文惜如此的上心,看他眉目之間的憂心忡忡,似已情深一片,她如何能夠忍得下去,緊緊交握的雙手,目光裡隱隱的閃爍著幾分殺意。
「張皇榜,招天下名醫!」
再次聽到御醫的消息,鄭明睿再也坐不住了,他大聲的叫喊一聲,很快便有宮人領命而去。
「無論如何都要給朕保住皇貴妃的性命,無論如何!」
鄭明睿再次對宮中御醫重複了自己的決義,不顧那些御醫滿有的菜色,只咬牙道:「如果皇貴妃活不了,你們也都不用活了!」
皇貴妃!
皇貴妃!
她究竟有何貴重之處?
德妃心中妒火狂燒,整個人都欲發狂。她也曾年輕貌美,她曾幻想與眼前的天子成為一對鶼鰈情深的伴侶。
奈何,入宮十年,她卻始終做不到!
以前是周氏和顏昭儀擋了她的道。
誰料周氏和顏昭儀去了,卻又來了一個顧文惜!
可恨!
可恨之極!
德妃的目光看過被御醫的身影遮擋住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迎向鄭明睿的臉上卻又帶出了幾分柔情,「皇上,保重龍體啊!」
鄭明睿瞇了瞇眼睛,看著走近自己身邊的德妃,他並不眼花,哪怕是今日之事早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但卻並不影響他看到一些東西。
德妃!
她眼裡的殺意太重,那虛假的笑意無法隱藏!
今日之事,會與她有所牽連嗎?
他出宮之事,本只是一時興起。在這偌大後宮之中,除了她,還能有誰能夠傳出去?又還有誰能夠有本事內外勾結,意欲行刺?
鄭明睿瞇著眼睛,細細的想著,卻是由著德妃扶起了自己的胳膊,小心的擦洗身上的血漬,小心的撒上藥粉。
眼前的這張臉,彷彿是熟悉的,又彷彿是陌生的。
十年的時光如過隙白駒,曾經的那些寧和與感動,早已經不知飛往何處?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以極快的速度生根發芽,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德妃細細的包紮著鄭明睿胳膊上的傷,意外的發現鄭明睿格外的順從配合,心中不免多了幾分得意。
她不時的抬起頭,與鄭明睿的目光對上,臉上不由一陣發熱。內心裡突然湧起了一陣豪情,淺笑裡不由自主的更增嫵媚與溫柔。想她浸淫後宮十年,在宮裡十年的佈置與謀劃,怎麼會不及一個初進宮才區區數月的顧文惜?
鄭明睿的臉色未變,依舊是由著德妃為自己包紮,只是目光掃過她含羞帶笑的臉,心裡竟覺得格外的刺眼。